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我。”他让她的手搭在她的手臂上,领著她定向停靠在离两人约莫五十公尺远的一艘白色游艇。“这就是我们今天要搭的船。”
在夜色里,陈小竹只觉得这艘游艇虽然不大,但是保养得宜,外观显得相当新颖。
“这艘船很漂亮。”她定在邓肯的身边,发觉他不只让她的手勾著他,他还用另一只轻抚她的手背。
“它的确很不错。”他领著她上船。
有个穿著背心、打著小领结的侍者站在船舷边等著他们两人。等他们上船且在甲板上坐稳后,游艇立即发动引擎开始周游曼哈顿的行程。
当陈小竹发现船开始移动时,不禁疑惑的问:
“我们不必等其他的客人吗?”这游艇的生意难道真有这么差,就只她和邓肯两个客人?
“我们是这艘游艇唯一的客人。”邓肯更正她、
“唯一的?”这船不小,少说可以容纳二、三十个人不是问题,可这船的客人今天只有他们两个?
“怎么说呢……刚好吧!”邓肯不太想让她知道他是动用了关系,才让船东将其他客人今晚的预统统取消,让他将整艘船给包下来。“纯粹的幸运降临在我们的身上。”
“幸运啊!”提到这两个字,她特别的有感觉。“我到纽约来之后,每天都很幸运。”当然啦,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是这般的幸运,但是她真的觉得她到纽约之后,每天都很幸运。“我在台湾的时候,连最小的对奖都对不到。到纽约来之候,也不过买了盒巧克力,就中了百货公司的大奖……真的是很幸运。”而且平常在外国影集、电影里遍寻不著的最佳男主角,居然就在她第一次上麦迪逊大道闲逛时给遇上了……人啊,要走运时,挡都挡不住哪!
“这么说,我应该是沾了你的光了。”他认为能看到她这般快乐的神情,今晚花的一万五千美元是值回票价了。
“嗯……”她若有所思的说:“如果我现在去买张乐透奖券,搞不好能中个几千块美元也说不一定。”照她目前这么强的运势看来,也不无可能喔!
“几千美元?”他对于她的“宏愿”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奖未免小了点。”
“不小了。”她下是个不分贪心的人,郡种遥不可及的超级大奖她根本连想都不曾想过。“足够我买几张从台北到欧洲的来回机票了。”她下次出游的目的地是法国的里昂。“对你这种有钱人来说,当然少了。”她猜想邓肯是有钱的,光他身上的这套西装,搞不好就可以让她买两张纽约到台北的来回机票呢!“可是对我来说,这已经是一、两个月的薪水了。”
“我是哪种的有钱人?”她的说法,让他不禁想问问,有钱人在她心中究竟分了哪几种,而他又归属于哪一种。
“忙到连开车都嫌浪费时间的有钱人。”她诚实的回答。
“何以见得?”他的确是,但是他不清楚她怎么能这么肯定;毕竟,两人相见的时候,都是他的休闲时间,她无从得知他的忙碌程度啊。
“直觉。”或许是因为工作的需要,她善于观察以及想像。就她的观察看来,她知道邓肯是个行事明快、处事果断的男人,通常有这两项特质的男人,对于时间上的无谓浪费应是相当无法容忍的,而这也就是他需要个司机带著他走访各地的最主要原因。“而且我相信,你在坐车的时候一定也还忙著公事。”
“你的直觉令人印象深刻。”她这番说法,使得邓肯不得不推翻先前对她的印象。第一次,觉得她是个害羞、胆小的女孩;第二次在球场相遇时,她从个含羞带怯的女孩成了个热力十足、全神贯注于球赛的超级球迷;而现在,她凭藉苦第六感猜中了他是哪一种“有钱人”……真不晓得她还有哪些他未曾见识过的面目。“如果不是你先前说过你是个作家,我差点要以为你是个拿著水晶球到处替人算命的算命师。”
“我不用水晶球算命。”她会算命,但是她不用水晶球这玩意儿。
“你是算命师?”太令人讶异了,她竟然会算命!
“我并不是很专精,”她当然会算啦,在台湾哪个女人不爱算命?至于她之所以会去学,也不过就是不想让那些算命师从她身上剥削太多。“只会一些简单的。”只要不问到流年、灾厄之类有的没有的,她应该还应付得来。“而且,我也不以这个为业。”她要是以算命为业,搞不好会饿死街头。
“我相信命运是掌握在人的手里。”邓肯知道有为数不少的女人,总是在人生不顺、爱情不利时寻求这方面的协助、而他个人倒认为,与其有时间去找那些个自称有神奇能力的算命师,下如将这些时间花在思考如何摆脱困局来得有效。
“我完全同意这句话。”算命的说,她三十五岁以前一定会移民到国外去……对于这话她向来嗤之以鼻。第一,她现在也快三十岁了,还是未曾动过移民的念头;再者,她根本没那个财力,到了国外岂不是要她流落街头当乞丐;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第一点,她对于到国外去当别人的三等公民一点兴趣也没有,不但该有的公民权受限,还会被那些外国人歧视……所以,说什么她都不愿意移民。“算命顶多是一种参考,不应太过迷信。”
“我以为你会反驳这些话呢!”邓肯记得某任的女友,还把算命师的话奉为圣旨;不论是生活上的食衣住行样样少不了它……连生活都如此,更别提工作以及爱情了。
“这没什么好反驳的。”其实她对于算命这档事,是抱著半信半疑的态度,她不全信,但也不会真的铁齿到全盘否认。“其实呢,大体上来说,算命不过是一种机率说。”有时,算命和算一道极其复杂的数学题还真的十分神似:“一堆星座、星星的……不过就是某种排列组台而已。”她想,这种说法也许外国人会北较容易接受吧!
“你的观点十分特别。”对于这种说法,他以前倒是未曾听闻。果然,这又证明了另一件事,她的确有太多值得他探索的部分:“不过,也许是我对算命这事本就没有研究,因此你的观点于我而言,的确十分新奇。”
“我相信你没研究。”她从他刚毅、近乎严肃的表情,不难猜得出他对于这种莫虚有的事情,压根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算命有些时候还真提供了某些乐趣。”算命真的不能说完全不准,更少在论断先天性格这点,紫微斗数的准确度就很高了。
“乐趣?”她这说法倒勾起了他的兴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很想知道是属于哪方面的乐趣。”
“嗯……”其实算命之于她,提供了某种偷窥的快感。她可以假借算命的名义,光明正大的臆测一个人的性格、想法,然后立即得到最正确与否的答案……对她来说,这比被别人算命,得到某种关于自身的结果更为有趣。“这么说吧,我可以从一个人的生辰年月日,得到关于这人的个性、处事态度之类的资料;也就是说,对方不必向我说明他是个怎样的人,我便能从中去了解他的特性。”
“哦?”对于这点邓肯倒是相当怀疑。“我怎么不觉得那十二个星座有这么神奇的功效。”如果说,今天真有个人可以从他的生辰年月日来了解他,那么那人等于在同时掌握了他的弱点,将自己的弱点曝露在一些有心人士面前,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做法。
“我讲的可不是西洋的占星术。”或许有些东方人对于西洋的占星术崇拜不已,但是她个人认为还是紫微斗数最为博大精深。“我说的是中国的占星术。”就算今天她能将“紫微斗数”四字翻译成英文,她相信他还是不懂什么叫“紫微斗数”,倒不如简简单单的将它说成是中国式的占星术就好了。“你若不信的话,我们可以来试试看。”
“不了,我相信你。”邓肯不想去证实她话巾的真伪。倘若是真,那么他等于是将自己赤ll的放在她面前任她审视……老实说,他不喜欢那种无助的感觉、当然,如果纯粹是r体上的赤ll,他认为自己应该可以处理得很好,但他可不想让人直视他的内心,就算他今天对她有好感也是一样,“我想,我们现在可以暂时的忘却有关算命的话题。”要是她说的是谎话,那么他可不想揭穿她,让今晚美好的气氛有了一丝的不愉快。“毕竟,这不是今晚的重点。”
他对身旁的侍者比了个手势,随即侍者拿著一瓶酒走到两人面前,各为他们斟了一怀酒。
“来,”邓肯举起酒杯。“敬你!”
陈小竹虽然不懂他为什么要敬她酒,不过仍是依样画葫芦的跟著举起酒杯。
接著,一名小提琴手出现在甲板上,开始演奏一首首动听的乐曲。
美酒、悠扬的乐音、绝佳的河边景致,以及一个令人心悸的男伴……她想,她这辈子永远不会忘记今晚所发生的事情。
第四章
邓肯看著陈小竹兴高采烈的站在船舷边,看著沿岸云集的高楼投s在水面上的倒影,同时还念念有词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陈小竹现在的情形就好比昨天在球场看球时,那般的专心,仿佛身旁的人、事、物都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
“对于今晚的安排,你还满意吗?”他放松心情的站在她身旁,顺著她的目光,刚好见到别艘游轮上有人努力的向她招著手。
“简直是超乎我的想像!”陈小竹也和他们招招手,高举双手回了个礼。“乘著游轮看夜景,和在置高点欣赏夜景的感觉全然不同。”她上台北时,朋友曾经带她上阳明山观看台北的夜景,但就她的感觉来说,台北的夜景和别处的景致如出一辙……美刚美矣,却少了几分生动。
“你去过帝国大厦了?”通常想要一探纽约全景的人,若不是选择搭乘游轮,便是前往帝国大厦或世贸中心。
“我还没去,”这栋大楼可是“金玉盟”里的重要场景,虽然这部电影她并不是很喜欢,不过她还是会去附庸风雅一番。“不过,我一定会找机会去逛逛。其实这城市真的满有趣的。”从观光客的眼里是如此,就是不知长居于此的人做何感想?
“哪方面有趣了?”邓肯从不知这个他居住了近十年的城市,居然可以用“有趣”来形容。
“它真的很有趣。”她想了会儿,然后诚实的说:“这个城市里,有上流社会的族群,也有来自社会最底层的人,当然还有努力工作的蓝、白领阶级,全都在纽约里生活,发展出各自的文化,造就了它的多元性、可看性……这不是很有趣吗?”
“你的观点的确值得参考。”事实上,邓肯之所以来到纽约的原因,不外乎这是全美的金融重镇。在这个地方他可以在第一时间、无时差的情况下处理他的事业,得到最新、最快的消息,甚至可以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预测市场的动向;也就是说,他来这里的理由,只是纯粹的为了钱,为了能够在最快速度赚到最多钱。“我从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那可能是因为你在这个地方住久了,所以没察觉到吧!”陈小竹倒不以为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可能是因为我一直生活在台湾的某个小乡镇里,对于大都会的每件事都觉得新奇、有趣……所以我的想法自然和你不同啦!”
她丰富的表情,让邓肯忍不住想要用手抚摸她那光滑如磁器般的脸颊,甚至带她回到他的住处,他想好好地和她欢爱一整晚。不过,在他还没弄清楚她的个性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万—她就像兔子般的容易受到惊吓,那么他要重新赢得她的信任可就困难了。
“我们来跳舞吧!”这个理由可以让他名正言顺的搂著她,仿近距离的接触。毕竟,从上船至今,他们两人虽然聊了不少,也吃了晚餐,但是两人之间总是保持著一段礼貌的距离。
“跳舞?”陈小竹不解的望著他,似乎不懂他为什么提出这个提议。
“如果你稍微将注意力分散到音乐上,你会发现小提琴手已经演奏了不少华尔滋舞曲了。”对于这些个国际标准舞,他虽然会得不多,不过碍于某些场所的需要,他的确比一般人有更多的机会练习。
“华尔滋?”她念书的时候是学过一丁点皮毛,可是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她早已经把它全还给老师了;再说,她学得可是男生的部分。“我……我不会跳。”诚实是最好的对策。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说到做到,他直接牵起她的手,让她的手放在他的左臂上。“而且,这里没有别人,放轻松,让我来带你。”
“可是我怕会踩到你的脚。”虽然她的鞋跟不算高,可是要是被踩到,可也不轻松。
“放心,如果真的被踩到,我一定会保持绅士风度,忍著痛并且给你一个完美至极的微笑。”他轻轻地搂著她走向甲板的正中央。“你觉得如何?”
被他搂住的感觉著实不坏,如果她小心一点的话,是不会踩到他的。她稍作考虑,其实,当他的手握住她时,这个决定便已经出现了。“我很荣幸能当你的舞伴。”她满心欢喜的看著这个离她仅二十公分距离的男人。
接著,邓肯的手轻轻地扶住她的背部,领著她随著音乐在甲板上一步步移动。伴著华尔滋的节奏,她小心翼翼的注意著自己的脚步,深怕一个不小心会踩在他的脚板上。虽然她是如此的小心,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随著节拍愈靠愈近。而随著逐渐缩短的间距,她想要不踩到他的脚,似乎显得更困难了?
邓肯察觉到陈小竹似乎一直在尝试著拉开两人的距离。当然,他是不会允许她这么做的,于是,他关心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她连忙否认?“我只是有点不太习惯而已。”她是绝对不会实话实说的。想想,现在气氛这么好,她要是真的对他说:我怕踩到你的脚,所以愈眺愈开这句话,那会有多杀风景。
“其实,就像我说的,你只要放松心情,跟著我。”他发现她的视线的目标是他的脚而不是他的脸。他很高兴得知,她并不讨厌他的鞋子,但是他更希望她看的是他的眼睛。“你一直低著头,会让我以为你爱上了我的鞋子了。”
听到这话,陈小竹连忙抬起头来。“不、不、不,我不爱你的鞋子。”她连忙否认,等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又忙著改口。“我的意思是,你的鞋子很好看……只是……”
“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了。”邓肯看著她张张合台的樱唇,不自觉的再度缩短两人的距离。此时,只要他稍微的再低下头,那么两人的双唇更可以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你不是说过我长得很英俊吗?那么,我该假设你应该喜欢看著我,可是今晚我发现你一直在回避我的眼神,这是为什么?”
“我……”被他一语道破,陈小竹不知该怎么回答。“那是因为……”这该要怎么说呢?难不成真要她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不好意思盯著你瞧。好吧,或许她会盯著一些她觉得帅的男人猛瞧,但这其中可不包括她喜欢的人在内啊!面对自己心怡的人,她可也是有羞怯的少女情怀在耶!
“因为?”他发现她又在回避他,不过这时他并不是个有同情心的绅士,而是个渴望知道答案的男人。“因为什么?”女人的这种反应,他不是没见过,而他处理这种情况的方法,是装傻到底,既然她们不愿意说,他也乐得当作不知道;不过,她不—样,他一定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要不然,他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因为我喜欢你!”她终于鼓足勇气,说出她憋了一整晚的话。
说也奇怪,这般的扭捏不像她的个性啊!她不敢说自己是什么性情中人,但是她向来有话直说,绝不拖泥带水的。怎么这回遇上了邓肯,不要说是话说不出口,连她平常最引以为豪的镇静力,全都消逝无踪,一看到他就开始脸红心跳、手心盗汗……照理说,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时,应该更为镇定,呈现出比乎常更好的一面给对方……怎么,她给他瞧见的全都是自己最“无碌用”的样子!
“喜欢我有这么难以启口吗?”他故意逗弄她。
或许是因为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这时的陈小竹已经没先前那么紧张了。“当然难啊!”她的紧张可不全是无凭无据的。想想,万一她说了她喜欢他,却遭他无情的拒绝或耻笑,那可真是丢脸丢到纽约来了。“万一被你耻笑,那我岂不是很……可笑。”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要接受她的感情,只是这可是她生平头一遭和男人示爱耶!虽然有被拒绝的准备,不过,心中还是奢望他能回应她的。
“凭什么这么肯定我会拒绝你?”从她的口吻听来,她似乎对于自己十分的没有把握,好像认定了他一定会拒绝她的样子……嗯,如果她真要这么想,那么她肯定要失望了。
“你不拒绝我,难不成会答应我啊?”她抬起头来,有点质问意味的看著他。真是的,要拒绝她也不快点,问了这么多问题,是想玩她啊!如果是这样,那她……那她好像也不能将他如何!
“我先问问你,如果说我接受了你的感情,你会怎么做?”从她一脸迷惘的神情看来,她似乎压根也没想过他会有接受她感情的一天。
“我啊……”对啊,她只行假想过被他拒绝的情形,可从来没想过,若是他接受她的景况——嗯,她的确是想了挺多亲近他、伺机取得他好感的方法,可她想归想,可不指望这些方法真能奏效。“我会很高兴啊!”岂只是高兴,她搞不好会开始猛打电话,昭告天下她陈某人在感情生活空虚了近三十年、经过长久、漫无目标的等待后,她的梦中情人终于出现了,而且更棒的是,他还接受了她的感情。
“就只是高兴而已?”他想要更多的答案,更强烈的情感。
“是啊,我会很高兴……甚——是……嗯……”她记得有个单字,比起“高兴还要来得更强烈点。”狂喜!“对啦,就是这个字。”我会欣喜若狂!“
“我喜欢你这个说法。”狂喜!不错,他真的喜欢听到她这么说。
“等等,”陈小竹这时才想到,他问下她这么多问题,可是却还没回答最重要的事。“你还没说你喜不喜欢我。”当然喽,她希望从他口里听到的是个“爱”字。她是爱他的,今晚她更加确定这个事实,因为她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