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略过了十分钟,那两人才相继离去。
朱萸松下一口气,失去戒心地踏出隐身处。
她想继续跟踪楚戊,但又想去瞧瞧那两个男人对楚戊的车子做了些什么。
正当她犹豫不决之际,一只大掌由后提起了她的衣领。
瞬间,她鼻端窜进一股浓厚的酒味,伴随着男人刺鼻的汗臭,吓得她忍不住尖声大叫。“呀——”
“闭嘴!”一只毛茸茸的大掌捂住了她的嘴。
他想干什么?姐姐死亡的影像再度闪过朱萸脑海,吓得她动都不敢动一下。
“钱,把你身上的钱都掏出来!”男人嗄哑着声音说,同时迫不及待地对她上下其手,试图找出她的钱包。
大异于楚戊给她的安全感,男人的手掌只令她觉得恶心欲呕,她想告诉他,她没钱,但惊骇却使得她牙关打颤,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男人将手伸进了她的榇衫里,大掌整个罩住她右边浑圆的茹房。
霎时,朱萸的身子僵直了起来。“不——”她不能什么都不做任他欺负!她开始挣扎,使出吃奶的力气踢他、打他。“放开我!”
“闭嘴!”男人掐住她的脖子。
她无法呼吸了,俏脸胀得通红。
“臭女人!”男人把她转过来。
朱萸终于瞧清男人的真面目,这使她感到无限的绝望。任何人都能看出这男人疯了,他的瞳孔放大,眼底一片迷惘;也许是吸毒、也许是酒精中毒造成的,总之,他的脑子已经不正常了,他真的会杀了她。
想到朱家两姐妹都注定命丧此暗巷,一把怒火突然冲上她头顶。
不甘心啊!她绝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毙。
咬紧牙根,她使出最后一点力道屈膝顶向男人的下t。
“唔!”男人发出一记闷哼,掐住她脖子的手不觉松了开来。
她立刻挣扎着想逃,但她显然踢得还不够用力,男人在短暂的痛楚过后,立即又扑上来捉她的脖子。
完蛋了!朱萸眼底闪过一抹绝望;她就要继姐姐之后,成为这条暗巷底另一缕冤死的孤魂了。
凄然闭上双眼,她看见死神翩然降临。
可就在男人的手即将再度掐上她的脖颈之际——
“混帐,你在干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浓浓的愤怒与心焦。
朱萸随即睁眼。“楚戊!”他鹰隼般的利眼在黑暗中闪着寒光,直冻得人心底发凉,但此时,这种冰寒却是告知她生命幸存的乐章;她从未像这一刻般,如此高兴见到他。
下一瞬间,男人即被楚戊强而有力的铁拳给揍飞了出去。
威胁离身,朱萸软软地唤了声。“楚戊……”她捡回一条命了,老天……
楚戊没再多看那名毒虫一眼,弯下身来将她抱进怀里。“你怎么样?”
“呜呜呜……”她双手紧捉住他的衬衫,再也忍不住地痛哭失声。“好可怕,我以为我死定了,呜呜呜……”
他没有安慰女人的经验,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受惊吓的女人,所以他只能笨拙地轻拍着她的背。“是很可怕,我知道,你别哭了……”
“他要抢劫我……”她啜泣着。“还掐住我的脖子,我不能呼吸……”她差点死了。
“那是一名毒虫,他吸毒吸坏了脑子,已不晓得自己在干些什么。”他的声音冷硬无情。
她应该觉得胆寒才是;但这会儿,他那种毫无抑扬顿挫的平板音调却给她一股莫名的安心感。
她知道他在陈述事实,不夸张、不掩饰,而这种纯粹与直接正是此刻她最需要的。“惊吓”不能用隐藏或遗忘来处理,它们必须被释放。
她安静地听着他说话,慢慢的,她狂奔的心跳回复了平常的频率。
发现她不再歇斯底里,楚戊这才抱起她走出暗巷。
乍然涌入的光线叫她难受地闭上双眼,螓首埋入他胸膛。他的心跳在她耳边响起,强劲有力,在在证明了生命的美好。
她情不自禁更加捉紧了掌下的衬衫,娇躯直往他怀里钻去。
楚戊顿了下脚步,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太美好了,好得有点儿危险……他的身体居然因为她而发热胀痛。
他努力想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对一名小女孩心生欲念是不道德的,他拚命地警告自己。
但她不依,仍瑟瑟地缩在他怀里发着抖。
这令他心疼,只得咬紧牙根忍住下腹部越来越激烈的火热,继续抱着她走到马路边。
直到暖暖的金阳遍洒朱萸全身,她抖颤的躯体才渐渐平缓了下来。
楚戊举袖轻拭她满头满脸的冷汗。“没事了、没事了……”他呆板地说着。
真没情调,但却令人安心。她吐出一口窒闷许久的气息,畏怯的娇颜褪去了铁青,只余下淡淡的惨白。
突然间,他拭汗的手擦过她微白的唇瓣;他俩同时一愣。
楚戊愕然地望着她微颤的唇,那种柔软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带着一种莫名的磁力,不停地吸引着他去碰触。
朱萸呆看他的唇不停的靠近、再靠近,眼见那四片饥渴的唇就要紧密地贴合,他湿热的吐息突然喷在她脸上,带起一股酥麻般的战栗,窜过她背脊。
刹那间,朱萸吓坏了,她是来报仇的、不是来寻爱的。
她猛然移开头,致使楚戊印下的唇瓣骤失目标,但落空的失望感也在同时找回了他迷失于情欲中的神智。
“对不起!”他说。
她不说话,假装刚才的事并未发生。
他小心翼翼放下她的身子。
朱萸攀着他的臂膀努力站稳,好险!她的腿虽然还有些抖,但已能站立;不过她的脸仍残存受惊过后的仓皇与泪痕。
他歉疚地掏出口袋里的手帕递给她。
她愣了一下才接过那条纯棉质的男性手帕。“我不知道这年头还有男人会随身携带手帕。”他总是让她吃惊。
“卫生纸是很方便,但你若晓得地球上的森林正以何种速度在消失,那么你就不会想用它们了。”他哑着声音说。
她再度惊讶到九重天去;楚戊是那种会考虑到地球环保问题,并将之切身执行的男人吗?她很难相信。
而他也没打算彻底为她解说释疑,只在她擦过脸后,用一种冰冷到近乎尖锐的视线直视着她。
“你来这里干什么?”独身女子走这种暗巷,她不要命了吗?
“我……”她用力咽下一大口唾沫,老天!他这种表情好可怕,她不自觉地发抖。
“你一点都不懂得保护自己吗?”想到方才的危险,他的心脏几乎麻痹。
老天啊!她宁可楚戊如平常般扯着喉咙大骂,那起码像个人,虽然是个坏人;也不要像此刻,她觉得自己面对的是恶魔,无血无泪的恶魔。
“你的回答呢?”他的表情更形险恶。
她跳了起来,心脏差点儿停摆。她得说话、给他一个答案,一个不是事实、但又不能脱离事实太远的笞案,否则他不会放过她的。
可……她能说什么?她……眼角瞥见他的车,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结结巴巴地开口。“我逛街……在对面看到你,你正停好车、走入巷子;我向你招手,你没瞧见,所以我走过来……却发现有人撬开你的车门,我以为他们要偷车,就跟着你走进巷子想告诉你,结果……”
他没听完她的话就走过去检查他的车子。
这一瞧,楚戊向来严峻、难显表情的脸登时一片铁青。
“走。”他强拉着朱萸离开车子。
“去哪儿?”她皱着眉,他的力道好大,她的手快被他拉断了。
“回家。”他说。
“走回家?”有病啊?有车不坐、要用走的?
“你若不想用走的,我们到下个路口再招计程车。”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他闷不吭声,不敢告诉她,她看到的那两个人在他的车上装置了炸弹;她若没发现,此刻他俩早成亡魂两缕、死无全尸了。
“喂!干么神神秘秘的?”她不满地压低了声音。
“你别问。”她今天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吓她。
什么口气嘛!她不满地嘟起嘴,兀自生着闷气。
楚戊也不理她,事有轻重缓急,尽管心疼她,但不该让她知道的事,他仍是一个字也不愿透露。
朱萸闷闷地跟着他走了五分钟,见他半丝妥协的态度都没有,不禁气馁。
她本是极端活泼的个性,怎受得了长时间的窒闷?又过了三分钟,她忍不住主动打破沈闷。
“喂!我看你提了一大袋东西进暗巷,你是在干什么?”
“送饭。”多言简意赅的一个答案啊!却十足地出人意料。
“送饭?”她眨眨眼,回想那条暗巷里有些什么人值得他大老远送饭去喂;但想了半天却一点儿概念也没有。“你送饭给谁?”干脆直接问了。
“游民之家。”
“啊?”他给“游民之家”的人送饭吃?!这个大坏蛋竟有如此好心肠,真是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朱萸一双眼珠子瞪如铜铃大,就在今天、此时此刻,她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惊吓。天哪,她要去收惊!
他终于捉到那个污辱天使的臭女人了。
他将她绑起来,狠狠地毅训了一番,直到她哭着跪下来向他忏悔不该欺负天使,他才放过她。
他警告她,再也不准接近天使,否则会有更严酷的惩罚在等着她。
呵呵呵……她怕得脸都变白了。
保护天使是他的职责,他绝不容人亵渎天使。
啊,他的天使,完美、纯洁的天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第五章
那个大暴君,居然不准她离开他身边耶!
在连着两天被楚戊拎着一同上下班后,朱萸终于忍不住对他大大地恶作剧一番。
她换掉了他公事包里的文件改放入一堆成人杂志、又在他的皮鞋里放图钉、在他的椅子上涂抹一层厚厚的强力胶、给他的电脑灌病毒……反正能够出气的方法,她差不多都使遍了。
但可惜,他仍无动于衷,坚持在她开学前要与他同进同出。
见鬼了,他这叫“软禁”,是犯法的,他知不知道?
朱萸气鼓鼓地喷着火,真想去告他妨碍人身自由。
但她心里也清楚,即便她真去告他,也甭想动摇他的决心,跟他住了几天,她大概可以了解这个男人旁的本事没有,就是够固执;一旦做下决定就算用八百匹马来拉也改变不了。
不过这仍无损于他是坏蛋的事实。
这两天,她跟着他上下班,发现他做的事都满神秘的,常常都有些气势十足、外貌凶恶的人来找他,要说那些人是正当的生意人,打死她也不信!
她还看过警察来找他问话呢!显然他也不是什么正当货。
“坏蛋一枚。”她撇嘴,暗骂一声。
“还在生气啊?”一只柔软的手掌拍在她肩上,另一只手则端着一杯咖啡冰沙凑近她鼻端。“吃些冰退退火吧!”来人笑咪咪地说着。
“许秘书!”朱萸转过头,看见楚戊的贴身秘书正微笑地望着她。
“喏!”许秘书将冰沙塞进她手中。“楚先生不让你离开,一定有他的原因在,你何不暂捺下火气,等他将事情处理完毕再问他理由。”
“其实你知道理由的,对不对?”一边吃着冰沙,朱萸一边娇嗔地望着许秘书。这四十出头的慈祥女人待她就像亲生女儿那样好,她不忍对她发脾气,想得知真相,唯有撒娇。“告诉我嘛,许秘书。”
“你知道我不可以泄漏公司机密的。”许秘书一脸为难。“你也不想害我被炒鱿鱼吧?”
“我……”泄气地撇撇嘴,她不甘地说。“好嘛、好嘛,我不问就是。”
“我就知道小萸是个体贴的好女孩。”许秘书拍拍她的手,转身又去做事了。
朱萸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忙里忙外,自己却无聊得发霉,只能吃饱睡、睡饱吃,早晚变成肥猪一只。
“唉,好闷啊!”她长叹。
许秘书苦笑。“我手里是忙着,但嘴巴有空,可以陪你聊聊天、解解闷。”
“聊什么?”她已经无聊到脑子都变迟钝了。
“随便你想聊什么就聊什么。”许秘书边打电脑、边分心与她谈话。
“这样啊!”也好啦!动动嘴,总比什么都不动好。她侧头想了想。“许秘书,你知不知道楚戊为什么要给‘游民之家’的人送饭?”
“因为‘游民之家’是楚先生筹设的啊!他当然得负责那些游民的三餐温饱。不过送饭并非楚先生的工作,他只会定期去巡视、偶尔才送送饭。”
“楚戊设‘游民之家’收容游民?”他像这等大善人吗?
“是啊!有什么不对?”许秘书停下打字的手,侧首望了她一眼。“小萸,你千万别跟某些人有同样的观念,认为游民是治安的毒瘤,不该存在。他们……该怎么说,游民也分好几种,有些确实是不知上进,但更多的是有困难的人,他们或许是有家归不得、或者无家可归,也有人是无法适应这个急遽变化的社会……总之,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我们或许无法帮到每一个人,但至少得做到不以歧视的眼光看待。”
“我知道啦!我不是看不起游民,我只是……”不敢相信楚戊有那等慈悲心,他明明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像个大坏蛋。“许秘书,我问你喔!你觉得楚戊是个什么样的人?”朱萸很想知道外人眼中的楚戊究竟是何模样儿。
“外表冷酷、内在慈善的大好人。”
“不会吧?许秘书,楚戊虽是你的上司,但你也用不着这样捧他啊!我知道他每天不骂哭个三、五人,日子就过不下去,活脱脱野蛮人一名;这样的恶汉会善良慈悲,那乌龟都长翅膀飞上天啦!”
“你误会了,楚先生骂人不是因为他脾气不好,他是恨铁不成钢;加上他经手的case多半牵连甚广,稍有缺失便要惹大祸,因此他才会特别严厉,希望手下的人都能以最专业的心来完成各项任务。这要我来说嘛……”许秘书两指交c一弹。“我认为楚先生他这种个性该算是认真负责、博爱敦厚。”
朱萸的下巴卡一声,吓脱了壳。拜托,这也差太多了吧?凭楚戊那款人也担得起“博爱敦厚”四个字?别闹了!
但许秘书的表情好认真,彷佛她真觉得楚戊是个大好人。
只是……可能吗?朱萸回想着她见过的楚戊,他锐利的眼眸时时闪着刀锋般的森冷寒光,总要刮得靠近他的人伤痕累累才肯罢休。
可是他切菜煮饭时的模样又好认真,她从没见过如此擅于家务的男人,他的生活真的很简朴、又踏实。
但他特别喜欢骂人,犯一点点小错也能让他扯开喉咙吼上好久,虽然也许本意是为那人好,可有什么话不能慢慢说?非得将人骂得狗血淋头不可?由此可见他才不是个会体贴人的人。
然而这样一个大坏蛋却会筹设“游民之家”帮助游民?这岂止是“不可思议”四字可以形容。
楚戊,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越与他接近,朱萸心底的疑云就越浓,他不像个杀人凶手,但他太神秘,却隐约类似某种无恶不作的坏蛋;她想更进一步调查他,又怕……手抚着奔动急促的胸膛,这里头有一颗为了他而摇摆不定的心。
她知道自己正在改变,却无能阻止这种变化,因为他,她渐渐迷失了自己,她忍不住忧心,自己终有一天会完全为他所迷惑。
“该死!”她低咒,更可怕地发现,她竟有些期待彻底屈服于他的那一日。
朱萸!
一打开公事包,发现里头的重要文件全被换成成人杂志、养眼图片,楚戊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
真是的,她的气还没消吗?他的脚被无端出现在皮鞋里的图钉给刺伤了,到现在还跛着呢!
他知道她恼他限制她的自由,但他纯粹是顾虑她的安全才这么做的,念在他一片善心的分上,她下手就不能轻一些吗?毕竟他们又非旧仇宿敌,没心要这么狠吧?
不过……忆起她瞪他时眼底窜烧的仇恨之火……也许他们曾结过累世不共戴天之仇也说不定,只是他想不起来罢了。
“唉!”长叹一声,楚戊忍不住在办公桌上的公文纸上写满她的名,心里对于朱萸的疑惑,总在工作之余、闲暇时分兜满他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