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芸君道:“这就奇了,既知她脾气古怪,为什么又想见她?你不怕她无端寻人麻烦?”
展鹏飞道:“在下为了要向她要点儿失心丸的解药,所以非见见她不可!”
雷芸君恍然道:“哦?原来人是为了解药之故,才不得不见她?那好办,我可以炼几粒送体,人什么时候要?”
展鹏飞不想那么容易就能取得失心丸的解药,当下大喜道:“姑娘什么时候有,在下就专程来取!”
雷芸君道:“不必!我可派小晶送去给你!”
展鹏飞想她或许不愿他再到天池药宫来,因此道:“这样也好,在下先行谢过!”
雷芸君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多礼,一面迈出竹屋之外。
展鹏飞自后相迭,两人走出门外,正好看到远处林捎上一轮明月高挂在那里,淡淡的月光,洒满一地。
雷芸君倏地叹了一口气,道:“明月虽有圆缺,但毕竟永恒不灭,人生却如过跟姻云,一去不回,真不知计较为何?”
展鹏飞道:“大家要是都有姑娘这种坦然的脚襟,人世间哪会有不平之鸣?”
雷芸君悄然吟道:“萧寺云深处,方塘野径斜,碧潭空界月,出水一片蛙……”
她掉过头来,深深地一盯展鹏飞,道:“蛙声虽是短促,但却是万籁中一个活泼的禅机,也可以说万古如斯,永恒不迁,无奈感受得到的,能有几人?”
展鹏飞道:“姑娘秀外慧中,一念之转,自非凡人可比,但在下有几句话不知能不能讲?”
雷芸君眸中闪烁着一抹喜锐,道:“但说无妨,依应该看得出我这是少有嗔念的!”
展鹏飞道:“在下想请教姑娘一件事……姑娘既然无嗔无怨,为什么还要投身在俗世中,随波逐流?”
他说达话时,是因为想起了崔小筠之故,因为他发觉雷芸君与崔小筠之间有很相同的个性,善良、无嗔、无争,连男女情爱,也看得极为平淡。
可是他却不明白崔小筠能够寄迹空门,不问俗务,雷芸君却须得在江湖险诈中,裁浮裁沉?
所以他忍不住提出了他心中的疑问。
雷芸君当然不晓得展鹏飞有此一问,是由于突然想起了崔小筠之故;但她却觉得展鹏飞很了解她的心意,否则他不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来。
但见她低吟良久,才回答道:“慧能祖师有一首偈子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只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其中之意呢?”
展鹏飞摇头道:“在下愚笨之至,哪能体会出六祖禅机?”
雷芸君道:“迭首偈子,无非是要人把握眼前,不必含念未来,否则永无终止之日,你相信吗?”
展鹏飞道:“此话很有道理,在下自是相信……”
雷苫君眸中流露出难言的隐情,道:“可是,人生最可悲的,莫甚于身不由己的人,我就是这类人,因此我不得不随波逐流呀!”
展鹏飞似懂非懂,是以不敢出言打扰。
雷芸君拢一拢她的秀发,姿态美妙之至,蓦地回眸说道:“展公子!你这一去,会不会想念我?”
展鹏飞心地纯洁,很老实的道:“姑娘对在下恩重如山,在下由此一别,将会永远想念你……”
他说这话的神情,真挚坦诚,使雷芸君大为感动,于是她道:“我看得出公子非池中之物,因此能结识公子,实是令人相当愉快,但愿有那么一天,我们可以高高兴兴重聚,好吗?”
展鹏飞道:“在下相信这事不难……”
雷芸君打断他的话,道:“你先不要轻许重聚的诺言,否则一旦你无法来此见我,岂不要甚感遗憾吗?”
展鹏飞怔了一怔,心想,听了她的话,好象我和她这一分手,将无重聚的机会,这是为什么?
他心中甚是不解,正想问个明白,雷芸君道:“展公子,我该走了……”
展鹏飞把到口的问题压了下去,改言道:“在下一定会设法再来拜望姑娘!”
这时雷芸君己举步而去,闻言回过头愿,道:“是非憎爱世偏多,仔细思量奈我何,宽却肝肠须忍辱,豁开心地任从他,若逢知己须依分,纵遇冤家也共和,若能了此心头来,自然证得六被罗……”
她的声音越去越远,最后终于消逝在展鹏飞的耳际。
展鹏飞停立在月光之下,细细的咀嚼雷芸君的这首禅偈,只觉得心情祥和安静得多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回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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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竹林隐丹珠琴音驱蛇
夜色凄清,那些虫鸣蛙鼓之声,使展鹏飞倍感亲切,他抛开了一切烦恼,躺卧在竹床上,侧耳倾听。
但是这种难得的静论,并没有多长,展鹏飞突然被一阵拍门声所惊醒。
他霍地跃下床来,问道:“谁啊?是不是小晶?”
他实在想不出谁会在半夜来此找他,因此第一个念头,就想到是小晶。
但外面有人应道:“晶姐姐没来,公子开开门……”
展鹏飞听见是女子的声音,又称呼小晶叫“姐”,心想一定是天池药官的人,当下走到门边,毫不迟疑的将门打开。
门外有两名红衣长发的妙龄少女提着两盏气死风灯,阶下则又有四名同样装束的少女,抱剑而立,她们的神情,均甚肃穆。
只见那为首的少女,含着笑容,对展鹏飞道:“你是展鹏飞公子吧?”
展鹏飞颔首道:“是的,在下便是展鹏飞……”
他突然闻到一股清香,不禁皱起眉头,只听那为首的少女道:“我叫小丹,奉命来此请公子……”
展鹏飞讶道:“这么晚了,莫非你家小姐还要我走?”
小丹道:“不!我们奉命接你到另外一个地方?”
展鹏飞道:“等等,你们到底奉谁的命令?”
小丹道:“我们是奉大小姐之命来此的!”
展鹏飞道:“大小姐?哦,红药叉雷芷君已经回来了?”
小丹含笑点头,展鹏飞眼光一接触到她的笑容,只觉得她长得太美,太美了。
于是他道:“既是大小姐见召,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将东西带了就去!”
小丹笑道:“那你就快一点儿!”
展鹏飞觉得是应该要快一点儿,万不能让人家久等,当下转身回房,收拾他随身的东西。
小丹这时又在门外说道:“可别忘了将你的蓝电宝刀带走呀!”
她的声音如出谷黄莺,煞是好听,展鹏飞迅即应道:“当然不会忘记我那宝刀……”
他很快地收拾好随身衣物,握着蓝电宝刀,就要走出门外。
当他的手心接触到冰冷的刀柄之时,倏地心神一震,忖道:“那雷芷君为什么特别吩咐我一定要带宝刀去见她?”
心里就这么迟疑一下,抬眼望着站在门口等他的小丹。这次却觉得她长得并不见得很美。
小丹似乎发觉展鹏飞神情有异,缓步走进屋内,一面说道:“公子随身的物件,由我替你带着好了……”
展鹏飞又闻到一股清香味,忙退后一大步,道:“奇怪,在下为什么非跟你们去见雷芷君不可?”
小丹愕然停步,脸上的笑脸也已收敛,冷冷道:“你不是答应要跟我们去吗?”
展鹏飞道:“在下现在不想去了,你们请走吧!”
小丹蹙着黛眉沉冷着脸,好象很不了解展鹏飞会突然改变心意的原因。
这时她背后的同来女子,有人道:“丹姐!你身上的迷心香对他已生不出作用来,我看咱们只有用武了……”
展鹏飞闻言,心下恍然,忖道:“原来她身上洒有迷心香,难怪我一闻之下,会觉得她长得很美,同时产生不能拒绝她的要求的念头……”
小丹沉吟一会儿,道:“公子你知道拒绝与我们同往的后果吗?”
展鹏飞此刻神智已相当清醒,道:“后果?难不成你们能将我硬拖着去?”
小丹道:“那也说不定……我再问你一次,你去也不去?”
展鹏飞将手中包袱放在桌上,道:“在下没空,你们请出去吧!”
他才说完话,鼻中又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心下大骇,忙屏住鼻息,怒眼望着小丹。
小丹却含笑道:“我不相信你能闭气不吸,咱们瞧着好了……”
展鹏飞哪里能够长久闭气不吸,他情急拼命,霍地一抓桌上蓝电宝刀,顺手戳向小丹。
这一招只是要使小丹让开挡在门口的身子而已,但小丹却不理不睬,双手一拂,就将展鹏飞回原地,根本不让他有冲出屋外的机会。
展鹏飞闭气不敢呼吸,胸部已闷得慌,这一冲没有冲成功,心里更急。
他片刻也不能再留在屋中,否则一定会中了小丹的迷心香。是以一招之后,立刻反手一掌,下定决心要退小丹,好有机会冲出屋外。
但小丹身手甚强,她屹立如山,脚步根本没有移动,两手上下横飞,一下子便化解了展鹏飞的攻势。
展鹏飞已经涨红了脸,真恨不得张口深深吸一口气,但他深知一张口的后果,只得又忍下去。
此刻他人依旧被小丹拦住,但他并未气馁,第二次冲刺失败之后,第三招立刻出手。
这一招是暗合大北斗玄功的“星斗沉浮”,凌厉之至,小丹自然不敢用轻巧的卸劲手法,轻攫其锋。
在这种情形下,小丹只有闪避和硬接两个法子,才能化解展鹏飞这一招“星斗沉浮”。
她自然不会闪避挪开挡在门口的位置,因此她运力准备硬接展鹏飞这一掌。
展鹏飞只为了想冲出门外,他不在乎能不能将小丹击伤,因此双方掌力甫接,展鹏飞立刻利用移花接木手的功夫,将小丹所排出的掌力,导向侧面。
小丹但觉她施出的力道,突然被吸得无影无踪,心里还在惊愕之间,耳边却传来强大声响,竹屋左侧已被轰出一个缺口来。
展鹏飞一招得手,利用了他和小丹合成的掌力,将竹屋一面震倒,在小丹发觉之前,他业已一个纵身,跃到屋外去了。
展鹏飞一脱出屋外,迫不及待的长长吸进一口新鲜空气,精神为之一振。
当他再度抬头之时,却发现小丹率领与她同来的五名少女,将他团团围住,不禁浓眉一皱,道:“你们缠着在下不放,是怎么一回事?”
小丹冷冷道:“只要你乖乖同我们去见大小姐,我们就不跟你为难……”
展鹏飞道:“我为什么非见她不可?笑话!”
小丹哼道:“阁下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也可以,小心了!”
她说话的神态和语气,使人一听之下,莫不觉得冷傲之至。
展鹏飞无意与她为敌,因此小丹招式才发,他人已蹿至二丈开外。
可是他这一蹿,人未落地,蓦觉四面八方涌来森严剑气,敢情那四名抱剑少女,已快逾奔马地的拦住他的去路,而且同时发招攻他!展鹏飞不禁心里有气,双掌运足大北斗玄功,左右开弓,立刻退了那四名围攻他的执剑少女。
但小丹和另一名少女,此时却已补了上来,展鹏飞的去路,依旧被封死。
展鹏飞见状冷哼一声“锵”一声拔出他手中的蓝电宝刀,道:“你们不要人太甚,否则在下刀不留情!”
小丹借着月光,很清楚的看到展鹏飞脸上的怒色,心中忖道:“他显然已被激发了怒气,我正可利用这个机会展开急攻,必有生擒他之望……”
可是她心念才转,不禁望着展鹏飞露出诧异的神情。
因为她发觉展鹏飞此刻不但没有先前气郁不舒的样子,而他的气势,在瞬间的工夫,已如波轩然,光彩炫人,非比寻常。
这气势的转变,使得小丹几乎不相信出自同一个人的身上、不由得愕然地看着展鹏飞。
展鹏飞因为已放弃避免与小丹冲突的念头,志在一次决战,所以他的心绪很快安定下来,提着蓝电宝刀,显得成风凛凛。
只见他缓缓举起宝刀,两手紧紧握住刀柄,那种架势,浑然天成,小丹居然看不出有任何瑕疵。
这一来,小丹不禁大为骇然,她深知对手这一招出手,不但她没法抵抗,就是她们六个人联手起来,也必然付不了便宜。
小丹d烛机先,不待展鹏飞出手发招,抢先出声警告她的同伴,道:“大家快退!”
就在这个时候,展鹏飞已经暴喝一声,刀光一闪,电扫而出。
他刀势快逾雷电,小丹她们退得更疾,一刹那间,已退开二、三丈之远。
这时展鹏飞已抢得了先机,他就地收刀,脚掌却仍跟进,一占上攻击方位,立刻反手一掌,以七成的大北斗玄功,攻向左侧的敌人。
在他左侧的人正是小丹,她本可再退,来闪避展鹏飞这一掌。
但是一来她已让过了一招,这次如果再退,深恐影响她这面的军心,二来展鹏飞这一掌专攻她一人,使她以为展鹏飞有意对付她一个。
是以,这一次她不闪不避,迎着展鹏飞的掌势,硬挡硬接。
她掌心才接住对方浑厚的掌力,立知不妙,忙吐劲要将对方内力压回去。
她不吐劲还好,劲势才吐,但觉对方掌力竟然连绵不逝,宛如怒涛排壑,雄浑壮大,而且大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势。
小丹心下凛骇,匆促间慌忙撤掌,但她忘记对方的掌力依然紧迫,因此掌势才撒胸部倏如被撞,一个踉跄,退了五、六步之多。
她虽然没有因此受伤,然而她心中的惊骇,却是前所未有的。
但见她用骇异的眼光,瞪着展鹏飞发呆,张大了嘴巴就是说不出话来。
与她同来的另一名少女,以为她受了伤,慌忙走到她的身旁,扶住她道:“丹姐!你受伤了?”
小丹摇摇头,道:“珠妹,我没有受伤……”
她舒了一口气,又道:“这厮内功修为已人化境,我们无法力取,否则决计奈何他不得……”
她说得很快,虽然声音很低,但小珠却句句听得真切,是以相信她确未受伤,心头也就宽松了许多。
这时小丹又道:“珠妹!你敢快通知小萍她们,用贴身r搏的打法,将那厮缠住……”
小珠闻育迅连发出暗号,那四名执剑少女,果然毫不疑迟的,以近身r搏手法,动手围攻展鹏飞。
双方很快的打了三招之多,那展鹏飞一柄宝刀,大开大合,威力十足,第四招开始,那四名执刀少女,已然险象环生。
小珠忍不住道:“丹姐!那厮刀势恢宏,招法凌厉,我看用这种近身r搏的打法对付他,小萍她们恐非败不可……”
小丹打断她的话道:“不错!以长剑对长刀,近身接战未必有利。”
小珠惊讶道:“那么,丹姐你为什么要用这个打法对付他?”
小丹眼中透出诡异的神色,道:“我当然另有安排,要不然我怎会命令小萍她们冒那么大的险?”
小珠正要说话,突然传来小萍急促叱喝声,于是她蹙眉道:“丹姐!小萍她们显然已经支持下去了,你到底有什么安排,赶快施出来呀!”
她心里一定很急,可是小丹依旧慢条斯理的道:“时机未到,咱们再等一会儿……”
这时围攻展鹏飞的那四名少女,在刀光之下,左冲右突,形状狼狈之至,一望而知,她们只有挨打的份而已。
小珠急道:“丹姐!你看,三招之内,小萍她们恐怕就会有人受伤……”
小丹道:“我看到了,你放心,展鹏飞若不是刀下留情的话,小萍她们早被解决了,所以你不用心急!”
小珠掉过头注视场中的情景,果然发觉展鹏飞出招极有分寸,每一刀都是一划而过,像是没有伤人的意思,当下放心不少,但心里却是奇怪,道:“展鹏飞那厮真是不敢伤人,这可真奇怪了……”
小丹道:“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咱们与他又无深仇大恨,他绝不会无故伤人的,除非我们他太甚!”
她顿了一顿,又道:“我就是看准他这种仁厚的个性,才想起生擒他的方法……”
小珠道:“什么方法?丹姐!”
小丹看了一眼场中的变化,道:“此时正是抓人的时候,珠妹,你附耳过来…。
小珠将脸凑过去,耳畔已传来小丹的吩咐。
本来绷紧的面容,经过小丹一番耳语,立刻露出笑意,道:“丹姐!你这办法甚妙,我立刻去办!”
她兴冲冲的转身欲走,小丹却道:“记住!你一进场内,还是以近身方式攻他,否则无法奏效!”
小珠道:“小妹省得,丹姐你替我押阵!”
小珠言罢,一个纵身,已到展鹏飞背后。
她厉叱一声,抡掌便打,展鹏飞这时刀势正好使满,一发觉背后有人偷袭,看也不看,反手弹出一指。
这一指正是老狼谷的绝艺水火绝命神指的反手招式,猝然间弹出,使人防不胜防。
幸亏小珠早知道展鹏飞非比泛泛,举手投足之间,均可能是怪异的招式,因此她一见展间飞收刀摔手,立刻还向一旁。
虽是如此,小珠也感觉到有一股坚锐的指风,呼啸而过,不觉花容失色。
他蛮腰聚力,忙不迭一挪一扭,总算逃出了展鹏飞的指风。
展鹏飞并未追击,他任小珠绕过他的左侧,指势右卷,“哧”一声,又弹出一缕劲风,袭向欺身过来的另一名少女。
可是他指招才发,却发现那少女前冲之势,有增无减,并没有闪避的意思,这一来,展鹏飞如果劲道不变,那少女必定将中指倒地。
展鹏飞见状大惊,他本无意打伤天池药宫的人,看到这种情景,立即硬生生的将招式收回。
可是这么一来,他的步法就此紊乱,身形也因之摇摇不稳。
说时迟,那时快,小珠此刻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展鹏飞左近,她一看展鹏飞步法一乱,不禁大喜,右手一扬,打出了一蓬粉红色的香粉。
展鹏飞但闻一阵清香,立知不妙,他屏息疾退,退势之快,宛如脱兔。
可是他退得快,人家撤粉的手法更快,只见四面八方,香粉连扬,撒得展鹏飞一头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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