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榔头想了想,还是放过了杜和,揉着胸口,靠在杜和旁边,也闭上了眼睛。
饶是从事高强度劳作,身体练的钢浇铁铸一般的榔头,在高强度的刑讯虐待之下,也有些吃不消了。
在榔头破烂的囚衣下,新伤叠着旧伤,将他原本完好的皮肤变得和朽木一般粗粝,伤口的炎症加上失血,缺医少药的榔头没有杜和这样的关系,已经到了虚弱的边缘,不过是因为皮肤底子黑,才没人发现。
如今被老河底子一言道破了真身,榔头居然没多大的反感,大概是老河底子的岁数有些像把他捡回家的老爹吧。
倒霉的哥俩靠在一处,一起睡了个昏天暗地,榔头是没人想惹,不想和愣头青一起打没有意义的架,而杜和,则是在情况不明的时候,没人敢做第一个下嘴的人。
下午的放风结束之后,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了杜和进了监狱的原因,居然是因为盗窃了上海滩巨富里尔克的金条。
具体的数目无人知晓,大家只知道这笔钱至今也没有追回来,否则杜和不会在警察局长亲自下令逮捕后,还能活得这样滋润。
在大家猜测杜和到底偷了多少钱的时候,几个有心人已经开始猜测看起来并不缺钱的杜和盗窃了这笔钱的去处。
究竟是为什么,一个好吃好喝的体面人,会甘冒奇险,去做这样掉脑袋的案子?
在流言蜚语自行发酵变得越来越玄奇的时候,在杜和还在恶补自己丢失的精力的时候,在监狱外头的提篮桥,邱河再一次从大门处铩羽而归,充当翻译的南风乖巧的牵着邱河的手,懂事的拉着沉思的邱河返回他们租的客栈。
好一会儿,邱河才揉了揉眉心,柔声对南风说:“这一回,印度看守拒绝邱河探视的原因是:杜和受了处分,正在关禁闭,不能探视。”
南风撅了下嘴,板着指头说,“上一回的理由是新收的犯人不能立即探视,上上次的理由是探视名额用光了……那个印度的黑面包,就是不想让我们见阿和哥哥。”
不断回过头看着不远处高墙里头的监狱,南风仰着头看夕阳照在最高一层的窗户上,又渐渐的低下去,总觉得那堵墙和墙里头将阿和哥哥关起来的黑面包十分可恶。
比总是想把她卖掉的九筒还要可恶。
她又不是想把阿和哥哥抢走,只是想见见他,拍拍他,告诉阿和哥哥不要害怕,她很快就会将他救出来,可是黑面包收了他们的钱,回头就说看不到人,简直可恶至极。
邱河看着南风黑黝黝的眼睛,长叹一声,挫败不已。
短短几天,邱河不知道被拒绝了多少回,邱河除了必要,不会回李家厂,而是就在提篮桥附近租了个房间,每天提前来排队,晚上才离开,就一门心思的要见杜和一回。
虽然已经通过杜和的家人那边的关系,知道杜和在里面平安无恙,但是人多口杂,只能传递些情况出来,口信却是万万不敢捎进去的,万一被发现,被有心人利用了,便弄巧成拙了。
“邱哥哥,阿和哥哥会不会想家?”坐在客栈的大堂里,南风的表情有些难过的说:“我刚刚离开家里的时候,每天都想回家,有一回还偷偷哭了,阿和哥哥会不会哭啊……他哭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可没人哄他高兴了。”
邱河无言的摸了摸南风柔软的头发,想了想说:“阿和哥哥应该会有一点想家的,也会想南风的,他应该很需要南风来哄他,所以我们明天也要去问问看,也许明天就能见到他了。”
南风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嗯”了一声,“明天我们再早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