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可秀缓缓站起,轻声一叹,道:“可惜,真太可惜。”
展鹏飞见她已经站起来,心想狄可秀大概已准备结束这段谈话,遂道:“在下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之处……”
这句话出口之后,展鹏飞自己都觉得太过无情。
是以忙又加了一句道:“因为在下本就没有福气娶姑娘为妻。”
狄可秀道:“我并非指这件事可惜。”
展鹏飞讶道:“还有什么事值得惋惜的?”
狄可秀道:“只因你拒绝我的提议,可能因此失去擒住火狐的机会,不太可惜了吗?”
她的意思很明显表示她将不帮展鹏飞捉那火狐。
展鹏飞虽知没有狄可秀和白爷爷,他可能连火狐的尾巴都摸不到。
但他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就气馁的人,何况他在进人绿谷之前,也从不曾有找人帮他捕捉火狐的念头。是以他无所谓的道:“在下认为此事不足惜!”
狄可秀冷笑道:“你以为火狐那么容易就可捉到的?”
展鹏飞道:“在下无此想法,再说在下亦未抱有太热烈的希望,所以能不能顺利捉到火狐,在下倒从未计较!”
狄可秀沉吟一会儿,道:“好吧!既是如此,我将你的衣物还给你……”
她果然轻轻地击了两下掌,原先那老太婆应声而进。狄可秀交代了她几句,那老太婆又很快转身取来展鹏飞的蓝电宝刀和一包衣物。
展鹏飞接下来,道了声谢,便自拱手告辞。
狄可秀倏又道:“公子知幽灵谷在什么地方!”
展鹏飞道:“不瞒姑娘,在下并不知道!”
狄可秀道:“你可由后面山头翻过去,下了断崖,底下那谷地就是幽灵谷了!”
展鹏飞默默将狄可秀的话记下,道:“多谢姑娘指点……”
他突然发现狄可秀站着的身子微微一晃,忙伸手扶住她的香肩,道:“姑娘无碍吧?”
狄可秀的表情极为痛苦,用手抚住胸口,眸光忽然暗淡下来,两鬓也微微冒出冷汗。
展鹏飞发觉她正紧紧咬住银牙,尽力支持住不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忙扶她坐在椅上,这时狄可秀病已发作,人呈半昏迷状态,全身僵硬冰冷,除了微微喘着气之外,与死去无异。
展鹏飞轻轻按着她的脉博,但觉她的脉跳极为薄弱,大有随时停止跳动的趋势。
他正想招呼外面的人,狄可秀却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道:“公子!我没事的……”
她的声音软弱无力,但苍白的脸色已浮出红晕,表示她果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展鹏飞松了一口气,道:“姑娘之病发作起来真是吓人!”
狄可秀抹去脸上的汗珠,歉然道:“这情形我已不知忍受了多少年,唉,连那发作时的痛苦,也早已经麻木不仁了。”
展鹏飞道:“姑娘,在下有句话只不知该不该说……”
狄可秀徐徐道:“说说看又有什么关系?”
展鹏飞微微一顿,道:“在下觉得姑娘实在犯不着受这种苦。”
狄可秀道:“你想劝我与家父合捉火狐?”
展鹏飞道:“是的!”
狄可秀摇首道:“这是不可能的事,除非……”
她长吸了一口气,又道:“除非家父正式宣布封刀退隐,否则绝无可能!”
展鹏飞望着她那坚决的表情,心知劝下去没用。
他沉吟一会儿,突然莫明其妙的唉了一声,道:“希望姑娘在我寻到火狐之前,再好好考虑一番!”
说着他告辞而出,背后的狄可秀却又道:“公子是个性情中人,今天咱们这一阵聊天,使我看出公子个性淳厚,是名正人君子!”
她提高声音又道:“说不定哪一天我会因公子之故,接受公子的建议,将病治好也未可知……”
展鹏飞这时已走到d门前,闻言停步,回头朝狄可秀笑一笑,便又举步走了出去。
他很快地走出狄可秀所住的石d,来到了d外松树下,将宝刀佩好,穿好外衣,提步走下山去。
时已过午,谷地渐渐燥热,展鹏飞敞开外衣,迈步越过岩侧,沿着狄可秀所指的方向行去。
半个时辰之后,他已经走到一座高山之前。
他站在山底下,心想:越过山头虽可下到背面的幽灵谷,可是那山势挺拔,峭岩四立,要想翻越过去,岂是件容易的事。
展鹏飞打量那座山头,只觉得绵延甚广,看不出有缺口可以寻路越过,不禁皱眉不已。
他考虑了一下,终于还是爬了上去。
那山头越爬越陡,展鹏飞好几次都差点儿失足掉了下去。
因此他爬行的速度甚慢,直到红日行将西坠,他人还在半腰之间一步一步往上移。
眼看着黑暗即将来临,展鹏飞心里虽急,但也不敢性急轻进,只能小心翼翼地寻路而上。
最后他来到了一块巨岩之下,岩下有块堪可容身的空地。
展鹏飞想天就要黑了,不如将就过一夜再爬。
于是他将随身衣物卸下,纳头正要歇息。
蓦地他发现丈许远的另一块巨岩之上,有一对蓝眼光瞪着他瞧。
展鹏飞先是吃了一惊,定了定神后,他便记起那对蓝眼光正是引他到绿谷的那头异兽的眼睛。
他轻轻咳了一声,道:“对面是不是白爷爷?”
那蓝光眨了一眨,有条次影跃下岩石,朝展鹏飞卧地之处爬了过来。
展鹏飞不待它爬近,便已发现那灰影果然是那头人猿白爷爷。
它很快地靠了过来,蹲在展鹏飞之前。
展鹏飞倏地看到它的表情有点儿异状,诧然讶道:“可是碰上什么麻烦的事?”
那白爷爷点了点头,指着山顶那边,神情充满忧虑与不安。
展鹏飞大奇,道:“山顶上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是不是?”
白爷爷吱呱数声,抓耳弄腮,那种情有如展鹏飞所推测的,山顶之上确是发生了很紧急的事。
展鹏飞霍地站起,道:“白爷爷,你可是要我上山一瞧?”
白爷爷连续点着头,还伸出毛茸茸的手揪着展鹏飞的衣袖。一面指着山顶,口里不断怪喊怪吼。
展鹏飞略略审视四下天色,此刻已暮色四合,再看从他立身之处到山顶上,却还有百丈之高,心里不免一阵踌躇。
他转向白爷爷道:“此刻天色已黑,如要冒险爬上去,也得费上大半在的工夫,如何是好?”
白爷爷比手画脚一番,然后半蹲着身子,表示要背展鹏飞上去。
展鹏飞笑道:“白爷爷,这山头陡峭难行,空着手爬上去已是困难重重,你怎能背得动我?”
白爷爷吱吱好一会儿,又半蹲着身子,坚持要将展鹏飞背上山。
展鹏飞见状忖道:“这白爷爷必有过人的神力和上乘的爬山之术,否则它必不会坚持背我……”
他深知自爷爷是头五、六百岁龄的人猿,性已通灵、如没有很大的把握,必不敢试着背他上山。
展鹏飞一念及此,终于走近白爷爷的背后。
那白爷爷一见展鹏飞过来,反手一抱,很轻松地将展鹏飞背了起来。
展鹏飞只好任它背好,双手牢牢扳住它的肩部。
白爷爷一声长啸,忽地拔惠而起,跃了二丈多高。几个纵落,已越过了两块巨石。
只见它四肢并用,片刻之后已爬上了十几丈高。
展鹏飞见它在峭岩之上行走,如履平地,立即放下了心。
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白爷爷已经背着展鹏飞上得那山顶。
展鹏飞以为山顶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空荡荡的,除了风吹草动之外,看不出有什么任何情况。
那白爷爷上了山顶之后,并没有停下来,它继续沿山脊朝东而走。
展鹏飞正想出言询问,白爷爷却在这个时候.由一道缺口往山下移行。
展鹏飞见状恍然心道:原来事情发生在幽灵谷下。
他猜得不错,白爷爷背着他才落到半山腰,谷地已传出阵阵尖锐惨厉吼叫声。
白爷爷听见那叫声,下山的速度更快,而且遥遥以啸声与之呼应。
展鹏飞一听之下,立知刚才由谷底发出吼叫之声的敢情是自爷爷的那些徒子徒孙绿谷人猿。
从它们那不断传来的凄厉叫声听来,必是碰上什么可怕的敌人。
展鹏飞心想。怪不得白爷爷如此着急的将他背来。
他们几乎滑行落谷,不一会儿已落到谷底。
白爷爷将展鹏飞放下,然后朝前狂奔而去。领着他跑到一座树林之前。
展鹏飞一到那里,登时驻得目瞪口呆。
这时虽然天已暗了下来,但展鹏飞仍能清楚的看到数丈远的地方,躺着一条巨m。
它那鳞光灿烂的身躯,正横在树林内;一双红光闪烁的巨眼,向着展鹏飞直瞪。
最令人吃惊的是它的血盆大口,正咬着半截人猿的尸体,它的四周则还有惨不忍睹的断肢残躯,一片血r模糊。
围在那巨m旁边,虽仍有二、三十头人猿,但它们均露出一脸骇然;一望而知这些人猿必定都已吃足了那巨m的苦头。
展鹏飞见到了这个景象,心知白爷爷背他来的目的,是要他杀死巨m,以报它那些徒子徒孙被杀之恨。
展鹏飞根本没有考虑的余地,那巨m已吞下口中的半截人猿,向他游了过来。
它的游移速度甚慢,频吐的红舌嘶嘶作响,却甚惊人。
展鹏飞和白爷爷不自主的缓缓后退。
巨m将上半身伸出林外,突然停止通过来的举动,只见它在展鹏飞前面三丈多远的地方,昂首嘶叫。
展鹏飞看得大奇,心想,这巨m如此嗜杀,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呢?
他运思忖量,忽然怦然心动,默道:这巨m莫非是被我砍伤g门的那一条?
他举目打量,觉得确很眼熟;何况像这等罕见的巨m,一生碰上一次已不可能,一日遇到二次更无此事。
因此展鹏飞直认眼前巨m,心想是碰到过的那条无疑。
尤其它的头颅及体躯,鳞甲、色彩等,均与他所碰见的那条极为相似,愈发确定自己的观察不错。
由这一层相似之处往里推断,那巨m不敢继续近展鹏飞就有合理的解释,展鹏飞心中推想,八成那巨m肚脐挨上的一刀,还未复元。
设使这个推想正确的话,展鹏飞觉得他要除灭眼前这巨m,便有相当的把握。
所以展鹏飞第一步要做的,乃是先证实一下这巨m是否就是他碰上的那一条。
他挣锵一声,将蓝电宝刀拔了出来。
宝刀在黑夜中s出眩人的蓝光,惨惨绿绿,圈圈光芒隐约四跃,直s巨m的怪眼之中。
那巨m忽然停住扭动的三角头颅,凝然注视着展鹏飞手中的宝刀。
片刻之后,巨m发出桀桀怪响,现出一副畏缩的样子,开始缓慢收回体驱,退回树林里去。
展鹏飞愣了一下,顿时发觉巨m有遁入林内,企图溜走的可能,忙告诉身旁的白爷爷道:“白爷爷!请你通知所有手下,要它们捡石头朝林子里扔,不要叫那蟒蛇跑掉了!”
白爷爷呱啦一声,立刻用啸声将四下的人猿集合在一起,然后呱哩呱啦的吩咐它们;那些人猿旋即分散开去,各自抱来大批石子。
白爷爷一声令下,那些人猿奋力张臂,纷纷将石子投进林中。
那巨m本已缩回林内,只剩下那三角怪头还在外头,人猿石子丢了一阵,巨m的身子又探出了许多。
展鹏飞见状道:“白爷爷!你继续在这里指挥大家投石子,我绕进林子里一探究竟!”
见白爷爷面有难色的样子,展鹏飞道:“你们只要不靠得太近,就不会有危险,尽管放心,我去去就来!”
白爷爷终于点点头,展鹏飞仍打量一下那林子的地势,提着宝刀潜行靠过去。
他一边潜行一边想,那巨m此刻正全神注意那些人猿,我正可欺近它的后方攻击。
思忖之际,人已到了林子之外;他轻巧地一个纵身,掠进了密林之内。
那林子甚是广阔,巨木林立,浓叶蔽天,使里边的光线极为黯淡。
展鹏飞穷极目力,也只能看到林子中有一片鳞光闪烁不定。
他毫不犹豫的掩了过去,才走了数十步,忽闻一股腥味迎风而来。
展鹏飞忙掩鼻停止,却看那巨m的一截尾巴,就在他前面丈许远之处,晃呀晃摇个不停。
蛇尾近处有一株巨树,树叶无风自动,簌簌抖颤。
展鹏飞仔细一瞧,但见那巨m的下半截正盘绕在那株树的树身,每当它的尾巴抖动之时,那树上的枝叶便自簌簌响了起来。
巨m既然缠在树身上,展鹏飞便碰上一个难题。
他潜进林子来的用意,原是要利用树木的掩护,设法接近蟒身,然后趁机用宝刀砍破那巨m靠近肚济及g门之间的部位。
展鹏飞已有一次砍中巨mg门的经验,那次虽不能一刀使它致命,但展鹏飞确实知道那部位是巨m最软弱的地方,要除它非从该处下手不可。
此刻巨m近在咫尺,无奈它紧紧缠在树身上,展鹏飞仅能望着它发亮的鳞甲兴叹而已。、他皱眉默忖,偏是想不出方法来使那巨m离开那树身,并翻起它的白肚皮来。
得没办法,展鹏飞只好冒险靠了近去,抡起宝刀,相准那巨m的尾奋力砍了一刀。
只听一声喀嚓,展鹏飞觉虎口发热,一刀像似砍中了坚韧无比的老藤,刀身居然微微弹了回来。
展鹏飞的蓝电宝刀乃是一柄紫府奇珍,可以说无坚不摧,不料这一刀仅仅砍了一道血口而已。
饶是如此,那巨m反应却极为快速,尾巴忽地一长,扫向了展鹏飞。
展鹏飞本已有备,一刀砍下之后,早已疾步跃向后面;是以蟒尾来势虽快,仍没有扫中展鹏飞。
他退到五丈开外,才敢停步打量。
巨m仍又恢复蜷伏的姿态,尾巴又已缩了回去,下半截依旧缠绕在树身上。
展鹏飞这一刀显然无功,但却发觉他的宝刀虽不能繁断蛇躯,不过将之砍伤是无问题。
这一个发现使展鹏飞信心倏涨,他拿着宝刀,又一步一步地近蟒身。
这回他改砍为刺,等近得蟒身寻丈之处,展鹏飞立将宝刀刀尖指向巨m,然后攻击姿摆好,长吸一口气纳人丹田,忽地飞扑过去。
他运足了全身功力,贯注在刀尖之上,一柄刀尖刺中蟒身,又将内力加至极限。
哧一声刀尖一刺而没,展鹏飞趁势将刀刃一个翻转,然后迅速拔起后退。
那巨m这次受创不轻,忽地将庞大的身躯整个抛向半空中。
展鹏飞但觉天摇地动,巨本经不起巨m这一挣扎,轰然折断,势甚惊人。
巨m挣扎了一会儿,突然深入林内,快速游了过去。
展鹏飞这时被一堆掉下来的枯枝挡住视线,当他好不容易自那乱枝堆中爬起身来之时,那巨m已进得无影无踪。
他霍地站了起来,白爷爷正率领那批人猿追了过来,一见展鹏飞便七嘴八舌地噙咕不停,指着巨m逸去的方向,告诉展鹏飞。
展鹏飞乃道:“那条蟒蛇已逃进林中,你们随我追过去……”
他一言未了,那些人猿显得很兴奋的样子,摩拳擦腿,就要追去。
展鹏飞忙道:“等一等!那蟒蛇已被我所伤,危险更大,你们千万不可大意!”
说着他作了一个要大家跟在他后面的手势,然后提刀大步向前而去。
一路上只循着那东倒西歪的乱枝杂草,就不难想象蟒蛇逃走的路线。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已穿出了那一大片树林;却发现蛇行的方向,依然继续朝前直进。
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所幸蛇行留下的痕迹极为清晰,使得展鹏飞毫不费力的自后追踪前进。
夜静悄悄的,幽灵谷中一片岑寂,使人置身其中,恍惚之间有窒息之感。
最后展鹏飞他们来到了一处山脚之下,这时刻已近午夜。
展鹏飞略觉乏困,遂道:“我们就在此歇到天亮,等明日再上山寻那蟒蛇!好吧?”
白爷爷仰望一下山顶,点点头,表示同意展鹏飞的提议。
于是各自找了安身之处,倒下来歇息。
展鹏飞折腾了一整天,身心均觉极端疲乏,一躺在草地上,两只眼皮很快地合上,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的睡熟。
也不知过了多久,展鹏飞忽然感觉到有人轻轻推着他,他揉揉眼皮,一惊而醒。
推醒他的是那头人猿白爷爷,展鹏飞见它有点儿慌张失措的样子,不禁讶道:“白爷爷!有什么事?”
这时天蒙蒙的亮,白爷爷拉着展鹏飞的衣袖,指指山顶,显然要展鹏飞注意它所指的方向。
展鹏飞坐了起来,仰头借着晨曦,向白爷爷所指的方向放眼打量。
只见半山腰中似有一道闪闪亮光,在蒙蒙的晨光之中,显得特别刺目。
那亮光似隐若现,但展鹏飞看得极为清楚,不觉挺身站起,道:“从此地看上去,发觉的地方似很接近蟒蛇昨晚逸走之处,待我上去瞧瞧!”
说着他将宝刀挂好,束紧了腰带,就要举步爬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