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有一个猫眼,里头一定有一只眼睛,盯着他一举一动。一虫尽量昂起头,装神气。一个声音又传来:“您是哪位呀?”
一虫假装不耐:“不是跟你讲了吗!文明哥们。李总!”
一会儿,门开了,探出一颗秃头。瘦个男子满面疑惑,上下打量他,挑直根披金戴银的手指,问:“你是?”这人一只手抓着门把,大有一见不对,便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关门大吉之势。
一虫高声:“你就是文明?我是席一媚,大哥。”那张脸立刻变做笑吟吟,连声招呼:“哦,大哥,哈,是什么风把大哥给吹来了?快进,快进!”
一虫松口气,箭步跟入。
陡眼见四面墙都镶的玻璃幕墙,大红帐幔高高垂下来。复又呈伞形线条,讲究地挂起。一虫看见后花园里,葡萄架下,老板椅上,坐着那一媚!她蓦地回头,想不到是大哥寻来,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她一个弹跳,拔腿想溜。背后就是断喝声:“妹妹,哪里去!”
一媚止步,瞥见一张怒发冲冠的脸。那张脸下面,身段的下半截,大踏步走过来。捉住她手肘,把她拖到一片浓荫背后。那一媚情知不妙,立刻堆出笑脸,没头没脑地笑:“嘻嘻,大哥,告诉你一个大大的好消息,爷爷席喜雨…”一句话没完,她粉红脸蛋上,早“啪”地一个脆响,冷不丁吃大哥举掌掴了一记。一刹那,四周寂然无声。瘦高个不近不远,一边探头探脑。一媚大瞪着眼,滴下泪来。她委屈低声:“哥哥,你打我?”
一虫喝:“说!你是不是被秃头包二奶了?”
一媚一捂脸,哭得梨花带雨,一跺脚:“哥,什么二奶三奶,说得多难听!我和张文明是真心相爱的!”
“放p!就那秃头,他年纪都可以做你爸了哩。”
一媚把头一横,“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是你哥,我不管,谁管?你等着!”一虫说着,几步朝瘦高个趋去。他裤腿,好似感染了主人的情绪,愤怒地,在一虫腿上,一撇,又一飘。
那张文明正从一颗树后探头,见一虫面色铁青地赶来。忙一缩脖,躲藏不迭。一虫追去,不见人影,又绕到假山池子背后去,静观了一会动静。他拉开架势,一个鼠窜,朝旁边一株墨绿的雪松扑去。不料仍然扑空。这秃头,溜哪儿去了?他鹤步,打算钻到堆春叠翠的观音竹丛里去。突地背后钻出一个人来,正是张文明!他鹤步近一虫,高举一截干竹棒。不由分说,鼓突起细眼,瞄准席一虫头部,一棒砸下去。
第三十九章 戏风弄月
不料,一虫猛地回头,一睁眼。吓得张文明半呆,忘了自己干什么来了。停顿之际,一虫抡起拳头,照准他鼻子捣上去,打个不偏不倚。张文明踉跄几步,歪倒树上,一扔g子去摸脸上,一手的血。嘴里结巴地:“有话好好说嘛。你…你怎么乱打好人?你你素质太差!”
一虫鼓起眼来,吼:“好人?你这老混蛋!仗着手里有几个钱,多少清清白白大陆妹,都坏在你这样的色鬼手里!”说着,抬腿就是一脚,踢中他腿肚子。趁势飞出爪子,揪他衣领,拎他起来。
“你敢玩我的妹妹!我扁!”说着,拳头又抡起来。席一媚哭着扑上来,死死抱住大哥膀子,张口喊:“不许你打他!”
张文明立刻堆下笑来,迭声辩解:“大哥,你你别误会。我和你妹妹不是闹着玩!不信我拿离婚证明给你验收。”席一虫的爪子松了一松。
抱住他不放的一媚赶紧c口:“哥,求你冷静点!这里是讲法律的地方。人家要是报警,包管让你蹲几天牢房!”席一虫听了,爪子又一紧。他脖子挺得又直又硬:“一虫不怕!先收拾了你张文明再说!”他奋力地摔脱膀子,把一媚推掉。揪着张文明,倒退到开阔点的葡萄架下来。他手里的人质呲牙咧嘴,像是可怜兮兮。这人突地细眼一鼓,指着一虫背后,喊:“大哥,你看!”席一虫果然扭脸去看。这一看,手里的人质趁机反击,他肩臂关节早中了一个老拳,跌退两步。张文明脱险。嘻嘻哈哈地道:“对不起啦大哥,大哥太不理智!万一…”
那一虫回头见自己的妹妹张臂一抱张文明的腰,横着眼白只顾剜自己。他突然间觉得十分地累,眼前的一媚好似一个他素昧平生的女子。他拍拍脑瓜,叹口气,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他突地想到妹妹的命运是抓在她自己手里的。做哥哥的管得太宽,也没意思。主要是那张文明,看起来好像并不坏。
背后的张文明一迭声地喊:“大哥,大哥!别急着走嘛!小弟想和你聊一聊呢。”
席一虫早已扬长而去。别墅里的一媚立刻拿起女主人的派头,使唤着女佣李妈端水,给受伤的爱人洁面。
这幢别墅复归于风平浪静。
后花园里,葡萄架下,张文明悠然躺到沙发躺椅里,腿一伸,闭目。微风偶尔吹过来,这天是有点凉了。席一媚刚刚出浴。她一头乌发堆云聚霞,湿漉漉的。身上着一件宽大的绸缎睡袍。望张文明身上只一扑,嘻嘻地娇笑,投怀送抱,大送香吻。久别的人搂做一团,分都分不开。
二人春心大炽。她嘴里哼哼有声,怀中嫩藕放于男人脸上,左右擂晃。男人张口一咬,掀开她睡袍,一塞便进去。一个是如痴似狂,搅动一片清平世界,风流帐中刮风下雨。一个是星眸惊欠,如鱼得水。葡萄架下弄风戏月。
席一虫气冲冲地折回宾馆,倒头仰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发闷。看见桌上有电话,便拎起话筒拨通兰兰儿手机,口里酸酸地叫着兰兰儿的名字,突然不再语言。另一头的兰兰儿照例是默不作声。僵持一刻,闷闷地挂了。
一觉醒转,看窗外夜色盈盈,晚风吹动了碎花窗帘。
席一虫去街头餐馆里,胡乱吃了点什么。他漫步在晚风拂拂的街头,说不清的寂寞,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好似一个火烧心的人,只是团团乱转。突地想起福建的山容来。已经整整八天没有听到山容的声音了吧。他知道她会伤心,她会彻夜难眠。赶紧找电话亭,塞卡打她手机。
山容一听是他,急得哭起来:“你…你死到哪儿去了?”
“我在中山。”
山容一听,劈头责问:“为何不告诉我!你眼里没我!”
“办完了事,我马上回乡。也不过几天。怕你牵挂嘛。”
“放p!你瞒着我,我就不牵挂了?”
一虫语塞,拎着听筒不吭不响。山容不再死缠烂打,过分为难就没意思了。她口气一变,立刻曼妙温柔起来。那种儿女态,叫人rr地心疼。
“哥,我想你!一天听不到你声音,夜里就睡不成。”停了一停,又追补一句:“你想不想我?”
“想。”
山容不依了,“不行,怎么只有一个字。我要听三个字的!”一虫便重复一遍。容“扑”地一笑,破涕为笑。又问:“哥,夜里睡得可好。”
“好。”
“好?!好嘛,那就是你压根儿不想我。你骗我哩!”
女人的问题真是刁钻古怪。一虫自知说漏嘴,又不想圆滑补漏。大睁着眼发呆。山容酸溜溜地,嚷起来:“你说话呀!”
“说什么。”
“说什么,我要你哄我!”
“怎么哄。”
“气死我了,呆子!”山容嗔骂着,重重地跺脚。她静默一会,突然就不生气了,复转妩媚。瞬间她变得千姿百态,甜甜地发令:“吻我!”一虫对着听筒咂嘴儿,“叭”地一响。
转回宾馆,在灯火通明的走廊,就见席一媚全身着黑,肩扛坤包,靠在包房门口,等他来。一虫知道,她一定捎来了失散几十年的台湾爷爷席喜雨的消息。
第四十章 男欢女爱
晚秋,芙蓉兀自地盛开。一个太阳高高吊在天上,像十五的月亮。雪般白。秋风满大地s扰,地上立的生命都摇摇晃晃,萧瑟之中平添几分生气。今年,席一虫的无极农场征得乡政府许可,签了协议。向东边一座山头扩张。先让山主把半边山的树伐走,然后雇了一辆推土机,推出一条条的梯形垅子来。他计划来年这里种一片脐橙。脐橙在这一带已形成产业规模,许多外省来的水果批发商开着货车来这里批发。这些日子,一虫正赤膊上阵,独自在垅上挖深沟,好埋草肥进去。
福建打工的山容其实前夜已回老家来了。她辞职不干了。有心拿出年前的几个月和一虫耳鬓厮磨,卿卿我我一番。实在来说,多年的打工生活过去,如今她也累了。想找个依靠,来年再出门挣钱不迟。不过,她回来了,却躲着一虫不见。瞒得席一虫三不知,打她手机,总是不通。以为她上班紧忙,因此也不放心上。
乡下的宁静是她早便向往的。还记得一死党的话:此生最后的梦,就是枕*河而居,朝看红日在薄雾的山凹中冉冉而出,夕看晚霞染遍村庄上炊烟袅袅的暮空。那时,或有情投意合的爱人相陪在旁过着眷侣相亲相依的神仙生活。或没有,只得乐符的悠扬跳跃或书香狼籍一室静静的伴我,偶有远方孩子的书信带着他稚气未脱的笑脸呈掺于其中,或间中也飘然有朋友只纸一二,来探讨争论生活思想情感的种种,悦慰充实孤独的乡居闲淡。那样的日子,不管是一个人,还是有爱人她和我一起,都将会是我生命中最美的时光,我都会把它过得有滋有味,虽孤独,却绝不空虚寂寞。
现在的山容可以一觉睡到日上三杆了,再不会有人来罚款、扣工资。说不得的慵懒。闷了就骑辆摩托到市里去,泡泡书店,逛逛超市。不想回来,便去姨妈家留宿一夜。姨妈在市里新开着一爿餐馆,生意却也红火。
今天她打扮齐整,穿一件r白色西装领衬衫,下面配一条深棕色直筒裤,出来见人。看见这个日子晴朗,她不去市里了,转道向农场方向驶来。她打算躲到一个隐蔽地里,偷偷地看席一虫干活儿。想来一定有趣哩。口里‘扑哧’地笑了起来。今天心情这么好,也是因为刚刚收到弟弟山盼发来好消息。消息里兴奋地说他已经交到女友了。过年会带女友回家。女友就是小蔓。她见过的。想到弟弟也有女人了,她做姐的自然大喜。
她兴冲冲赶去农场时,依据山势向陷于山谷的无极农场展望,怎么也搜寻不到席一虫身影。眼见计划泡汤,败下兴来。肚里骂:“好个小流氓,一定还赖在床上哩!奚落他去!”掉转摩托,直奔席一虫屋宇。
山区秋晨清凉如水,那太阳出来,淡白色。看去比盛暑模样远多了。路过的人看见一个高挑亮装的美女端坐在摩托座上,那长风飘飘的,眼球就亮了。过去了还舍得转过头来看。
山容看见席一虫的大门小门还有厨房的门都像花一样开在那里,像是随时地等人进去。她鹤步躲到门后,洗眼向里望去,看见卧房门紧闭,她气呼呼,抬腿把门一踢,怦地一响,房门大开。床上,那枕着双手横躺的人倒是不惊不乍,他着一件白衫子,头发耐心梳过,脸也刮得干净。好整以暇,饶有兴味,欣赏着门口气呼呼急红了脸的山容,山容叉着腰哩。
那席一虫点着一支烟,吐故纳新样儿。面上无喜无悲,不知搞什么把戏,只见他老成地伸出手来,缓缓地,勾个手指示意:“女人,过来。”
一下把山容看懵了眼,不知怎的气也消去大半。呆着眼回应:“我不是女人,我是姑娘。”
“你都做了二十多年的姑娘了,还没做够么?”
山容只恨不得过去踢死他。奇怪,嘴里却答:“我做够了。你要怎么样呢?”
“做够了,那就不做了。”
山容听得云里雾里,待得明白了时,忍不住扑哧一笑,把脸一红。白他一眼,笑谑地问道:“怎么叫不做了?”问完,勾下腰去,捂嘴大笑起来。花枝乱颤哩。
那席一虫却不笑,骨碌下床,走到山容面前,盯着她双眸,把手勾她下巴,说道:“做我的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