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退得快,人家撤粉的手法更快,只见四面八方,香粉连扬,撒得展鹏飞一头一脸。
但是展鹏飞并不在意,心想:“我只要劈出一刀,便可冲出香阵,岂奈我何?”他不敢怠慢,一刀劈向前方,人如脱弦之箭,顺势冲向园外的那片竹林而去。
他拨开枝叶,迅速深人竹林内,等到发觉小丹她们并未追来之时,已差不多深入十数丈之内了。
这片竹林长得枝丫横陈,茂盛之至,使展鹏飞很难移步,他不但要拨开枝叶,还得注意不使发出太大的沙沙之声,确是举步维艰。
尤其林梢叶尖上留下的雨滴,一经摇动之后,纷纷滴了下来,声音之大,使展鹏飞大伤脑筋。
他好不容易走到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仔细打量,发现原来有一条荒径,不觉舒了一口气。
展鹏飞在未逃进这片密林之前,早知道必须通过竹林,才是对外的通道,是以他辩明方向,旋即毫不犹豫的沿着那条荒径,投东而去。
大约走了有一顿饭的光景,前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展鹏飞忙躲进林内,静伏不动。
来的有三个人左右,他们走到离展鹏飞伏身之处,约摸十来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住脚步,“噫”了一声,有人道:“你们看这地方,显然有人刚走过……”
展鹏飞一听见那人的声音,心底往下一沉,心道:小丹这丫头怎么那么快就追到此处?
原来那说话的正是小丹,只听她又道:“展鹏飞那厮既已逃到这里,那么他体内的药力,大概也快发作了,我们在这附近搜查一下!”
展鹏飞怔了一怔,忖道:敢情她们已对我下了毒?可是我怎会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他心念才动,猛觉颈部及手心有点发痒,忙将手臂伸出一望,不知何时,已布满斑斑红点。
他愣了一愣,心想一定是刚才那一阵香粉沾上皮肤所引起的。
展鹏飞不知道那香粉的毒性有多大,中毒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因此心情委实很难保持镇静。
这时小丹和她同来的两人,已开始分途搜索,躲在暗处的展鹏飞,虽觉身痒难熬,但也不敢轻易移动身体。
小丹一面走一面说道:“咱们不要再往南面过去了……”
她们这时正好搜寻到离展鹏飞藏身之处仅有丈许之遥,展鹏飞心下大感惶然无策,不想小丹这一叫,她们就此停止前进。
展鹏飞最近的小珠,突然道:“丹姐!这里离斑竹蛇的巢x尚远,我们何不再深人搜搜看……”
小丹道:“不行!那些斑竹蛇夜晚喜欢在林内乱闯,万一碰上,可就麻烦了……”
小珠道:“我们身上有蛇毒解药,怕它何来?”
小丹笑道:“虽说有解药,但是被它咬上一口,够你痛上半天,却也划不来,咱们往北面搜过去吧?”
说话之间,小丹她们果然合下展鹏飞藏身的那一片林地不搜,径往北面而去。
展鹏飞听到沙沙之声渐去渐远,心知她们真已离开他藏身的地方,不禁吁了一口气。
可是就在此时,他倏地一股腥风扑鼻,背后无缘无故,泛起一阵冰寒,直透背脊。
他一惊之下,立刻回头,登时骇得目瞪口呆。
原来他的背后一大步远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三条怪蛇,每条均在一丈开外,六只惨绿的蛇眼,正全神注视着他。
那三条蛇各有一颗像雄j般的怪头,张着血盆大口,红信颤抖,且发出声音,震人心弦。
展鹏飞不料小丹口中的斑竹蛇,竟会悄然游到他的身后,而且正蓄势想攻击他。
他乍然碰上这种场面,心中自是相当恐骇。
但他并未显出慌乱的神态,脑中很快的筹思应该如何应付。
首先他考虑到那三条斑竹蛇与他之间的距离,如以寻常知识判断,它们只要发动攻击,便能一举达到他任何一个部位。
换句话说,两下距离甚近,那些怪蛇不攻击则已,若是攻击的话,必能一击即中,展鹏飞简直是没有回避的余地。
可是那些蛇何以只昂首吐信,嘶叫抖动,而不攻击他呢?
展鹏飞觉得甚是意外,照道理讲,那些怪蛇既已占了攻击的有利位置,怎会不发动攻击呢?
难道说这三条昂首摆尾的怪蛇,只不过想要将他吓走而已?
展鹏飞已无考虑的余地,他下决心不论那三条怪蛇有没有攻击他的企图,也要先设法远离它们。
于是他眼睛盯住对面怪蛇,也不稍停一瞬,p股却开始向后移动。
他的动作相当小心,深怕一有不慎,惹动了那三条怪蛇的攻击,同时他目不转睛的盯住它们,以防受到狂然的攻势。
他蠕动了两三下之后,已离开了那三条怪蛇一步多远,准备距离拉大一些,再设法站起来,疾速后退。
不料那三条怪蛇,却在此时发出一阵吱吱嘶叫,又游了过来,好像有意要保持一定进攻的距离。
展鹏飞看到这种情形,仍不灰心,他认为只要有那三条怪蛇没有攻击他,他就用不着先下手,因为他担心惹火了它们,情势可能更糟。
于是他又开始往后轻轻移动,仍然以两手撑地,用两脚和臀部着地,步步后退。
但那三条怪蛇仍不放松,依然进而来,使展鹏飞大伤脑筋。
他处在这种难缠的境况下,不能不考虑施于攻击了。
可是蛇有三条,他即使能同时用两手抓住两条的七寸,致之于死命,但另外一条又该怎么办?
这是令展鹏飞极为难的地方,但他如果不施予突击的话,像这样子被缠住不得脱身,也不是办法。
展鹏飞熟虑之后,心想只有出手一途了。
当下他将内力贯注双掌,看准最接近他的那两条怪蛇,准备出手抓住它们,然后借一蹬之力,避过另一条的反击。
然而他才一运力,猛觉胸口一阵跳动,全身不但疼痛之至,而且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
这一惊大同小可,这时他才发觉小丹所施的香粉,原来能使人中毒之后,施不出力气来。
既是无力出手擒捉那三条怪蛇,展鹏飞当然只有继续后退,静待那三条蛇自动放弃追他了。
他开始缓慢后退,仍像刚才一样,保持坐在地上的姿势,以防备那三条怪蛇突起攻他。
这回他已发觉全身散失了功力,等于处在蛇吻之下,而毫无抗拒的机会。
因此当最前面那条怪蛇,游近他之前才只尺许远之时,他已惊骇得祖出了冷汗。
所幸展鹏飞定力极佳,只是苦于没有防备的能力,所以心里间难免兴起慌乱。
那三条怪蛇,好像看出了展鹏飞已无还手之力,竟然毫不犹豫的游到他的身旁,将他四处围住。
此刻展鹏飞但闻腥风扑鼻,眼睁睁看那三条怪蛇,吐着红信,缓缓近了他。
他猜得出那三条怪蛇不怀好意,但他连举起枯竹的力气也没有,不禁长叹一声,闭目等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曲极为优雅的琴音,划破寂寥的夜空,传进了展鹏飞的耳中。
展鹏飞觉得那琴音来得突兀,不觉侧耳倾听,一时竟忘记那三条怪蛇,此时离他只半步远而已。
琴音缓慢的弹奏着,铮然有律,入耳动听已极,使展鹏飞心中,蓦然间产生了一股未曾有的生念。
这股生的欲望,随着琴音渐渐扩大,不知不觉中,将展鹏飞失去的信心和勇气,也激发出来。
他倏地双手齐出,抓住左右那两条怪蛇的七寸,奋力一摔,正好摔在正要弹s攻击的另一条怪蛇的身上。
展鹏飞抓住机会已疾退到三丈开外,一个纵身站起,一看那三条怪蛇缠在一起,已不能追上来,心情就此一宽。
他拍拍身上的沙尘,正待举步走出竹林,双腿却是不听使唤,动弹不得,整个头部疼痛欲炸,人也歪歪斜斜的立脚不稳。
展鹏飞知道药力已然发作,他虽然极力想逃出竹林,无奈寸步难行,不禁大为着急。
他的神智尚保持清醒,当下开始打量四周,看看是不是能够找到供他借力行走的竹枝。
好不容易被他发现有一根丈许长的枯竹,就在离他一大步之远的地上,展鹏飞估量如果伏卧下去,或许可以用手捞着。
于是他毫不迟疑的卧了下去,探手伸向那节竹g。
但他的手指堪堪要触及那竹根三时,眼中却瞥见那竹g居然开始蠕动起来。
展鹏飞吓了一大跳,赶紧缩回手指,放眼一瞧。
只见那根枯枝,此刻已缓缓昂起,而且发出嘶嘶之声,一望之下,竟然是一条七、八尺长的斑竹蛇。
展鹏飞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他的手指此时正对着那怪蛇之口,两下距离,差不多只有三、五寸而已。
再者展鹏飞全身已麻痹不得动弹,连将手指抽回的力道都使不出来,那怪蛇又已经蠢蠢欲动,展鹏飞委实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他心中大急,连冷汗都谈了下来,瞪着眼珠竟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个紧要关头,刚才那悠扬的琴声,适时又铮铮弹奏起来。
这次音律急凑,宛如雨落芭蕉,一阵快似一阵使人心情大是兴奋。
那斑竹蛇说来也怪,只见它闻琴音之后,倏地快速后退,一下子便缩进了竹林密叶之中。
展鹏飞正觉奇怪,那琴音突然中断,只片刻工夫,身旁又陆陆续续出现了十几条斑竹蛇。
这回展鹏飞自认此命该绝,因为那十数条斑竹蛇不但一齐突然出现,而且很快的游向展鹏飞躺卧之处而来。
他眼睁睁的目睹那些怪蛇疾行而至,心里不禁轻轻一叹,瞑目待毙。
蓦地,“铮锵”一声将响,听来像似琴弦骤然折断的声音,展鹏飞只觉得心底一沉,抬眼前望,那些疾游而至的怪蛇,竟然像中了邪似的,愣然停了下来。
展鹏飞还没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倏闻一阵脂粉香味传人鼻中,一条红影飞掠而至,将他轻轻一提,几个纵落,就已跑出了竹林之外。
展鹏飞任凭那女子抱着他向前奔跑,约摸有一盏热茶之久,耳边传来轰隆水声,他想:敢情已来到瀑布之前了。
那隆隆水声越来越大,大约那女子已将他带到瀑布之旁,因为展鹏飞发觉有水珠溅到他的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那女子已将他轻轻放在地上,并扳开他的嘴巴,塞了一颗药丸。
展鹏飞含着那颗药丸,正不知是不是要吞下去,耳边已传来那女子的声音道:“公子!赶快将解药吞下去呀!”
展腮飞“骨碌”一声吞下那药丸,道:“小品!是你啊?”
那女子果然是小品,她笑着道:“不是我,又有谁会来救你?”
小晶道:“其实早在小丹出现之时,我就已回到了木屋,只因为我不愿跟她们正面碰上而已,否则哪来得及救你[”
展鹏飞沉吟一下,道:“原来如此,不过要不是姑娘及时赶到,此刻我怕已不经喂蛇了。”
小晶道:“那翠竹林里是本宫聚养斑竹蛇的地方,我已警告过你万勿进入,你为什么非要往里蹈不可?”
展鹏飞道:“我被小丹她们通得无路可走,当然只有往竹林躲,谁想到里边有什么斑竹蛇?”
小品笑道:“幸亏你末被咬上,要不然麻烦可大啦……”
展鹏飞道:“斑竹蛇的毒性既然那么大,你们养它做什么?”
小晶道:“配药呀!你不知道那斑竹蛇皮r骨头都是上等药材,就是它的唾y和血,也都是入药救人的佳品……”
展鹏飞道:“虽说那斑竹蛇有那么多的用处,可是毕竟是毒物,寄在竹林里怕不妥当吧?”
小晶道:“没什么不妥当的,它们从来没有跑出竹林过,只要不进竹林惊动了它们,就没有什么危险的……”
展鹏飞好像还有话要说,小晶却又道:“小丹她们恐伯就要追来,你运气试试看体内的毒力,是不是已经解了?”
展鹏飞闻言,立刻依言行功,运气一周之后,并不觉得有何异状,当下道:“我体内的毒力,大概已经消了……”
小晶道:“那么我该走了,体可以沿河走到谷口,然后越河西行,很快就可找到官道,怨我不送了!”
她说得很快,但展鹏飞还是可以感觉出她心中充满的离情别愁。
因此他缓缓站了起来,只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于是他抱拳一扎,道:“在下就此告辞,姑娘请上复二小姐,咱们后会有期,改日当再登门面谢搭救之恩……”
他说罢即转身举步,沿着小晶所指的方向,大步离去。
走了约摸有十来步远,展鹏飞虽然没有再转头回望,但他依稀可以感觉到小晶仍然站在分手的地方,默然睇视他越走越远的背影。
有了这个感觉,展鹏飞不禁心中一片黯然。
河水哗啦着伴着展鹏飞的足音,是那么孤独而单调,使踽踽独行的展鹏飞心情更加沉重。
因此展鹏飞不得不加快步伐,以排遣心中的沉闷,这一来,不到半个时辰,展鹏飞已远远望见谷口。
他一想出了这谷口,将又要投入江湖争扰的生涯,连带着想到他的责任义务,霍地精神一振。
只听他长啸一声,凌空一掠,人如飞鸟,很快地穿出谷口,越过了河岸。
这次他全力而奔,去势甚快,天未亮之前,他已经寻上了官道。
相度一下官道的方向,展鹏飞固定一下背后的宝刀,扎紧腰带,深深吸一口清晨的凉风,便复迈步投西而去。
这一路路面平坦,走来极是安适,因此展鹏飞安步当车,保持一定的速度,不疾不徐的朝前迈步,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座尼庵之前。
他本想人庵讨口水喝,因此停在庵前打量。
正在踌躇之间,庵门却在此时“呀”一声打开,探出一名披着长发的美貌少女,挑着两只木桶,侧身走了出来。
展鹏飞只觉得她的侧影很熟,不禁愕然望着她。
刚好那少女已踏出门阶,抬起头来,目光与展鹏飞接触,两人同时“噫”了一声。
展出飞抱一抱拳道:“崔姑娘你怎会跑到这尼庵来?”
原来那美丽的少女正是崔小筠,她露出愉快的笑容,道:“你怎么也来了?”
她的声音仍然呖呖莺莺,入耳动听已极,使人一听之下,心胸为之舒畅不已。
展朋飞问道:“在下是路过此地,不想又碰上了姑娘!”
他将眼光移向那两只木桶,又道:“怎么,姑娘又要提水啊?”
崔小笼哧地一笑,道:“是啊!我笨得什么都不会做,就只会提水打柴,你是不是还有兴趣帮我提两桶?”
展鹏飞很快的道:“好啊!在一静庵的时候,我大概还欠几桶水没替姑娘提吧?”
崔小筠道:“那是老帐了,我也记不了那么多……”
她突然将语音放慢,徐徐又道:“能再碰上你,真是高兴!”
展鹏飞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咱们真像是一对久不见面的老朋友乍然遇上,是吧?”
崔小筠欢声道:“是啊?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有出乎意料的兴奋之感,对也不对?”
两人娓娓道来,确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老友,不但没有—点儿隔阂,言词也真挚感人。
亲切的神情,更令人不敢用邪恶的眼光去卑视他们。
展鹏飞兴冲冲的走到崔小筠之旁,双手一提,将水桶提了起来,道:“走!我们一边走一边聊!”
崔小筠道:“等一等,我将头整一整……”
她卷起长发,将它们打一个结,垂在脑后,露出了雪白的粉颈,看来越发楚楚动人。
展鹏飞由衷赞道:“崔姑娘,几日不见,你越来越标致了……”
两个人并肩的往庵前小径而走,崔小筠道:“我最怕人赞我长得漂亮……你以后不要再说那样的话,好不好?”
展鹏飞讶道:“为什么?人家赞你漂亮有什么不好?何况你长得确是很美,为什么怕人赞你?”
崔小筠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每次要求在庵中剃度,几次都叫师父拒绝,烦都烦死人!”
她言语虽然有点儿不快,但表情却依然那么真纯可爱,设非展鹏飞了解她的话,任谁也不相信像她这种甜美的女孩子,也曾感到烦恼。
展鹏飞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剃度固然是件好事,但如果勉强去做,或者一时冲动想做,即使能剪掉那三千烦恼丝却无法获得四大皆空平静,有什么用?”
崔小筠道:“这道埋我自然懂,否则我怎敢有皈依我佛的念头呢?”
展鹏飞道:“那么你师父怎会不为你剃度?”
崔小筠心想:我不是告诉过你,是因为人家说我长得漂亮呀?
但是她觉得这样说有点儿不妥,展鹏飞也不一定会了解,所以她道:“家师认为我情缘未尽,怕无法勘破情之一关,所以不准我出家……”
展鹏飞皱眉想了一想,道:“难道说你有相爱的男子,被令师知道?”
租小筠脸上泛红,“呸”了一声,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展鹏飞愕了一下,还不知他的推测有何离谱之处,崔小筠道:“我一向足不出户,哪来的要好男朋友?你可别胡说八道!”
她虽则出言责怪展鹏飞,但还是保持着她那份欢畅的态度,因此没有使展鹏飞感到太过尴尬。
展鹏飞扬了头,道:“是啊!再说也没有那样男子敢冒渎你这种圣洁的女郎,那么……令师的看法是……”
崔小筠打断他的话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展鹏飞踢了一下路旁的石子,修地恍然道:“我明白令师的意思了……”
崔小筠用晶莹的眼眸望着他,侧着螓首,示意展鹏飞将地放观感说出来。
展朋飞顿了一顿,又道:“因为你长得太美了,令师认为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子,终难免成为男子追求的对象,所以不敢替你剃头,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