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点点头:“大娘说得是。” 柯山娘说:“你的后背有一个大黑痔,受累的命!” 白薇听了一惊,说:“大娘真是好眼力!” 柯山娘说:“什么好眼力!大娘是个瞎子!瞎了有十年了。” 白薇有些惊讶地望着她,她果然是个瞎子。 白薇问:“大娘的眼睛怎会这样?” 柯山娘叹了一口气,说:“十年前柯山他爹一走没有音信,哭他哭瞎的。十年了,唉!死在外头了,连把骨头也没拣回一根,惨啊!” 一阵寒风袭进来,白薇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她轻轻给柯山娘捶着背。 她发觉柯山娘的脊背又凉又硬。 柯山娘说:“山里风凉,多穿点,这五台山可是块宝地,风水先生好眼力,这里气场大,据说有好几个大师到这里,都被这里的气场震住了。” 白薇说:“四大佛教名山,个个有名。” 柯山娘说:“红柳,你听,这么晚了还有人在敲木鱼。” 白薇仔细听,果然听见隐隐有木鱼之声。 柯山收拾完房间,走进来。柯山说:“屋子收拾好了。” 柯山娘说:“快烧点水,红柳一定渴了,她还要洗洗,姑娘家事多。” 柯山来到外屋,把灶点燃,烧了一锅水,柯山对白薇说:“我带你到东屋看看。” 白薇随柯山走进东屋。一进门,白薇险些踩着那只老猫。 屋内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一间土炕,一个旧木柜,屋角堆着几个破铁锹把,壁上挂着一串发霉的红辣椒。 柯山抱来一床破旧的被褥,又端来一碗开水。 白薇坐在炕头,望着露着窟窿的纸窗。 柯山又端来一个破脸盆,盛着半盆热水,还搭着一块旧毛巾。 白薇问:“你的伤口怎么样?” 柯山说:“没事,擦了点皮,刚才我包扎了一下。” 白薇有些感激地说:“都是为了我……” 柯山憨憨地笑了笑,对白薇说:“你睡吧,早点休息。” 他退了出去,掩好了门。 白薇关上窗户,朝外望了望,柯山正走进正屋,她听到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 白薇向柯山娘的屋里望去,正见在惨淡的烛光下,柯山娘一双眼睛凶狠地盯着她。 白薇倒抽了一口冷气,缩回了身子。她走到门口,闩好门,然后洗了洗下身,又洗了洗脚,她把双脚泡在盆里,怔怔地发呆。 白薇扯过自己的小手提包,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捏出一枚梅花徽章,掂在手里,聚精会神地望着它:我难道就在这冰冷的小山村里度过凄凉的一生吗?…… 白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白薇白皙的小巧玲珑的双脚泡在盆里,盆里的水渐渐变得浑浊,最后汇成一股殷红的血水…… 白天,白薇一身农村妇女的装束,赤着双脚陷在猪圈的泥里喂猪。 柯山喊:“红柳,吃饭了!该歇歇了。” 白薇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越擦越脏,喊道:“来了,来了!” 庄稼地里。白薇赶着老黄牛耕田,她戴着草帽,额头上挂着晶莹的汗珠。 一道闪电,暴雨将至。柯山远远地喊道:“红柳,要下雨了,回来吧!” 暴风骤雨,天色昏暗,雨幕白茫茫的一片。 白薇浑身精湿,赶着黄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白薇滑了一跤,跌倒在地。 柯山跑到这里,扶起白薇,他关切地问:“没磕着吧?” 白薇摇摇头说:“我有点冷。” 柯山四下望望,脱了汗衫,披在白薇身上。 白薇发抖,说:“我还是冷。” 柯山紧紧抱住白薇,他觉得像是抱住一块冰,白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 晚上,白薇躺在炕上,脸庞通红,她发着烧,嘴里说着胡话。 柯山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进来。 柯山说:“红柳,喝点姜汤暖暖身子,烧就会退的。” 白薇睁开眼睛,微微苦笑。 柯山一勺一勺地喂白薇喝姜汤。 门被风“呼啦”一下刮开了。 柯山娘拄着一个拐g立于门口,银发苍苍,被风吹得拂动,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罐子。 柯山说:“娘来了?” 柯山娘颤巍巍走到白薇面前,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柯山娘说:“少说也得有39度,我给她拔拔罐子。” 柯山往后挪了挪身子,柯山娘坐到炕上,她把拐g支到一边。 柯山娘说:“把那地窑里的酒拿来,再拿盒火柴。” 柯山出去了。 柯山娘扳过白薇的身子,把她的上衣脱了,露出后背,并用那双粗糙的老手在她的后背揉搡。 柯山娘说:“这细皮嫩r的,滚烫,烧得不轻,寒气太重,一直生活在山里吧?” 白薇没有说话。 柯山拿着一个瓷瓶和一盒火柴走了进来。 柯山娘拿过拔罐,吹了一口气,拧开瓷瓶,一股酒香扑鼻而来。她把酒倒入拔罐,熟练地点燃火柴,一伸拔罐,淡蓝色的火苗腾地升起。 柯山娘笑道:“这洋火好使。” 她熟练地把拔罐扣在白薇雪白的脊背上,一个个拔罐。。 书包网最好的网
一只绣花鞋(十五)(5)
白薇笑了,柯山也笑了。 他背着白薇飞快地在雨中跑着。 过了一个月,柯山家的窗户贴着一个“喜”字。 白薇在镜前梳妆,露出了一丝笑容。 又过了几年,反右斗争开始。 这天晚上,柯山娘问:“红柳呢?” 柯山回答:“今天校长找她谈话了。” “谈什么?” 柯山说:“去年她给学校党支部提了意见,学校定她为右派。” “右派是什么?” “就是共产党的敌人,学校右派有指标。” 柯山娘说:“她平时不说话,怎么会成右派?她不说是不说,一说就要命。你赶快找她去,她别寻了短见……” 柯山一听,慌忙奔出门外。 柯山沿着小路,穿过那些沉睡的农舍,来到村外。 原野上散发出清新、潮湿的泥土气息,草叶和树枝上,挂满颗颗水珠儿,在皎皎月光下,闪闪发光。 青蛙哼哼唧唧得意地叫着。 小麦黄了,看不到边的绿色的庄稼地,东边的一条小河慢慢地淌着,星星点点的落花,飘浮在河面上,渐渐地连成一片,悄悄地飘着。 远处的山岭,像云烟似的,贴在黑色的天际,若有若无,几乎与天色融合了。柯山又走了一程,前面出现一片菜地,就像棋盘一样,辣椒枝上挂满了大“红灯笼”,紫色的圆滚滚的茄子就像伸出来的拳头,冬瓜一个比一个大,铺着白白的一层霜,颤悠悠地晃动着身体。 和煦的风,送来一阵阵菜香,沁入柯山的心田,他全身顿感轻松多了。月亮,绣球似的缀在天上,四周寂无人声。 蓦地,柯山眼前一亮,只见潺潺流淌的小河堤岸,出现一个人字形的金色光环,就像都市之夜的霓红灯,流云般的闪烁。 柯山惊呆了,疑似是在梦里,他向那个金色光环走去。 愈走愈近了,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睡衣的女子静静地坐在河堤上,凝神沉思。她的一双雪白的脚丫踩在河里的鹅卵石上,河水漫过了她的小腹。 她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一望无际的远方,胸脯有节奏地此起彼伏。 是红柳。 柯山激动地叫着:“红柳!” 白薇发现了他,朝他微笑着。 “原来你在这里”。柯山走近了她。 “我和地气接通了”。白薇绽开了笑脸。 她的两只纤巧的脚丫在鹅卵石上滑动着,没有任何修饰,像光彩耀人的贝壳。 “你这样会受凉的”。柯山亲切地说。 “不,我和天地相通了,你感觉了吗?土地虽然表面安详而湿润,但却孕育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就像一个情欲强烈的女人正在准备会见她喜欢的男人一样。一股生命之水,在蠢蠢欲动。就在这湿漉漉的土地上,当它急不可耐地准备接受恩赐的时候,种子便在戳破的地方一拥而下,于是大地便孕育起小麦、高粱、水稻、玉米……就像温情的少妇在她的肚子里怀胎一样。 白薇说这番话时,眼睛光闪闪的,接着扑簌簌淌下一串亮晶晶的泪水。 四周静极了。 白薇轻轻地吟着一个诗人的诗句: 那地方 水是响的 仿佛都坐在这岸的一边 生命的飞翔 月光照着 埋在水下的白嘴唇—— 白薇说完,嫣然一笑,跃身跳入水中…… 白薇在水中消逝了。 柯山叫着:“红柳!红柳!……” 翌日,村头坟地矗立一座墓碑,碑身上镌刻着:红柳之墓。 白花纷飞。 柯山默立墓碑前。 这天深夜。 天色已黑,皎皎月光下,五台山一座寺院,一座座屋顶上的琉璃瓦闪着y冷的光。 塔影冲霄,松声贯耳;一株古松下,放着一张桌子,一条板凳;桌上晾着几碗茶,一个钱筐箩。 树上挂着一口古钟,一个老尼坐着打盹儿。 夜来了,寒气袭人,偶尔飞过的山鹬苦闷的呼叫声,划破了这夜的寂静。 白薇木然地站在寺院门口,走了进去。 远处响起一阵抑扬顿挫的吟唱: 菩提树,佛菩萨, 谢菩萨打坐在莲花座下, 换上一件袈裟, 只说是人间最好,美玉无瑕, 却原来是这般虚伪荒唐, 都只为争夺那富贵荣华。 却不想这都是水中捞月,镜里看花, 幸把红尘早看破,一心一意无牵挂, 只乐僧人仰天笑,草鞋踏遍路天涯。 呀: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 大雄宝殿内。白薇双膝跪地,虔诚地把三炷香c进灰烬重叠的铜鼎,然后,双手合十,闭目诵经。 四大班首,八大执事分立清洁法师两侧,为白薇举行具足戒大礼。 主持大礼的监寺尼姑待钟声响后,朗朗说道:“皈依佛门,十戒已受,承我寺之脉,沐恩师教诲之德,偌宗之女受具足大戒。” 铜钟三声巨响。 白薇说:“恭听众位大师教诲。” 钟声绕梁回荡。 清洁法师问:“弟子十戒持之如何?” 大师们齐声喝道:“十戒谨等,持之以恒,此女无妄,我等作证。”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一只绣花鞋(十五)(6)
白薇又在佛像前连磕三声响头。 清洁法师说:“佛门戒律,复诵之。” 白薇说:“勿杀生;勿偷盗;勿妄语;勿饮酒;勿y欲。” 清洁法师接过侍从尼姑捧过的剃刀。 清洁法师走到跪在地上的白薇面前。 白薇美丽的秀发被剃得干干净净。侍从尼姑把饱浸香油的灯花递到法师手中。 清洁法师缓步踱了过去,逐个把灯花整齐地安放在白薇洁净的头项上。 白薇静待着清洁法师点燃头顶上的九盏灯花。 法堂沉静,尼众的注意力集中于法师手中的蜡烛。 法师躬身,用蜡烛点燃了灯花。 瞬息,九颗火苗在白薇的头顶燃烧起来。 白薇一动不动地跪着,就像一尊石像。她的头皮冒着缕缕青烟。她觉得钻心般的疼痛,但咬紧牙关,没有呻吟。 法师说:“尘缘,斩断了。” 法师把度牒、衣钵授与白薇,十分郑重地说:“为师今日为徒儿赐法号‘红尘’。” 白薇说:“徒儿红尘叩拜师父。” 白薇从案上擎起三烛香,点燃后又连磕三个响头。 清洁法师说:“寺后有一庭院,辟为“红尘庵”,徒儿就在那里栖身。” 白薇说:“多谢师父。” 清洁法师说:“徒儿已看破红尘,当以仁义为重,持之有德;当此变幻风云之中,壮我香火,替佛行道口仅此,为师心安。” 白薇说:“多谢师父教化,弟子红尘永世铭记在心!” 白薇头顶灯花已燃至皮r,嗤嗤作响…… 白日,殿堂内,清洁法师与白薇叙话。 清洁法师说:人生最大的苦恼,不在自己拥有太少,而在自己想望的太多。想望不是坏事,但想望的太多,而自己能力又不能达到,就会构成长久的失望与不满。” 白薇说:“是,世上真正成功的人能举事周全,履险职夷,临危不乱。这是一分定力,也是一种智慧和胸襟。大成功如此,小成功亦然。” 清洁法师说:“你很有灵性,经过这些日子的修炼,你的见识和功夫一定会很有长进,我考考你。” 白薇道:“大师又要让徒儿出丑了。” 清洁法师说:“河北赵州县有个赵州桥,有位云游僧人问唐代的禅师赵州:‘听说这里有座很有名的石桥,我怎只看见一座驼背的独木桥’?赵州说:‘你只看见一座驼背的独木桥,却没有看到一座真正的赵州石桥’。我问你,什么是真正的赵州桥?” 白薇说:“渡驴渡马,渡一切众生!” 清洁法师说:“有形的独木桥只能渡一人,而无形的赵州桥,却默默地承受着驴马的践踏!有人问赵州,‘你死后要到哪里去呢?’赵州回答:‘我要在你们这些人之前到地狱去,如果我不先到地狱去,谁会等在那里救你们呢’?一次下雨时,一个禅师问他的门下僧人,‘外面是什么声音?’一个学生回答,‘是下雨声’。 这个禅师说,‘错了’。你说为什么错了?” 白薇思忖了一会儿,说道:“明明是下雨啊!” 清洁法师回答是:“我就是雨声!” 清洁法师指着窗外一株牡丹说:“你看到这株牡丹,有何感想?” 白薇回答:“如梦中一般。” 清洁法师点点头,说:“有人视而不见,有人见了如梦中一般。只有物我两忘,才能体会出‘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才能领悟牡丹之美。” 清洁法师吟道:“看!看!古岸何人把钓竿?白云冉冉,碧水漫漫,明月芦花君自看。白云冉冉,碧水漫漫,明月映芦花,芦花映明月。这是何等明净澄澈!在红尘中迷途的人听了,不觉顿生向往之心。” 白薇说:“北宋大诗人苏轼有一首《题沈君琴》:‘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琴瑟琵琶,虽有妙音,若无妙指,终不能发。” 清洁法师说:“唐代诗人王维的诗情与禅意更是融为一体。他做的诗《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红尘,你坐禅给我看一下。” 白薇打了个坐。 清洁法师说:“禅坐的关键在于悟,而不在于长坐。悟则坐卧皆禅,不悟则坐皆非禅。这时王常侍与慧照禅师一起来到僧堂,王堂侍问,‘这一堂僧人还看经么?’慧照法师回答:‘不看经’。王常侍又问:‘还学禅吗’?慧照法师摇摇头。‘不学禅’王常侍说,‘经又不看,禅又不学,究竟做什么’?慧照法师挥袖说道:‘了性即知当解脱,何劳端坐做功夫’!‘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白薇说:“如此说来,人生的最高境界不在于功成名就,而在于怡然的品味。平常心即是道。有诗云:‘不羡王侯与贵人,唯将云鹤自相亲。闲来石上观流水,欲洗禅衣未有尘。’既然人生短暂,又何必过于执著。” 清洁法师说:“混乱升起的地方,就是宁静可以升起的地方。哪里有混乱,我们透过智慧,哪里就有宁静。‘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如能看透人生,了解世界终成空,心中就会没有杂念。一旦弃绝这些欲望时,心便会定下来,这时才是真正的无事。”
一只绣花鞋(十五)(7)
白薇说:“大师高见。” 清洁法师说:“佛曰人生有八苦,但芸芸众生,生而即沉溺于苦海,虽回头亦不知何处是岸,何以为菩则善;我观你面相,有缕缕杀气……” 白薇一听,惊得茶杯落地,“啪”地粉碎。 白薇说:“你……” 清洁法师呵呵笑道:“怪我失言。” 白薇:“大师真是高人,说破天机惊煞人。” 清洁法师说:“阿弥陀佛,人各有志,不能强之,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白薇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清洁法师说:“我送你两句诗。” 白薇说:“大师赐教。” 清洁法师说:“十年磨一龙,三度梅花飞。你早晚要栽在一个姓龙的男人手里……” 一道劲风袭来,蜡烛熄灭…… 清晨,白薇起床,身穿僧服,戴僧帽。她挑着水桶到寺院后院汲水。 草地上,清洁法师正在舞剑,她舞剑龙飞凤舞。 白薇看得呆了。 一只布谷鸟鸣叫着,拍打着翅膀飞过。 白薇恍恍惚惚望着远去的布谷鸟。 布谷鸟啊! 你可是一只鸟, 还是一个飘荡的声音? …… 白薇来到后院一口古井前,汲了一桶水,然后返回。 白薇穿过回廊,西面有一片花圃,白晶晶、黄澄澄、紫灿灿的菊花,争奇斗艳。沿着墙根,来到西边的窗前,隔着藕荷色的窗帘向屋内望去:一盏青油灯放在临窗的乌木书桌上,左边案头堆放着一摞书,有《妙法莲花经》、《华严经》等书。中间放着花瓶、笔筒、砚台、水盂。一张架子床放在靠里的右边角落,床上吊着轻纱幔帐,青翠床单。斗大的一个汝窖花瓶,c着满满的一瓶水晶球。壁上挂着一柄紫檀宝剑,还有一幅《怀素醉蕉》的古画。 白薇又来到正厅窗前,正中紫檀木案,两侧摆着紫檀木的高矮几,矮几上的素花瓶里c一大束白色的野花;正壁悬了一轴小中堂,画着花溪听雨的工笔彩画,两侧有一副对联,左联是:乾坤有正气;右联是:沧桑随烟云。东壁下面是藤椅。 白薇又来到东厢房窗前,透过淡紫色窗帘往里望去,北墙下也有一个木架床,轻纱幔帐;旁边有一个紫檀木雕花纹架。上面摆着铜的瓷的工艺品,最惹人眼的是一匹泥烧的赭黄色的战马,配着红鞍、白蹄、白鬃、白尾,昂首翘尾飞奔,神色非常生动。壁上悬着宝剑、木琴。屋内有个屏风,屏风后面的壁上写着:打倒美帝国主义! 白薇看了,吃了一惊。 案上有一张宣纸,画面上出现一丛梅花,像玉石雕成的,很有点玉洁冰清的韵致。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一束束昂首怒放。 白薇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清洁法师说:“阿弥陀佛!红尘,你不去用心读经,如何擅自闯入我的房间?” 白薇回头一看,惊恐万状,双膝跪地道:“弟子不知,罪该万死。误入法师房间,师父原谅我这个臭皮囊。” 清洁法师:“向心见性,见性成佛。能悟出“臭破囊”,看你还真有一点灵性,想必是佛点化你来的,就算我们有缘吧!” 白薇说:“恕我多言,法师,我见您的气质,定是出自富贵人家,不知为何遁身佛门?” 清洁法师说:“寺门多少事,尽在不言中。红尘,不该你问的你不要问,这是寺里的规矩。你不是也出身富贵人家吗?本是王侯将相种,落入晨钟暮鼓间。” 清洁法师轻叹一声,飘然而去。 白薇提着水桶返回自己的房间。 白薇踱出房间,穿过寺院,来到后面。 听到一头毛驴“嘚嘚嘚”的声音。她感到好奇,于是踱着一块石头,朝寺外看。 两个年轻僧人正在草地上对练。 土路上扬起一团烟雾,一个娇媚的中年妇女骑着一头毛驴悠悠而来,她身穿碎花白夏布衫,白夏布长裤,气度幽雅,神韵惊人。她身裹一团白纱,如一团白云,仿佛置身云端,轻飘飘的,又像从那里飘来的一股香风,一张小白菩萨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