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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部分

要一块土坯。”鹿子霖心里一沉,拆除搬走四面墙比不得揭椽溜瓦,这十来个人少

说也得干三天,这些饿臭虫似的侄儿们三天得吃多少粮食?他瞅一眼街巷里看热闹

的人,强撑着脸说:“那当然当然……”白嘉轩仍然豁朗他说,“你明天甭停,接

着就拆墙,越早越快弄完越好!咋哩!门户不紧沉喀!再说……我也搭手想重盖房

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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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鹿子霖刚走进保障所的小院,白鹿中医堂抓药的相公就跟进来说:“先生请你

过去有话,甭耽搁。”鹿子霖在走向中医堂的街道上盘算着如何向冷先生解释买来

拆掉白家门房的举动,除了这件事,他想不到还有什么紧要事会促使冷先生一大早

就着人来叫他。走进中医堂,冷先生把他引到后边的寝室,开口时一脸的惊慌:“

你知道不知道?兆鹏给田总乡约逮往!”鹿子霖大惊:“你听谁说的?啥时候出的

事?我一点儿也不知晓!”冷先生说:“早起一开门来了南原上一个病人,说是昨

晚夕在学校里给逮住的,”鹿子霖惊诧不已:“他还在原上?我的天老爷!通缉告

示贴得满原上都是,他居然还没离原……”冷先生说:“听说他刚刚从城里回到原

上,想煽动饥民起来闹事,倒没料想他的一个共产党兄弟儿给田总乡约告密了。再

问旁的我也说不仔细,事倒是实事,田总乡约连夜押送到县上去了……你说咋办?”

鹿子霖说:“活该!死得!把这孽子拗种处治了,我倒好说话好活人了!”冷先生

说:“你说的是气。你我现在这年岁,还有多少话好说还有多少人好活呢?没有多

少了,你我而今都活儿女的人哩!”鹿子霖咳了一声竟落泪了,泣不成声地说:“

我一家好端端的日子全坏在这龟孙子身上。他参加共产党跟着背亏带灾且莫说起,

单是婚事……教我总也觉得对不住你老哥哥呀!我说的不是气话是实心话,把他龟

孙处治了倒好!仓里县里再不疑心我鹿子霖通共的事了;家里的事也好办了。让人

家名正言顺再嫁去,我在你老哥面前不就好说话好活人啦吗?”冷先生说:“我今

日叫你来可不是说这话的。我知道你想救他说不出口。”鹿子霖仍然坚持说:“我

不救。”冷先生说:“你不救我救。我的女婿呀!”鹿子霖说:“你救也是白救。

他把田总乡约押到铡刀下你也知道,田总能饶他?上边现在对共产党是‘宁错杀一

千决不轻放一个’。他完了他兆鹏龟孙这回完了!你也甭劳神了,白劳神又折财…

…”冷先生说:“我准备倾家荡产,只要能救回我的女婿!”鹿子霖连忙接上说:

“你是真个把他救下了,他就不敢再拧拗了。他也明白他的命是你给拾回来的。”

冷先生说:“你今日个留神一下,田总乡约一回来你就给我说一声。事不宜迟。听

说对共产党现时是快刀斩乱麻,审也不审就填了井了!”

西安当权的国民革命政府对共产党整治的手段简截了当,不作正经审讯也不屑

张罗声势示众游街也很少公开枪崩,逮住后先打后问问不出什么就装进麻袋扔进废

弃的苦水井里,打得问出了什么而又觉得此人不宜存留于世也同样干脆地扔进井去。

鹿子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日去了三次白鹿仓,直到晚夕才看见田福贤骑着马从

县上回来,他抢在田福贤前头说:“我已经听说了。逮住那个龟孙为国家除了害,

也为我挖了眼中钉!总乡约你知道我的脾性,我不在乎心平时吃四个馍现在还吃两

双。”田福贤却更富人情味儿他说:“再咋说总是你的儿嘛!他要是共党的小毛猴

分子好办,让他写一张悔过自新书,我再给岳书记说说情也就算了;你知道他属大

案要犯,甭说我,岳书记也不敢擅自处治,在县上只打个过身就直接送城里了……

”鹿子霖表白了一番于兆鹏被捕乃至被镣都闭眼不理的话,回来却急忙告诉冷先生:

“田总乡约回来了。”

冷先生立即实施营救女婿兆鹏的谋略。他吩咐鹿子霖回家去把大车套好吆来,

和相公一起动手把十只装中草药的麻包抬上大车,声言要把这些积压的药材送到城

里去卖掉,饥荒年月人命如纸没有来看病抓药了。他辞退了刘谋儿要鹿子霖亲自掌

鞭吆车。他吩咐鹿子霖绕道走过白鹿仓门口“子霖你去叫一下田总乡约,他女人病

了让他跟我一路走,顺路给他女人看看病。”田福贤失急慌忙跑出仓门,深信不疑

地爬上大车,连声询问他女人得啥病要紧不要紧。冷先生一如往常的简洁:“早起

你的一个亲戚来叫我我抽不开身去,大体问了一下病情给抓了两服药拿走了,你甭

急也甭问,问多了我也说不上来,咱们顺路去看看,我还到城里送药哩!”青骡拉

着大车在乡村间的官路上咯吱咯吱叫着,一直西进,终于停在一幢高大的门楼下,

冷先生打了个哈欠从车上下来。

进入田家的深宅大院,田福贤把睡意正酣的女人间得莫名其妙,自己也莫名其

妙地问冷先生:“内人没有病呀!也没有让谁去请先生呀?”冷先生却说:“我又

给人骗了,那人冒充总乡约的亲戚,骗了我两服药……小事一桩……”说着就往门

外走,鹿子霖从大车轮下钻出来丧气地说:“糟了糟了!轴颠断了走不了了!”于

是十只捆扎严密的麻包从车上卸下来送进屋里,田福贤爽气地说:“明日让车木匠

换外轴就是了。倒好倒好!咱兄弟仨难得聚在一起喝一盅。”酒过三巡之后,冷先

生解开了堆在台阶上的麻包,又擎着灯台让田福贤看他的“宝药”。田福贤看了看

麻包瞪起眼来,鹿子霖惊诧得差点叫出来,伪装药包的麻袋心里包裹着一堆硬洋,

十只麻包一个不空。田福贤说:“先生你这算做啥?”转过身厉声斥责鹿子霖,“

你这样弄法儿,你得跟兆鹏同罪!”鹿子霖吓得面如黄表:“田大哥我真的不晓得

先生葫芦里装啥药……”冷先生说:“你想法子放人。我救兆鹏只认得他是我的女

婿。我的女子从一而终这是门风。我再没办法就你想办法。”田福贤急头慌脑摊

开双手:“好我的先生哥哩!你这是着兄弟跳华山嘛!”冷先生说:“你想想办

法,你能想下办法。我知道你有办法可想。“田福贤苦笑:“我一个小小白鹿仓总

乡约,还不就是占着一道缝的臭虱!我能有个p办法!”冷先生说:“实在没法子

了也就算了嘛!这点子银货扔到你这儿,咱们得空儿来喝酒就是了。”田福贤坚持

不允:“你把麻包封严装到车上拉回去,我尽量想办法;你不拉走我就不管了!”

冷先住说:“我一辈子还没弄过二回头的事。”

重新上路驶出村庄以后,鹿子霖大声嘘叹起来:“啊呀呀先生哥你真是个冷先

生!你事先也该给我亮个底儿嘛!吓我一跳……先生哥,麻包里装了多少硬洋?”

冷先生坐在车厢里淡淡他说:“我没点数儿。我向来不数钱。这几年攒的货全端出

来了。让田总乡约慢慢儿点去。”鹿子霖叹惋起来:“恐怕你这十麻包银元撂不响

!”冷先生说:“撂响也罢不响也罢,反正撂出手我就不管它了。”

田福贤当夜把麻包里装的银元腾出来,埋到院子西墙根那棵合抱粗的香椿树底

下。他也没有数数儿,用竹条担笼象揽拾石头瓦碴一样把银元倒进香椿树下的深坑

里,点数儿已经没有多少意思了。他接着在西原故居的房屋里住了三天,谢绝一切

前来问安的巴结的新朋友。只说他在外头干公事累得受不了了,需要在家里养息几

天。第四天早上他骑马回到白鹿仓,后晌召集起九个保障所乡约和一些大村有影响

的头面人物的联席会议,提出一条建议:“要求省府将共匪鹿兆鹏押回白鹿原正法。

”得到与会者一致响应。田福贤第二天骑马进省城去,闯这个机关奔那个衙门牙硬

辞坚,申述白鹿原几万乡民正当而又强烈的要求,把在白鹿原上滋生又在白鹿原上

闹事作乱的共匪鹿某押回原上就地正法;三天后,以贺耀祖打头的三十多人的乡民

请愿团一呼啦跪倒在省府门前,声言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就永远跪下去绝不起来;国

民党滋水县党部书记岳维山被党部召回城里;他不仅不劝退乡民而且说服省党部郑

重考虑乡民要求,如此一来不仅可以达到杀一儆百的效果,而且可以让社会各界看

看共匪作为是何等不得人心……鹿兆鹏被押回白鹿原来了。

杀人场地选择在县立白鹿镇初级小学的土围墙西边,离上墙五尺挖着一排七个

深坑,七个被捆绑着的人面对墙壁,穿着显眼的是唯一身着褐色袍衫的鹿兆鹏,他

跪伏在中间,其中六个被宣布为杀人抢劫截路挡道的土匪和贼娃子。选择这儿做刑

场再明白不过,这所学校是鹿兆鹏在原上煽动共党革命的老窝巢,以示震慑。执行

刑法的是白鹿仓的团丁,他们自级建以来第一次得到出风头的机会,格外威武地站

成一徘。枪声响过,墙头上冒起一片蓝烟,七个人不见谁哼一声就毙命了,他们的

上下嘴唇铁丝串结在一起。尽管石印的杀人通先贴到每一个村庄的街巷里,仍然激

不起乡民的热情好奇,饥饿同样以无与伦比的强大权威把本来惊心动魄的杀人场景

淡化为冷漠。

鹿兆鹏已经被转移到白鹿书院。田福贤玩了一个换人的把戏。在鹿兆鹏被押解

回原之前,田福贤从县监提回来六个死刑。说是以壮声势,其实是为了鱼目混珠。

鹿兆鹏被解回白鹿仓的当天晚上,只在那个临时作为监房的小屋里躺了不到一个小

时,随后就被悄悄抬上他父亲亲自赶来的骡马大车,顶替他的替死鬼被强迫换上了

他的长袍。“冷先生故伎重演,大车上又垒堆起十个药材麻包,只不过没有装进银

元。而是掩盖着一个死刑犯人。他们把车赶到原坡头上,搀扶着兆鹏走进白鹿书院。

朱先生接过人以后说:“你们走吧!再不要来了。”

鹿兆鹏躲在白鹿书院连睡三天,轮番审讯整得他精疲力竭,种种民国新刑法整

得他体无完肤,睡过三夭三夜才缓过精神,饭量骤增。师母朱启氏给他精心调养,

早起一碗j蛋羹,午间是变换花样的面,晚上熬下红豆小米粥,他很快就调养得面

色温润了。

朱先生在他来到之前被县府抽调去做赈济灾民的事,隔三错五回书院来,回来

时只问问他的身体恢复状况就离开了,没有一丝他闲谈的意向。这一晚,朱先生回

来了,他走进先生的卧室去告别,也向温柔敦厚的师母表示谢意,他看见先生和师

母在昏黄的油灯。下喝着一碗黑糊糊的东西,凭着气味可以辨别出黑豆的苦涩,心

藏的感激的话倒说不出口来。鹿兆鹏默默地坐下来,“我要走了。”师母说:“你

能走得动?”朱先生没有说话,用筷子搅着碗里的黑豆惨儿。兆鹏做出一副轻松玩

笑的样子问:“先生,请你算一卦,顶卜一下国共两党将来的结局如何?”朱先生

芜尔一笑:“卖荞面的和卖合络的谁能赢谁呢?二者源出一物喀!”兆鹏想申述一

下,朱先生却竟自说下去:“我观‘三民主义,和‘共产主义’大同小异,一家主

张“天下为公’,一家昌扬‘天下为共’,既然两家都以救国扶民为宗旨,合起来

不就是‘天下为公共)吗,合不到一块反倒弄得自杀相戕杀?公字和共字之争不过

是想独立字典,卖荞面和卖合络的争斗也无非是为独占集市!既如此,我就不在注

重“结局”了……鹿兆鹏忍不住痛心疾首:“是他们破坏国共合作……”朱先生说:

“不过‘公婆之争’,鹿光鹏便改换话题,说出一直窝在心里的疑问:“我爸和冷

先生救我我没料到,田福贤怎么会放过我?我想见他们一面……”朱先生说:“他

们不想见你只给你捎来两句话。把名字改了离开西安,不然救你的人全不得活。”

鹿兆鹏说:“无须他们叮嘱我也得这样做,我在西安已难立足。还有什么话?朱先

生说:“田福贤让冷先生问你一句话:如若你们日后真的得势,你还能容得下他?”

鹿兆鹏不禁愣住,缓过神来说:“让他好好活着。我要是给活到他说的那种时候,

一定要叫他看到,我们比他们更光明磊落!”朱先生说:“冷先生本人留给你的一

句纯系家事:给女人个娃娃。给个娃,他女子在你屋就能活下去,他自己在白鹿镇

也能撑一张人脸……”鹿兆鹏软软地坐下去,双手抱住脑袋:“天哪!倒不如让田

福贤杀了我痛快!”朱先生说:“怎么又变得如此心窄量小了?”鹿兆鹏猛然站起

来:“我能豁出命,可背不起他们救命的债……先生。我走了,你老有话给我吗?”

朱先生淡然一笑:“我嘛只期盼着落一场透雨……”

饥饿比世界上任何灾给都更难忍受,鸦片的烟瘾发作似乎比饥饿还要难熬,孝

文跌入双重渴望双重痛苦的深渊,博大纷繁的世界已经变得十分简单,简单到不过

一碗稀粥一个蒸馍或者一只乌紫油亮的烟泡儿。当小娥扫了瓦瓮又扫了瓷瓮,把塞

在窑d壁壁d里包裹过鸦片的r黄油纸刮了再刮,既扫不出一星面也捏捻不出一颗

烟泡的时候,那个冬暖夏凉的窑d,那个使他无数次享受过人生终权欢愉的火炕,

也就顿时失去了魅力。八亩半水旱地和门房,全都经过小娥灵巧的手指捻搓成一个

个烟泡塞进烟枪小孔儿,化作青烟吸进喉咙里。孝文从火炕上溜下来趿拉上鞋,刚

跨出窑d一步,小娥在喊:“你走了我咋办?”孝文回过头去:“我总不能引上你

去要饭?等着,我要下馍给你拿回来。”他走出窑d时没有任何依恋,胸间猛然燃

烧的饥饿之火使他眼冒金星鼻腔喷焰。孝文不加思索地往白鹿村东邻最近的神禾村

去,进了村子几乎无暇顾及那些破烂低矮的门,端直走到神禾村头家财东李龟年的

青砖门楼下。李龟年看他撇了撇嘴角就走进门去,支使孙子给他送来一个豌豆面搅

着麦子面的混面馍馍。孝文不大在乎李龟年撇拉的嘴脸,沉浸在咀嚼混面馍馍的香

甜甘美之中。他斜倚在门楼下,一只肩膀抵在门楼突前的青砖柱体上,双手掬捧着

那个泛着豌豆黄色的馍馍,腮帮上鼓起一个圆圆的蠕动着的圪塔。吃完以后,他小

心认真地吸食撒漏在手心和指缝的馍渣碎屑儿,忽然记起小娥来,他顿时懊悔不迭

随即又宽宥了自己:“算咧算咧已经吃完了算咧!等下回要到手一定给她送回去!”

当他转到贺家坊贺耀祖家门楼下的当儿。正当午饭时间。贺耀祖家人报告了孝文来

讨饭的消息走出门来,亲热备至他说:“啊呀孝文!你扛在门楼下做啥?进屋进屋

快进屋来!”孝文跟着贺耀祖走进门楼进入院庭,心里想着,这回可以饱吃一顿了!

贺耀祖一家正围在厅房明间的方桌上吃饭,全部停住筷子惊奇地注视着他的到

来。贺耀祖指示家人给他舀饭,拉过一只矮凳放到厅房台阶上说:“坐下,在这儿

坐下吃。”在哪儿坐下都无关宏旨,孝文接过贺家儿媳递来的饭碗,迫不急待地开

始陶醉在纯粹白面条的美好享受之中,滚烫的面条丝毫不能减缓他吞食的速度,额

头上的热汗吊线似的滴流下来,当他吃光喝净期盼再舀一碗的时候,才听见背后响

着贺耀祖的声音:“你们今日个看见师傅了。我专门把这个好师傅请进门来给你们

开开眼界,白嘉轩在咱原上算得头一个仁义忠厚之人,还是保不定要出败家子儿,

你们没见过败家子今日个就见上了,你们要学败家子他可是个好师傅……”孝文刚

刚接住舀来的第二碗面条,心里猛然蹿起一股火来,想把那碗摔扣到贺家父子当面,

临了却软软坐下挑动细长的面条进人口中,他吃完之后抹抹嘴巴,回过头对贺耀狙

说:“你看中我当师傅,那我就住下不走了好不好?你啥时间还想让我当师傅尽管

捎话,咱不要工钱只图个肚儿圆……”

孝文继续往东南走,越往南走人地愈生疏,一天两天也难得讨一口剩饭一块馍,

却不断遭到恶狗的袭击,迫使他捡起一根木根,而腿脚上被狗咬烂的伤口开始化脓,

紫红的脓血从小腿肚上流过脚腕灌进鞋帮里。他随后就开始发烧,强烈的恶心使他

干呕出一串串带血的粘y。那一夜他从栖息的庙台上翻跌下来,浑身象浸透了井水

一样冷颤不止,脑子里却得到几天来的第一次清醒,而且意识到死亡即将临近了。

这一刻突然想起小娥,他放声痛哭,呼喊着小娥的名字,趔趔趄趄离开庙台……

经过两天连挪带爬殊死的行程,终于眺望得见白鹿村树木笼罩着村庄了。他在

路经熟悉的土壕时一阵情切过度的昏厥,就软软地从斜坡上翻滚下去,跌落在大土

壕里。他看见小娥正朝他抿嘴勾眼笑着爬上炕来,右手伸到左腋下款款地解开一个

又一个布圪塔纽扣儿,两只雪白的鹁鸽儿扑飞出来;她侧身倚躺在他的身旁,把一

粒搓捻得油亮的土填进烟枪小孔,俩人便你一口我一口地对抽起来;烟劲上足了,

俩人便在火炕上折腾瞎闹,破席上的一根蔑扦刺得他跳起来,趴在炕上撅起光溜溜

的p股,让小娥捉着给他从皮r里挑出扦刺来……孝文从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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