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怡确实病了。
辜骏回去一看,他母亲都烧得迷迷糊糊的了,佣人们只当她是气的,竟没有一个人知道赶紧送她去医院的。
连辜婉珈也不知道,辜骏数落了正在哭泣的她几句,赶紧拿出药箱,给母亲注射了一针退热的药剂。
又捡出几片西药,亲自侍候她服下,到了小半夜,潘玉怡才清醒过来。
“骏儿,你终于肯回来了…….。”她激动的话都说不下去了,眼里全是泪花。
“妈,你别伤心,我离你不远,我以后会常回来看您的。”辜骏安慰她。
潘玉怡不说话了。
她的儿子,终究不懂她这个做娘的心思。
他是辜家的长子,也是她的依靠,只要他每天出现在这辜公馆里,她何至于被小妾欺负,被丈夫冷落,连生病了都无人过问。
“不要再住在医院了。这儿才是你的家,骏儿。”潘玉怡想用慈母柔情唤回儿子。
“妈,儿子再也不想过从前寄生的日子了,您别说了。”他对母亲说的很决绝。
潘玉怡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第四十章 玉含蝉
“好吧,妈不逼你。你时常回来看看妈就行。”如今她只能顺着儿子,在这个家里,给他留一些念想,否则,怕是要越逼越远了。
“婉珈,你回房休息吧,今晚让你哥照顾我一夜。”潘玉怡有话和辜骏说,把辜婉珈遣了出去。
辜婉珈出去后,她让辜骏把门反锁上,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路易威登的四周包铜边小巧的箱子来。
辜骏不知道母亲要干什么,按照她的意思打开,他呆住了。
箱子里面全是好东西,有钻石首饰,大小“黄鱼”,黄鱼是江浙一带对金条的别称,还有几样玉器,几只从瑞士运过来的机械表,件件都能换钱,价值不菲。
“姆妈,您这是?”母亲有这么多积蓄,辜骏一点都不意外,但他不明白她突然给他看是什么意思。
“骏儿,知子莫若母。妈知道你真心喜欢乔家小姐。她的模样妈也见过,配得上你。这些,你拿去置套公馆娶了她吧。”潘玉怡说。
辜骏没想到母亲是支持自己的,他心头一热,淌下泪来,跪在潘玉怡的床前低泣道:“母亲,是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这些东西,儿子不要,儿子要自己挣钱给您娶儿媳妇回来。”
说完,他从口袋里摸出患者给他留下的玉蝉,打开给母亲看,“母亲,您看,这是儿子救活的患者送的。”
潘玉怡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带上老花镜仔细瞧了起来。
她出自姑苏有名的苏工世家,祖上几代人都是以雕刻玉器为生的,她从小耳濡目染,世间大多数的玉,她都能看出门道来。
辜甫芳收藏的几件极品玉器,几乎每一件都是她把过关,辜家人才出钱买下的。
她把小小的玉蝉端在手上,从蝉须看到蝉翼,又翻过来看了一遍,她的手掌突然发抖,神色凝重地问辜骏:“这是哪里来的?”
“母亲,儿子救了一个快死的男人,他没钱给医院交,走的时候悄悄把这个放在了我的桌子上,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见踪影了。”辜骏道。
“相林的汉墓被掘了。”她痛苦地说。
据说相城边的相林是汉朝时期高祖六子相王的封地,史书记载,他死后就埋在了相林。
看到这枚玉蝉的时候,辜骏就觉得是个玩意儿,他不懂玉,也看不出他的价值,以为患者打算用它来抵扣住院的医疗费,就留了下来。
母亲这么一说,他惊恐不已。
“汉朝的皇族啊,以为玉能使人的灵魂不朽,在死后入殓的时候,后人要给逝者要穿上金缕玉衣,还要在他口中填入一枚玉蝉,不使他空口而去。这叫作玉含蝉啊。玉含蝉在制作的时候,挑选的都是极品的羊脂白玉,能工巧匠打磨多年才出一件呐。”她说。
“母亲,这,这不可能。您看错了吧,会不会是虎丘那边假造的东西?”辜骏瞪大了眼睛说。
潘玉怡摇摇头说:“单这羊脂白玉就不轻易有,你再看着蝉翼上的纹路,这种雕刻手法都已经失传了啊。”
辜骏知道,母亲都这么说了,应该不差。
这枚玉蝉,流到世面上保证有人不计价格收藏,为什么偏偏出现在一个连医药费都付不起的患者手里,他难道不知道它的价值,为了几百块钱的医药费就轻易送人了?!
那个患者是不是盗墓贼?!
他想的浑身毛孔发凉,不知道该怎么办。
潘玉怡又说:“这年头,匪盗四起,作孽呀。我暂且把它供在菩萨面前,诵几遍经,去去戾气吧。”
只有这样了。
辜骏长叹一口气,眉头紧扣。
“我私下里打听着上次那个患者,找到人还给他吧。”他说。
汉玉石价值连城的东西,辜骏不想吞了人家冒着生命危险弄来的东西。
何况,他对这些雅好,着实没感觉。
想想它和尸体在地下沉睡了二千多年,拿在手上也怪瘆人的。
辜骏虽然学医多年,不兴谈神议鬼的,可心里,还是过不了这个坎。
他照顾了潘玉怡一夜,次日清晨,连饭都没吃就赶回医院上班去了。
他到了办公室的时候,吕欣文正巧坐在里面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