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极缓地点着头,没有再往下说。
虞浩天这一爆,线索已断,在找到新的证据之前,多思无益。
“阿青很厉害。”他笑着望向她的眼睛,神色真挚,“日后要多多指教才是。”
宁青青不禁有一点飘飘然,她慢吞吞地把视线转到另一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小事。”
谢无妄敛好唇畔的笑意。
修长指节轻轻弯曲,他习惯地、愉悦地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身体。
宁青青微微睁大了眼睛。落指之处,一圈圈熟悉的涟漪在她身上荡开,是身体本能的记忆——他拥着她、哄着她入睡时,时常这样轻轻地触碰她。
她呼吸微顿,心神落向肌肤表面,顺着那些逐渐消失的细小涟漪,她真切地感觉到了他的怀抱和温度。
他的手很大,受了重伤的身体仍然坚硬结实,很有安全感。
身体本能地依赖、亲近他,想要拥着他安心地入睡。
困意袭来,她垂下眼角,有一点颓丧。她知道,遗忘了那些痛苦的自己,不能替曾经的自己作出任何决定,无论原谅,还是不原谅。
蘑菇不喜欢迟疑不决,绝不会故意吊着别人的胃口,耽误别人的繁衍机会。
她得尽快找到那把钥匙,打开那扇封印了情感的门,把那些妄境中的记忆彻底融入脑海,找回完整的自己。
那把钥匙,是什么呢?聪明的蘑菇一时也找不到头绪。
它一定很鲜明,很有意义。
是痛苦的开端?是哪一次心灰意冷?或是特别甜蜜的往事?
一个真真切切存在的证据,能够连接妄境与真实,打开通往那段记忆的通道。
它会是什么呢?直觉告诉宁青青,一定存在这样一把钥匙。
她想来想去,想得脑仁生疼也没个结果,忍不住垂下了眼角和嘴角,整只蘑菇变得垂头丧气。
谢无妄一步一步继续前行。
乾元殿占地极广,他足足走了小半刻钟,终于从殿后穿出,来到了白玉山道。
山顶风很大,他揽着她,将她的脑袋护在身前。
宁青青看着这条山道,脑海中隐约有灵光游来游去,但仔细捕捉,它们却像是镜中花、水中月,散成了一片细碎的银色波光。
她烦得蹙起了眉心。
谢无妄的余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
他想要抚平她眉间的小小‘川’字,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搅了她的宁静,打破了这份虚假的、镜花水月的美好。
她皱着眉,他的心脏便微微地悬起。
这条白玉山道上,有不太好的记忆。
那日夜黑风冷,她受了伤,孤零零等地在这条山道上,倚着栏,蹲坐在那里。她把自己缩成了最小一团,好像这样做,受到的伤害也能小上一些。那么小的身影,孤独无依。
谢无妄的视野已隐隐有些模糊,山风灌进了衣袍,又冷又疼。她留给他的记忆都是温暖美好的,他又给了她什么?除了床笫之外,入目所及,竟处处是冷冰冰的伤害。
她此刻,定是想起了那些伤害罢?
那日,他对她说了什么?
——“风这么大,为什么不回院子里等我,是想让我心疼?”
他覆在她的耳畔,凉凉地哂笑。
那时他笃定自己不会心疼。
是,是不心疼,只不过此刻每踏出一步,都像是沉沉踩在受伤的心脏上面罢了。
他扯了扯唇,继续往前走。
至少……她此刻很乖地躺在他的怀里,全无半点要离开的迹象。
会好的。
他会把她找回来。
一切都会好的。
他沉沉一喘,抬起时不时发黑的视线,望向玉梨苑那一片暖融。
带她回家,回到她最喜欢的大木台。
一切,都还来得及。
“阿青,到家了。”
她把视线收回来,缓缓落到了他的脸上。
她微抿着唇,神色认真,像一只郑重其事的小鸟儿。
“嗯!大木台!”她的眼睛里迸出期待的光芒。
说不定,钥匙就是这么一个大家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