刘老六抓心挠肝地,一分钟也等不了,赶紧往老苗家来了。
看着刘老六过来,妙妙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她怕干爸又用腥腥的红水泼她!她怕干爸打她!
“跟干爸回去……”
刘老六这话没说完,突然感觉头顶上被阴影遮了一下……
大公鸡从门柱子上飞下来了!
作为榆树沟第一凶鸡,这人就这么靠近它领地哪行?大公鸡用鸡喙叨!用翅膀拍打!爪子紧紧地抓着刘老六的脖子和肩膀,都抓进肉里去了!
一边拍打一边啄,大公鸡还不忘记大声叫。刘老六被它突然袭击得有点懵,挡鸡喙被鸡翅膀狂扇耳光,抓鸡翅膀大公鸡还叨他手!
老苗家的旱厕在院门口,积肥的粪坑也在院门口旁边,上面盖了一层土,平时没什么味道。
刘老六叫大公鸡这么一叨,边抵抗边下意识地往后退,一下子就整个人都坐进老苗家的粪堆里去了!
这粪堆前几天老三刚收拾过,底下可还新鲜着呢!
大公鸡这会儿从刘老六脑袋上下来了,骄傲地叫了两声。那粪坑脏,它才不去呢!
听见鸡叫唤,屋里头的婆媳俩赶冲出来了。定睛一看,一屁股坐进自家粪堆的,这不是刘老六么?
王秀琴赶紧把妙妙抱起来,伸手摩挲她脑袋,怕这孩子吓着了。赵香云伸手把自家大公鸡抱起来,摸了摸它脑袋,暗暗决定等下给这鸡抓一小把高粱米。
干得好!
刘老六都被鸡啄懵了,头发乱七八糟地,脸上贴着两根鸡毛,脖子上左一道右一道的。他坐在粪坑里,赶紧往起爬,用手撑了两把又沾了一手,恶心得快吐了。
“哟,这不是咱村刘大仙儿吗?你不搁家忽悠人,跑我家门口来干啥来了?你瞅瞅把我家鸡吓得!毛都戗起来了!”赵香云看了看老三刚收拾好的粪堆,“你看看你给我家粪堆给造的,咋这么损呢!”
刘老六好悬没吐血,他叫这鸡连扇带叨,脑瓜子嗡嗡的,这赵老太太张嘴就说他把鸡吓着了?那鸡脖子上毛都竖起来了,哪是害怕?这是还想扑过来叨人!
他整个人坐到粪堆里,这老太太当没看见,还说他破坏她们家粪堆?
王秀琴抱着妙妙,感觉到一双小手紧紧地抓住她衣服,她问刘老六:“咋的,刘老六,你想干啥?”
“我这不是想这孩子了么……”
“哎哟?不是我说,你老小子拉出来的粑粑咋还往回坐呢?”赵香云抱着大公鸡的手换了个姿势,随时准备往出扔,“你瞅瞅你养那几年把这孩子饿的,我老苗家再穷,小孙子都是胖嘟嘟的!我告诉你刘老六,你要再敢来,别说我把你那点儿破事都给你抖搂出去!信不信我还能去妇联告你虐待儿童!”
赵香云没上过学,可是她上过三年扫盲班啊!扫盲班不光是教认字,妇联的老师还给科普一些最基础的法律常识。
已经是下午了,老苗家在榆树沟村门口的位置,经过的人越来越多。看着这两年越来越能装的“刘大仙”现在一身大粪,大家纷纷出言调侃。
“哟,大仙儿这是咋了,给自个儿驱邪呐?”
“我的妈,这咋这么臭!”
“艾玛这不是刘大仙吗哈哈哈哈哈……”
刘老六脸皮再厚,也没脸在这顶着一身大粪跟赵香云吵架,眼看着人越来越多,赶紧一溜烟往家跑了。
“德行!”赵香云朝着刘老六走的背影啐了一口,喊了一嗓子,“我家粪堆你还没给我拾掇呢!”
刘老六跑得更快了!
“行了,回屋准备吃饭!一会儿人该都回来了,看看松鸡炖好没有。”
松鸡已经炖好了!
这小松鸡正是一年不到的时候,长得肥,肉又嫩。可是说它肥,野生的松鸡肯定不如家养的肥,鸡汤清清亮亮的,上面有油花,却不至于腻着人。
赵香云又加了自家晒的松磨,这一锅出来,不但有肉香味儿,那股子松子的清香味格外明显!家里头好容易吃一顿肉,又是没花钱的,她没像是平时做菜一样加一大堆土豆,想让家里头孙子孙女都解解馋!
“妈,饭也好了,再整个素的不?”
“不整了!”赵香云把一锅松磨炖松鸡盛到大盆里,“今儿放开可劲儿造,好好解个馋!”
除了老三一家,老苗家算是齐了,这一大喷子热气腾腾的松鸡肉摆在桌上,一人面前一碗难得的大米饭。
“今儿这松鸡是老二媳妇领着妙妙一起逮的,这鸡身上鸡大腿最好吃。俩鸡腿一个给老二媳妇,一个给妙妙,”赵香云站着把俩鸡腿夹出来,放到儿媳妇和妙妙的碗里头,“行了,开造吧!”
王秀琴自己可舍不得吃这么个大鸡腿,赶紧夹到儿子碗里头,看着他规规矩矩地吃饭。
妙妙看着婶婶把鸡腿给了小哥哥,她费力地夹起鸡腿,努力地夹起来:“鸡腿给爷爷吃!”
苗老师跟妙妙坐在一起,赶紧拿碗接住:“爷爷不吃,爷爷吃鸡肉,妙妙吃鸡大腿。”
妙妙摇摇头,奶奶刚刚说了,鸡大腿最好吃。她要把鸡大腿给爷爷吃!
“给爷爷吃!”
苗老师把鸡大腿夹到碗里头,老大在一边看着逗她:“妙妙跟大爷说说,为啥要把鸡腿给爷爷吃啊?”
“爷爷领我出来了,”妙妙认真地一板一眼地看着爷爷,好像要一直看着他吃完鸡腿似的,“爷爷吃鸡腿。”
还在刘老六家的时候,她觉得酱拌豆腐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她以为天下所有人都是要被关在屋子里头不能出门的。
她也没有用热水洗过脚,也没有早上会把衣服焐热了才给她穿上的婶婶,没有会给她扒地瓜皮的奶奶,没有会陪她玩让她抱的狗子。
苗老师一把年纪了,也忍不住鼻子有点发酸,他小小咬一口:“真香!”
妙妙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