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玩一个游戏,在这里你可以随便作弊,”帕雷萨没理法师,继续说,“你想赢,你也不可能输,为了乐趣你选择遵守规则。亲爱的,我要感动什么?你为了我遵守我被迫必须遵守的规则和我公平对抗?好吧,也许理论上来讲我确实应该感动,但我的情绪是非理性的。”
将军顿了顿。他盯着龙的眼睛,钳制龙的手指慢慢松开。帕雷萨看起来就像是在考虑怎么拔下睡龙的鳞同时不让其醒来。
“我想退出,”他继续说,“但我不能退出,所以我退而求其次,我妥协了,好吧?五年,嗯?也许等我把你抛之脑后时,我就能重新喜欢上你了。”他的手已经松开并放下来了。
柏蒙特在一旁注视他们,他觉得两个人的态度正在软化,这是个好兆头……
“现在也可以,”龙最终小声说,“我正在为此努力……”
帕雷萨笑起来,嘲讽中带着无奈。
“你希望像龙爱龙一样爱我,或者像凡人爱凡人一样爱我。”他重复了赫莫斯之前的话,“这是不可能的。客观事实是:你不是凡人,我不是龙。对我来说至关重要之物于你来说永远不值一提受你轻蔑。而你因爱我做出的牺牲和奉献的一切我永远不能感同身受还要心生反感。”
“我已经厌恶你,”凡人最后说,“别让我憎恨你。”
拉德利在紧闭的门外走来走去,他不明白在收到转移命令的当口,帕雷萨为什么要招待他从前的,和这场战争毫无关系的,甚至和沃野都毫无关系的,朋友?虽然这个现在的长官从前的领主一直都非常异想天开让人理解不能,但他也一向分的清楚孰轻孰重——拉德利真想推开门冲长官大吼:您难道不知道现在时间一点都不充裕吗?!
骑士当然不敢这样做,所以他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来缓解一下自己的不满。
就在拉德利脑内的怒吼进行到吐槽帕雷萨在国家生死存亡之秋竟然还像以前一样做决定全靠心血来潮时,大门突然开了。骑士打了个激灵,立正站好面向帕雷萨。
接着他发现怎么出来的人只有帕雷萨一个!
“大人,您还没谈完啊……”拉德利努力使自己的口气变得谦恭。
“我谈完了,”将军说,“但我的两位朋友仍想好好叙叙旧。”他把门重重关上。
“都收拾好了吗?”将军又问。
拉德利反应了一秒。
“是,只等您的命令——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拉德利睁大眼睛。他看看长官的表情,又看看那扇紧闭的大门。他的长官转身开始往大厅走了。拉德利连忙跟上。
“那您的朋友们……”骑士欲言又止。
“哦,他们不会在意的。”帕雷萨说,“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打扰——这座城里的居民不是都死光了吗?”
“是,”拉德利回答,“都死光了。”他的语气有点不自然。
帕雷萨停下脚步。他的部下跟着他停下。
将军转身,盯着他自幼相识的同伴。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褐色的眼中波澜不兴,又好像骇浪翻涌,“可是有的时候,为了我们所求,我们必须做出我们内心抗拒的决定。因为命运绝不允诺我们两全其美。”
拉德利望着帕雷萨。现在的场景令骑士感到奇妙。
这类风格的话,身为伯爵的帕雷萨经常说;但身为将领的帕雷萨不会说,拉德利听得比较多的是冷笑话和命令。
人的意识可以在回忆里掠过数年漫长的时间之河,而在现实里不过只度过了几秒钟。拉德利在那几秒种想起了端庄威严的法尔蒂娜夫人,令人头疼的雷蒙娜小姐,无所事事的年轻的伯爵大人。他想起从前他们在打猎时伯爵提起的刁钻又古怪的话题,他对纠结伦理的逻辑,探寻道德的本质,界定善恶的分别从来没有半分兴趣。贝尔克倒是很乐意和伯爵谈这些。
拉德利的意识回到现实,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冒出来:站在这儿的应该是贝尔克。贝尔克能明白他们的领主想辩解什么,想摆脱什么,想抗拒什么,想希求什么,而他不明白。
但是贝尔克已经战死了,和很多人一样,尸体送回海勒堡,裹着战旗埋进泥土之中。
拉德利眨了一下眼睛。
“额,您知道我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话。”骑士说。
“但是,好吧,”骑士又说,“我不喜欢屠城,但我赞同您的决定。您说得对,我们不能冒险。”
拉德利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们得赢。”
他诚恳地望着将军,将军沉默地望着他。帕雷萨其实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竟然沦落到要找拉德利求认同——而他竟然真的给了他认同。
帕雷萨看着他的朋友,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我们一定会赢。”将军说,“我们不止会赢。”
“我觉得这很荒谬。”赫莫斯坐在椅子上低声说。
柏蒙特等了他一会儿,然后发现那不是半句话。
“说的清楚点,”法师说,“你觉得什么荒谬?你是一个保命符,帕雷萨却想把你扔掉?区区一个凡人想把你甩开,你却丢弃你的自尊不停纠缠他?你想永远拥有他,却不想采用最直接稳妥的方法?你是一头真龙,却找不出满足你愿望的方法?”
赫莫斯没有回答他。并非是在尘埃面前承认自己的无能会令他感到难堪。
难堪的是在自己面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