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母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家老爷,又下定了决心,冷冰冰的吩咐了管家。
阿海大惊失色,刚要再劝,接触到杜母那含着凉意的眼神,又低下头去,走到杜和身边,艰难的说:“少爷……请吧。”
见杜和还要张口,阿海连忙握住他手腕,“等太太气消了,您再来辩,现在万不要再生事端……冬天了,太太的气管一直都不大好。”
杜和听到后来,有些愧疚,姆妈自打父亲远走后一个人支撑诺大的杜宅,自己小时候顽皮,总是外面跑的一身病菌,三不五时就要生病,杜母为了照顾他,自己也落下到了气管病,一到冬天就要难过。
再不敢惹母亲生气,杜和也不想争论了,匆匆给杜母行了个礼,脚步沉重的跟着管家回了东厢。
阿海要伺候杜和宽衣,被杜和挥挥手阻止了,自己利索的换上了一身棉布的常服,有些郁郁的趴在了桌子上:“海叔,你说我如果与姆妈好好说说,姆妈会让我学魔术么?”
阿海给杜和倒了杯热茶,垂着手坐在杜和的身边,犹豫了一下,拍了拍杜和的肩膀,好半晌,这个协助主母硬生生将一个男主人在外的家族稳住的老管家才涩然开口:“少爷,老爷定下的事,谁也改不了。”
杜和猛然一捶桌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叫声,如同一匹受伤的狼。
杜和觉得这屋子里似乎一丝空气都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坍塌下来,在压在他的胸口,似乎有千钧重。
“少爷,你就听太太的吧,她是你的亲姆妈,不会害你的……”
阿海的声音在遥远的地方模模糊糊的传来,杜和仰起脸看着头顶的琉璃电灯,嘴巴微微开合,但阿海并没有听到杜和的声音。
杜和忽然坐直,坚决的说:“海叔,帮我准备纸笔,我要给父亲写信,请他理解我的理想!”
劝了半天,瞧着杜和全没有听到的样子,阿海叹了口气,慢吞吞的起身,给杜和磨了一砚墨,看杜和写的专注,口称去给少爷准备吃食,就退了出去。
杜和清晰的听到一声落锁的动静,眼皮子一抖,放下笔墨,几步就奔到了北山墙,试探着推了推窗,果然,外头都落了锁,窗户纹丝不动。
杜和有些失落,刚想往回走,耳朵忽然一动,就重新贴在了窗前。
此时已经夜晚,隆冬里头苏州没有下雪,本来应该亮如白昼,但花窗西北边,却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团昏黄的火光,隐约还夹杂着瓷器铁器发出破裂的声音。
“哗啦!”
“砰!”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破碎的东西都是什么。
杜和紧紧抓着窗棂,听的心都在滴血。
那些是他四年来耗尽了生活费和自己偷偷打工的钱财换来的无上宝贝,平日里自己拿来揣摩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生怕留了划痕,坏了东西的完整。
如今却都毁掉了。
杜和从小的理想就是继承父亲门楣,但这个理想被父亲母亲毫不留情的给毁掉了,杜和看着窗户上贴着的窗花,眼睛里全是压抑的愤怒。
今天是元旦,他千赶万赶的从大洋彼岸赶回了家,本来想阖家团圆,让姆妈高兴一下。
但人是回来了,杜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只想去南洋当面问问父亲,这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