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委屈地想——他装什么傻?
双唇分开。
她牙关颤抖,眸光轻轻地晃荡。她分明已经不再纠结于往事,可是那些烙印却仍然残留在她的身上,一碰就痛。
“嘴巴为何是咸的。”他退后了些,意味不明地睨着她的唇,语带迟疑,“……是眼泪吧?”
他那双漂亮的长眉微微蹙起,视线自她的唇,缓缓移向她小巧秀挺的鼻子。
她愣了片刻,看他神色,又回味他话中之意,忍不住‘噗’一下笑开,那两滴正要流下的泪水变成了四溅的小水花。
心间的酸涩不翼而飞。
“那可不一定了——”她拖长了声音,弯起眼和唇。
笑起来,便冲散了心头的阴霾。
她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扣住了她的五指。
他在牵着她,带她走出从前的阴影。察觉到这一点,她的心脏在胸腔中轻轻地一蹦,溢出细细的、甜丝丝的暖流。
她也勇敢地探出一步,用柔软的指尖轻轻触了触他手背的皮肤,回握他的手指。
她很确定,自己仍是喜欢着他的。
只不过,她再不会像少年时那样,将一颗滚烫的心全部交到他的手中。
这般想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脑袋倚到他结实的胸膛上。
可惜最真挚的两颗心,终究还是错过了时候。
“不要多想,”他的胸膛震了下,低磁温柔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心满意足,没有遗憾。”
她慢吞吞地抬头,瞥了他一眼。
“哦。”
这个家伙,总是像懂得读心术一样,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转着眼珠,努力绷起了唇角,决心不让自己再露出那些叫他一眼就看穿的表情。
殊不知,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已将她的所思所想出卖得一干二净。
谢无妄大笑起来,揽住她,径直掠向那一处郁郁葱葱的谷地。
*
距离药王谷稍微近些,宁青青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吃惊地打量着谷中景象。
药王谷中依旧氤氲着莲香清雾,在雾气的掩映之下,大片白色、红色与草木的青绿交织在一起,显出些诡异。
落在山门处,宁青青瞧清了那些颜色。
白色的都是丧幡,红色的却是喜幔。
有些地方丧幡压着喜幔,有些地方喜幔盖过了丧幡,像是一场静默无声的厮杀。
看着便知道不对劲。
谢无妄揽住她的肩,径直往里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道君驾临麾下宗门世家的领域,自然不需要通传。
谷中不见人影,只有谷地深处遥遥飘出了吹吹打打的声音。
宁青青左右张望,看那些绞在一起的丧幡和喜幔。
“音之溯夙愿得偿,自是一刻也等不得,”谢无妄淡笑着说道,“着急要给心爱之人名份。”
宁青青观他神色,不见一丝嘲讽。
真难得。
她的视线在一片被人故意撕裂的红幔上顿了顿,心下了然:“药王谷刚刚横死了百余人,旁人都还沉浸在痛苦之中,谷主却在这个时候执意娶亲,自然要引发不满。”
谢无妄颔首:“正好方便信殿打探消息。”
宁青青:“……”
难怪短短数日,谢无妄就把音之溯的过往翻了个底朝天,原来是因为音之溯一意孤行,失尽了人心。
再往前,便看见神色复杂的药王谷门人聚在喜堂外,一个带笑的都没有。
众人的身上也全无喜庆的颜色。性情温和不愿开罪谷主的弟子,便穿着青色的药袍。长老与大部分弟子都着白袍,少部分穿着黑衣来赴婚宴的,便是明晃晃地表示不满,存心要给音之溯添堵了。
喜堂周遭倒是不至于挂着丧幡,只不过众人脸上的阴云漫到了半空,汇成沉重的低压笼罩在整个喜堂上方,到了此处,提足、喘气都颇为吃力。
喜庆的吹打声也时断时续,仿佛吊着一口气般。
“道君?”一名弟子愕然开口,打破了人群的沉寂。
药王谷门人发现来了尊大佛,急急施礼退向两侧,让出一条直指喜堂的通道来。
“道君。”“见过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