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说:“我也知道这码事。对令尊我向来信用不疑。”鹿兆海说:“原上纷纷扬扬
传说,家父要是交不出兆鹏,罢免乡约事小,还要押他当人质。”岳维山轻松地笑
笑:“谣言不可信。当着三位的面我说一句,本人只要在滋水,令尊的乡约就没有
能替代。你回去可以给令尊说清楚,让他解除误会。”鹿兆海虚张声势说:“我爸
那人看去精明强千,实际上胆子小得很,p大一点事就吓得天要塌下来一样。我这
几年耍枪子摔半吊子闯荡惯了,怎么也想不到他怎么会越来越胆小。我说我拿这‘
九斤半’(头)给你仗胆你还害怕啥呢?”岳维山听着这些威胁的话十分恼火,却
不能不继续和颜悦色:“误会纯属误会。”鹿兆海说完了要说的话,并已达到示威
目的的恰当火候,冉团长出来圆场子说:“岳书记把话说明了没了旁的用意,这就
好了,我们也不打扰了。”俩人便告辞出来,在灰败狭窄的县城街巷里转悠了半天,
故意昂首挺胸在县府门口踯躅,根本不屑一顾站岗的县保安队兵丁。
鹿子霖听了兆海的学说,哈哈大笑,畅快的嘲笑岳维山:“哎呀,我只说岳维
山在滋水县顶牛皮了,他一上白鹿原跺得家家户户窗门响,没料到他也犯怯,怯那
把铁狗娃嘛(手枪)!我还当他谁也不怯哩?”鹿兆海鄙夷地说:“我说这人贱毛
病多喀!”鹿子霖听从兆海的意愿继续在城里吃羊r泡馍看秦腔戏,有意拖延回原
上的时间以冷淡岳维山的谈话。半月后,鹿子霖自己都可以摸到脸颊上增加了r块,
才决定回去。冉团长特意要派车把鹿子霖送上原。鹿子霖说,“算了算了,咱摆那
个阔气抖抖威风,看地方上哪个狗求猫的东西还敢给你上垒窝?!汽车一路开进白
鹿镇,又开到白鹿仓门口,田福贤以为政府要员亲临本仓,急忙奔出院子迎接,没
料徕上鹿子霖父子和另一个军官,他们按路上议妥的办法,由冉团长说话:“田总
乡约,请多关照兆海家翁,jūn_rén也就在外安心赴死了。”田福贤僵硬地连连笑着应
着,礼让他们屋里坐,冉团长和鹿兆海登上汽车就走了。
鹿子霖开始了他一生中最洒脱的日子。他对保障所的事情除了非自己亲自交涉
不可的大事出面做一做,其余一概交给桑书手去应酬:某某村某某人的某某事你就
这样办,某某村谁谁谁的那件事你就照我说的那样弄。他腾出身来到处去闲逛去喝
酒。镇子上各个店铺的掌柜全是他的朋友和酒仙,白天要是错过了喝酒的机会晚上
一定去补上。本保障所所辖属的各个本子以及更远些的村庄都有他的相好和朋友,
他有时空荡着手一进门就呛喝:“老哥,快叫嫂子给咱取酒。”有时候进门先把怀
揣的酒瓶往桌子上一墩,就爽快地叫起来:“弄俩菜吧弟妹。万一啥菜都没有,就
切一碟子萝卜丝儿。”他常常喝得似醉非醉,一身轻松地回到屋里。女人忍不住说:
“我看你到城里走了一回,酒瘾越发大咧?”无论什么公务和家事都不再对他构成
负累,也不影响他跑酒谝闲话的兴致。只是每天回家进门瞅见兆鹏媳妇淡漠冰冷的
模样,就不由得心里一沉,他可怜儿媳在家里守活寡的尴尬处境,但又莫可奈何,
如果不是冷先生的女儿,而是任何旁人的女儿,他就会打发她趁早离开这个家庭,
起码不致让做阿公的他也背上心理负担,面对亲家冷先生那冷悛的脸孔,他也无颜
说出这样的话。他揣着一瓶酒走进冷先生的中医堂,懊恼地述说岳维山对他的戒忌,
又得意他说在城里吃羊r泡馍看秦腔戏的好光景,最后于微醉中借助酒兴吐出来心
病:“先生哥啊!兆鹏这狗日的把一家人把亲戚朋友都招祸带灾了!我一个好端端
的家庭全给他搅得稀汤寡水……”他这样很有分寸绝不直接触及儿媳尴尬的慨叹,
意在取得冷先生的谅解。冷先生说:“英雄败在儿子手啊!”鹿子霖就要这句话,
这样就可以保持友好往来。
鹿子霖的行为引起田福贤的警觉。田福贤到县上开会,岳维山于会后单独找他
谈话,询问鹿子霖究竟跟鹿兆鹏有没有暗中牵扯,而且严肃地盯着田福贤红光满面
的脸说:“我相信你明白。你可别给我弄个‘两面光’的家伙!”田福贤瞪着露仁
眼肯定地答覆:“没事。鹿子这人我里外尽知,心眼不少。可胆量不大,还没有通
匪的脏腑。”岳维山鄙夷地说起鹿兆海借助团长来县上给他示威的事:“两个岳痞
二求货!他们懂个p,居然来要挟我。”田福贤顺应着岳维山的鄙夷的口气嘲弄说:
“是人不是人的只要腰里别一把枪,全都认不得自个姓啥为老几了!”心里却顿然
悟叹起来。怪道鹿子霖从城里回来浪浪逛逛,原来是仰伏仗腰里别着一把盒子的二
儿子的威风,未免有点太失分量了。
田福第二天找到白鹿镇保障所,一开口就毫无顾忌地讥刺鹿子霖:“你这一程
子喝得美也日得欢。”鹿子霖腾地红了脸,惊异地大声说:“啊呀老弟,你咋跟兄
弟这样开口?”田福贤依然不动声色地说:“你到处喝酒,到处谝闲传,四周八方
认干亲。人说凡是你认下的干娃,其实都是你的种。”鹿子霖愈加涨红了脸:“好
些人把娃娃认到我膝下,是想避壮丁哩!我这人心好面软抹不开,当个干大也费不
着我的啥。你甭听信那些污脏我的杂碎话!”田福贤说:“有没有那些事,只有你
心里清清白白,我也不在乎;你精神大你去日,只是把保障所的正经公务耽误了。
你就甭说我翻脸不认兄弟!”鹿子霖心虚气短地强撑起门面:“啥事也误不了,你
放心。我爱喝一口酒,这也不碍正经公务。”田福贤这时说起鹿兆海给岳维山示威
的事:“何必呢?他是个吃粮的粮子,能在这里驻扎一辈子?”鹿子霖脸上的血骤
然回落,后脊发凉,这是一句致命的历害的话。田福贤不说团长更不提鹿兆海的连
长,而是把他们一律称为“吃粮的粮子”;作为不过是为了吃粮的一个粮子儿子,
当然不可能永生永世驻扎在城里,他也不可能永远到儿子那里去享受羊r泡馍和秦
腔;一旦儿子撤出城里,开拔到外地,还能再指望他腰里系上盒子,乘着汽车给老
子撑仗胆吗?而岳维山作为真正的地头蛇,却将继续盘踞在滋水县里。鹿子霖看透
世事之后的今天,才发觉自己眼光短浅,于是,诚恳地对田福贤说:“年轻人不知
深浅啊!老兄你再见着岳书记时,给道歉一句,甭跟二杆子计较。”田福贤却继而
不松地对他实施挖心战术:“年轻人耍一回二杆子没关系,咱们有了年纪的人可得
掌住稀稠不能轻狂……”俩人,正说到交紧处,白孝武找鹿子霖商议增补族谱的事
来了……打发走白孝武,……对田福贤摊开双手不屑地说:“白嘉轩这人,就会弄
这些闲啦啦事!”
不常的日月就像牛拉的铁箍木轮大车一样悠悠运行。灾荒瘟疫和骤然掀起的动
乱,如同车轮陷进泥坑的牛车,或是窝死了轮子,或是颠断了车轴而被迫停滞不前;
经过或长或短的一番折腾,或是换上一新车轴,牛车又辙印深凹的土路上吱嘎吱嘎
缓慢地滚动起来了。白嘉轩坐在父亲以及父亲的父亲坐过的生漆木椅上,握着父亲
以及父亲的父亲握过的白铜水烟壶呼噜呼噜吸着烟的时候,这样想:他站在院里望
着烟岗笼罩的巍峨南山这样想:夜晚,当他过足了烟瘾跑够了茶水,躺上空寂的上
坑上时尤其忍不住这样想,他已经从具体的诸如年馑、瘟疫、家协这些单一事件上
超脱出来,进入一种对生活和人的规律性的思考了。死去的人不管因为怎样的灾祸
死去,其实都如同跌入坑洼颠断了的车轴:活着的人不能总是惋惜那断轴的好处,
因为再也没有用了,必须换上新的车轴,让牛车爬上坑洼继续上路。他拄着拐仗。
佝偻着腰,从村巷走过去,听见从某个屋院传出女人哭儿子,或丈夫的悲戚的声音,
不仅不同情她们,反而在心里骂她混帐!因为无论父亲母亲儿子女儿和丈夫,在任
何人来说都不能保证绝对的完美,不可能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因为好的父亲母亲儿
子女儿和丈夫,一旦遭到死劫就不会重新聚合了,即使你不吃不喝想死想活哭断肠
也不顶啥喀!一根断折的车轴!再好再结实的车轴总有磨细和颠断的时候,所以死
人并不应该表现特别的悲哀,白嘉轩对仙草的死亡也深感悲哀。以至很长一段日子
里总感觉缺了点什么;缺的肯定不单是她每晚小心地顺着他的脚腿伸溜下来的湿热
的r体,也有她在屋院里走路的那种沙沙的声音,散发到庭院炕头上的一种气息,
或者是有别于影像声音气息的另一种无以名状的感觉,所有这些也都确凿不存在了。
他的超人,在于他能得出仙草也是一根断袭的车轴这样非凡的结论。白嘉轩在思索
人生奥秘的时候,总是想起自古流传着的一句咒语:白鹿村的人口总是冒不过一千,
啥时候冒过了肯定就要发生灾难,人口一下子又得缩回到千人以下。他在自己的有
生之年里,第一次经历了这个人口大回缩的过程而得以验证那句咒语,便从怀疑到
认定:白鹿村上空的冥冥苍穹之中,有一双监视着的眼睛,掌握着白鹿村乃至整个
白鹿原上各个村庄人口的繁衍和稀稠……
白嘉轩赞成儿子孝武增补宗谱的举措,正是他死人如断的轴的结论形成的时候。
白孝武独当一面开始了补续族谱的神圣使命,从三官库请来和尚,为每个有资
格上族谱的亡灵诵经超度。庄严而又简练的程序是,按照白鹿两姓的辈分自高至低
,同辈人再按照年龄长幼排出顺序,先由死者的儿子或孙子代表全家人点燃三支紫
香c入香炉,然后率死者的男女孝子长揖重叩三匝,跪在灵桌有垂首静立恭候;白
孝武在砚台里膏顺毛笔尖头,悬腕将死者的名字填写进印红的方格,再放下毛笔对
死者行三鞠躬礼;孝子们再三叩首后退离出祠堂;五个小班子乐人在孝子跷进祠堂
大殿门歇时便奏起悠扬的乐曲,乐曲吹奏到整个仪式完毕,孝子退出祠堂才告一间
歇;和尚在孝子长揖重叩三拜之后开始敲响木鱼,诵念谁也听不懂的经文;待和尚
闭起嘴巴不敲木鱼时,乐人再接着吹奏,白孝武严肃恭谨地将所有死去的十六岁以
上的男人和嫁到白鹿村的女人都填进一块方格,而本族里未出嫁的女子即使二十岁
死了也没有资格占领一方红格。这件牵扯到家家户户的神圣活动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或失误,自自然然提高了白孝武在族人里的威望。
白嘉轩只是在开头展放族谱神轴和结束后重新卷起神轴时才来祠堂,和全体族
人一起叩拜。在仪式结束时,白嘉轩从一个个男女的眉眼里看到了族人们轻松的神
情,于是不无激扬地对族人们说了一句:“总不能叫牛车老窝在坑里,得让车轮子
上路滚起来嘛!”
鹿子霖始终没有进入祠堂。他家没有亡灵超度,不需上族谱并不是因由。白孝
武在家里向父亲全面叙述这个浩繁的仪式时,没有忘记这一点:“展轴和卷轴之前,
我都给他说了时日,那人还是没见露脸。”白嘉轩说:“你把他当个人,跑圆路数
就行了。他来不来不算啥。我看那人一程子又张张狂狂到处窜。人狂没好事,狗狂
一摊屎喀!轻狂的……”
白嘉轩开始着手给三儿子孝义娶妻完婚的事。他指使孝武请来了媒人,再指令
孝武媳妇炒下四盘菜,温了一壶酒,说:“下来的路须得你跑。”媒人吃了喝了,
就乐颠颠地跑到女方家里说他该说的话,办他该办的事去了。白嘉轩把自家应该筹
备的巨细事项,一一交待给孝武去承办。首先一件事是淘粮食磨面,石磨一天顶多
磨三斗麦子,须得提早动手,而且必须估计到腊月里常常不出太阳,无法淘晒粮食
要耽搁磨面的可能。这件单纯的活路交给脑子不大灵活的鹿三去办,经管牲畜的事
就由兔娃接替鹿三,年轻人常常耐不住石磨悠悠转动着的寂寞。白嘉轩对孝武的安
排做了纠正:“让孝义磨面。他那个性子须处在磨眼里磨一磨。”
三儿子孝义对哥哥孝武的指派瞪起眼睛:“我送粪拉土轧花。哪项活儿不比磨
面重?叫我磨面转磨道,我嫌瞀乱!”
当祠堂里敲馨育经的和声停止以后,孝义和兔娃把积攒在圈场里的粪肥全部送
进麦田,又从土壕里拉回七八车黄土,晾晒到腾空了粪肥的土场上干后用小推车收
进储藏干土的土棚。
秋天的y雨和瘟疫耽搁了干土的储备。他和兔娃吆着牛车走向土壕,常是在浓
霜蒙地的大路上辗下头一道辙印,把湿土铺开到圈场上去晾晒,俩人饥肠辘辘走进
灶房吃两个烤得焦黄酥软的蒸馍,然后再跨进花房踩踏轧花机。在灶下烧火做饭的
孝武媳妇给灶堂里烤烘着一堆馍馍,让干活干饿了的人先打个尖,也可以堵住爬出
被窝就要馍吃的孩子的嘴。她对狼吞虎咽的兔娃耍笑说:“兔娃,你跟人家孝义跑
那么欢做啥?孝义是想娶媳妇哩,你蹦啥哩?兔娃明白这是说耍话,不在意地笑笑。
孝义只顾大吃大嚼,不理会嫂子的挑逗。俩人十分默契十分融洽,欢欢蹦蹦踩踏着
轧花机。
孝义对孝武把他和兔娃分开的分工无法接受,就去找父亲申辩。白嘉轩说:“
是我叫你转磨道的。”孝义愣了一下瞪了瞪眼。白嘉轩依然平稳地说:“你要成家
了。成了家你就是大人,不是碎娃了。得在磨道里磨磨你的野性子。”
孝义就从早到晚日复一日囚在磨房里,跟着黄牛或红马的p股,揽起磨台上磨
碎的麦粉,再倒进箩柜,然后就摇起摇把,咣当咣当单调的声音磨得耳朵都木了。
鹿三走进来,木然地攥住摇把说:“你出去耍耍。”倔拗的孝义把鹿三推出磨房门
说:“我准备在磨道里把我磨成你。”
白嘉轩沉静地把握着各路准备事项的进展。在他看来,娶媳妇不是完成一项
程序,而订亲才是费心劳神的重要环节;能否给儿子娶回来一个合适的配偶,关键
不在娶亲而在订亲。白嘉轩闲时研究过白鹿村同辈和晚辈的所有家庭,结论是所有
男人成不成景戏的关键在女人。有精明强干的男人遇着个不会理财持家的女人,一
辈子都过着烂光景;有仁义道德的男人偏配着个粘浆子女人,一辈子在人前头都撑
不起筒子;更不要说像黑娃拾烂菜帮子一样掇下的那种货色了,黑娃要是有个规矩
女人肯定不会落到土匪的境地。他给孝义订亲时偏重考虑的是儿子的脾性,得选择
一个既有教养,而且要稍微活泛一点的女子,意在弥补孝义倔拗的天性。从媒人介
绍的五六个对象中反复对比鉴别,白嘉轩瞒着媒人托亲措友打听探询,最终定下西
康村的一个女子。在这个女子用小推车推着她妈到冷先生的中医堂就诊时,白嘉轩
在内室亲眼观察了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之后,才拍了板,把粮食灌齐,把棉花扎
成捆交给了媒人。白嘉轩心里十分满意,这是三个儿媳妇最称心最完美的一个。给
孝文订亲时,主要考虑到家里急需帮人,因而给孝文订下了一个比孝文大两岁的壮
实女子,但其余备方面很是一般;给孝武订亲,原是冷先生托人提出愿结亲家,他
已经没有再选择的余地,不过这媳妇还算不大走样顾得住场面,只是不大精灵;只
有给三儿子孝义订下的这个媳妇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女子。
正月初三举行的婚礼鼓舞起整个村庄的热情。这是瘟疫结束后第一顶在村巷里
闪颠的花轿,唢呐奏出的欢乐乐曲冲散了死巷僻角的凄冷,一种令人激荡的生命的
旋律在每个人心头震响。因为是德高望重的族长儿子完婚,白鹿两姓几乎一户不缺
都有人来帮忙,鹿子霖成为这场婚礼的当然的执事头。他清明又洒脱,把整个婚礼
指挥得有条不紊秩序井然,他不时与当执事的男人和帮忙的女人调笑耍逗,笑声显
示着热烈和轻松。白嘉轩作为主人,不宜指拨任何人,里里外外只能依赖执事头儿
鹿子霖,他起始就对鹿子霖说:“哥把全套交给你了。”鹿子霖说:“你放心吸水
烟去!我今日碰到喝一盅的好机会咧!”
这场婚娶仪式最不寻常的是朱先生偕夫人的到来。朱白氏陪着母亲自赵氏有说
不完的话题,朱先生被白嘉轩迎接到上房西屋自己的寝室就坐,这两个人坐到一起
向来没有寒暄,也没有虚于应酬的客套和过分的谦让,一嘬茶水便开始他们想说的
实事。朱先生不吸烟不喝酒,抿了一口淡茶:“孝文想回原上来。”白嘉轩没有应
声。
腊月根上正筹备这场婚事的最后阶段,白孝文曾指使两个保安队兵丁带来了一
摞银元,并有一封家书,就他将在正月初一回原来给乃乃和父亲拜年,顺便参加三
弟的婚礼,那一摞银元算是对小弟的一份心意。白嘉轩看罢信又把信瓤装进信封,
连同那一摞银元一起塞到他的手里说:“谁交给你的,你再交给谁。”即不问两个
保安队兵丁喝不喝水,更谈不到管饭吃,拄着拐杖走到院子,对着厦屋喝道:“孝
武送客。”
白嘉轩吸罢一袋水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