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青青慢吞吞地看了他一圈。
她懒洋洋地开口:“哦。”
他恨恨地盯着她,不知想起了什么,慢慢从脖子红到了耳朵。
这个兔子头,当真是阴魂不散的噩梦。他一次次试图找个女人,结果每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总会想起竹叶青戴着个兔头掀了他的被褥,恰好窗外飞来一只夜壶的样子……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真是奇耻大辱,仇深似海!
他叉着腰命令她:“给我扔了这个兔子头!”
“我没手。”宁青青十分无辜。
黄小泉这才反应过来她攀在山壁上。
他伸了伸手,又缩回去搓了两下,然后万分嫌弃地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拎进了那间玉梨木小阁楼。
刚一落地,他就收回了手,好像她是块烫手的烙铁。
宁青青软软站稳,活动着酸麻的四肢,抬眸望向黄小泉。
他暴躁无比,原地转了两个圈。
回过身时,俊秀的脸笑得又阴又邪:“竹叶青,你想好怎么死了吗?我可以成全你。”
对上了一张颓丧的兔脸。
黄小泉气急败坏,暴跳如雷,一把薅掉她的兔子面罩,狠狠摔在地上。
她垂着眼角,看猴一样看着他。
“你新娶的小老婆,掉下去啦!”宁青青说。
“哎呀!”黄小泉原地蹦了起来,“我把她给忘了。”
刚说起那个替身小娇妻,便看到两名穿着仙纱的美貌侍女迈着小碎步来到阁楼外,垂头禀告:“界主,侧夫人被贼人掳走啦!贼人身手实在了得,抓着侧夫人的后脖领,就像拎只草扎的山鸡似的,三两下就从殿外翻走了,侍卫们连一片衣角都摸不着!”
美貌侍女非常机智地把侧夫人贬作草鸡,能踩一脚是一脚。杏核眼上,长长的睫毛扑扇扑扇,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在这沧澜界,界主便是绝对的神祇,虽然无数人处心积虑算计着界主的性命,但是从来也无人胆敢这么公然在太岁头上动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掳走侧夫人哟!
界主要是一怒之下把贼人连着侧夫人都杀掉,那可再好不过了。
宁青青听到谢无妄已经把那个女子带走,心中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是觉得运气还不错——她与界主是旧识,正好可以帮着谢无妄周旋一二,让他顺利做他自己的事情。
黄小泉令侍女退下,然后憋着笑望向宁青青:“你把人弄走的?竹叶青,你这是见不得我娶亲啊?你以为弄走那个替身我就会娶你呀?哼,今日的我,你已高攀不起!你肯定想不到我现在有多厉害,我给你说,你的好日子已经过到头啦!从今天起,你的小命攥在我的手里,明白不明白?”
宁青青:“……”
黄小泉看起来高兴极了,肩膀微微左右摇晃,眼睛里一闪一闪地迸出黑亮的光芒,发自内心地愉悦着。
宁青青感觉不太对劲。
满打满算,距离他家中出事也就一个月。
这么快就摆脱悲伤了吗?
她抿抿唇,没说话。
黄小泉把两道大红色的宽袖甩出了利落的飒声,双手负在身后,微微躬下了身来,弯起眼睛盯着她:“喂,竹叶青,小爷大人有大量,给你个机会求饶——来,说两句好听的来哄哄小爷我!”
宁青青眨了眨眼睛。
“你真的是黄小狗?”她狐疑地问,“你证明一下。”
“噗哧!”黄小泉捂住嘴笑出了声,“竹叶青你没病吧!还来这套,你就是不愿意承认小爷现在牛逼上天的事实。”
他转了个圈,伸出一根手指,虚虚点着她。
“好,就让你死个心服口服。小爷家中四口人,你竹叶青是个孤儿。小爷的煌云宗实力远远碾压你青城剑派,家父化神大圆满,你师父宁天玺却是个剑骨全毁的废材。小爷带人上门挑战,你们吓得闭门不出,就你这条竹叶青动不动就跑到我家里捣乱,你,你就是个蛇!”
他顿了顿,睫毛软软向下一趴,眼睛里的愉悦掩去了大半。
“要不是……你跑得快,麻雀飞上枝头,飞进了天圣宫去,小爷早就、早就剁了你的蛇尾巴!哼,知道你嫁人后过得不好,小爷可开心了,每天都要喝酒庆祝,逢年过节还要多放几串炮仗!怎么,谢无妄终于把你给甩了?哈哈哈!我真是做梦要笑醒!现在知道了吧,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说着说着又高兴了起来。
“我已经让人去接我爹娘和小妹,还有我煌云宗的弟兄们,让大伙都来沧澜界。喂,竹叶青,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帮你把宁老蛇他们也接进来如何?从此吃香喝辣,跟着小爷过好日子!”
宁青青心头微震。
原来黄小泉忘记了生前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他已经没有了父母,也没有了妹妹,也忘记了他自己惨死在父亲的剑下。他以为自己遇到了大机缘,还在幻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看着他这么开心的样子,宁青青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实情。
她也不知道,是让一个人沉浸在虚假的美梦中更好,还是清醒过来面对现实更好。
她轻轻眨了下眼睛,试探着说道:“黄小狗你是不是个傻子?你真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取你狗命,夺走你这界主之位吗?还派人去煌云宗接人,你就不怕被人拿住软肋威胁你?”
他摆了摆手:“不怕。我请的人是严天正,就是那个以凡人之身修习浩然正气,脱凡入道的大儒修。他在沧澜界中给妖魔鬼怪讲大道讲了几百年,老界主正是受他感化,决心脱离尘世追寻大道,这才将衣钵传了我。严天正一定会将我的人好好接来,我信得过他!”
他这么笃定的模样,让宁青青下意识就想到了寄如雪。
这个严天正,会不会就是寄如雪呢?如果是他的话,那他岂不是已经离开了沧澜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