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只打算轻轻碰触一下她的唇瓣,交差了事便罢,可没想到这一碰,却好像蜜蜂碰着花蜜似的,竟让他辗转留连,舍不得离开这片温润。
安古从来不知道接吻的滋味会让人这样从骨头麻到心底,甚至让她的双腿几乎瘫软无力,非得靠着他的支撑才能够稳住身子。
当他的舌尖轻轻撬开她的唇,一逞弄着那敏感的舌尖时,所有的理智思考瞬间自她的脑海中飞离。
她忘记了这只是段假婚姻,也忘记这并非新郎与新娘的誓约之吻。
她只知道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像触电似的,无法控制的颤抖着。
沉溺其中的两人,并没发觉周遭的宾客纷纷向他们投以羡慕的目光,直到牧师尴尬的假咳了好几声,几乎要把喉咙咳哑了,才让沙士豪蓦然惊醒,强迫自己将唇瓣自她的柔嫩甜美处移开。
两双互相凝视的眼眸都有着浓淡不一的惊讶,只是恢复程度的快慢不同。
毕竟是情场浪子,他迅速的用一个让人猜不透的笑容,掩饰了心底的思绪。
“恭喜啊恭喜。”
“祝你们早生贵子。”
“百年好合。”
所有的道贺吉祥话纷纷出笼,充满喜气的钢琴演奏声也随即轻快的在布置典雅的教堂中跳跃着。
“笑。”沙士豪英俊的脸上挂着并未蔓延到眼底的笑意,低声提醒着还怔忡的安古。
“我知道啦。”她回神应了声,强迫自己在唇瓣绽放出充满着“幸福”的笑靥,可身子的轻颤却没有停止过。
她真的成为沙士豪的妻子了?
好奇怪的感觉。
偷偷瞄了眼不停回应宾客祝贺的“丈夫”,安古有那么一刹那,真的以为自己是个真正的新娘,微笑的依偎在深爱的老公身旁。
“累了?”沙士豪松开领带,看着呆坐在床沿的安古,漆黑的眸子在她脸上搜索着,想要解读她的情绪。
“强颜欢笑,你说累不累?”此刻她已经将脸上的妆容卸干净,露出一张稚嫩干净的漂亮脸蛋。
沙士豪轻吁口气道:“过了这一关,以后就不用这么累了。”
安古沉默的瞅着他,突然说:“你会不会觉得有罪恶感啊?”
“罪恶感?”他挑眉回视着她,好像她刚刚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我们连手犯下了世纪大骗局。”她扁唇道:“你看他们每个人都这样真挚的向我们祝贺,我觉得好心虚。”
“我们又没收礼金,干么要有罪恶感?”女孩子就是这么多愁善感。
“这不是有没有收礼的问题,是我们辜负了人家的祝福。”男人都是这样冷血没感觉的吗?
“过阵子大家就会忘记这件事情了。”他嗤笑道:“你真的认为一个婚礼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吗?”
虽然明知道这是段交易婚姻,可是他无情的话语还是让她心头闷闷的,非常的不舒服。
“再怎么说婚礼都是庄严而隆重的,不是能够拿来开玩笑的。”安古噘起唇,不苟同的反驳。
沙士豪唇角嘲讽的笑容突然收了起来,认真的瞅着她,“你期待这是段怎样的婚姻?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了。”
“我、我当然知道这段婚姻代表的意义。”安古被他瞅得心慌,对于自己心头莫名的窒闷感也无从解释。
或许是婚礼的誓言跟那个撞击她灵魂的初吻,搞乱了她的心绪吧!
“那就收起你那无谓的婚姻幻想。”他残酷的道。
“算了,是我突然发神经,我想睡了。”
一定是因为累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她摆了摆手,替自己复杂的心绪找了个借口。
“那些繁琐的仪式跟应酬的确很累人,你是该好好休息休息。”看她眼睛下因为疲累而造成的y影,竟让他有些愧疚,有些……不舍?
安古轻轻点头道:“晚安。”
沙士豪站在原地,轻扯扯唇,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安古转身拍了拍枕头,顺便拉开棉被,拢拢头发,正准备要躺入温暖的被窝中时,这才发现他还斜倚着梳妆台没任何动作。
安古询问水。视线望向他,重复一次,“晚安。”
沙士豪双手摊了摊,笑道:“晚安。”
“你可以出去了。”都说晚安了还不走,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出去?”他促狭的一笑,瞄了眼加大的双人床,“你忘了吗?这里也是我的房间。”
安古一愣,对喔,她都忘记这里是他们的“新房”了。
“那……那你要睡哪?”她下意识的拉起棉被一角拥着,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他吻她时的情景,让她的脸庞不禁热了起来。
“你认为呢?我们现在是‘夫妻’了,不是吗?”看着她白皙的脸颊染上嫣红,一种奇怪的愉悦感流过他心头。
“呃,我、我们应该不用演到那个地步吧?”拜托,她的初吻都已经被他夺走了耶!
“哈哈,你当真啦?”沙士豪忍俊不住的笑出声,“我还没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
安古的脸一红,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那你之前干么吻我吻这么久?还把舌头伸进来。”
空气仿佛在他们之间冻结起来,沉静的气氛除了尴尬,还有更多难以言喻的微妙情愫。
真是糗大了,她怎么会这么没大脑的说出这种话?
她真恨不得挖个地d钻进去躲起来,好藏住自己烧得火红的脸颊。
“我不否认,那一吻的滋味的确好极了。”沙士豪的“评语”让安古的心跳像加了turbo似的破表狂跳。
“不过……”
不过?
“我知道你喜欢吻的不是男人。”他朝她眨眨眼,刻意化解尴尬的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不守信诺的男人,我会出去睡。”
说真的,不管她的性向如何,他可没把握躺在她身边却无动于衷。
沙士豪朝她礼貌的一笑,随即转身走出房外。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安古看着他的背影,思索着他最后那段话的含意。
啊,该不会他还在误解她是“蕾丝边”吧?想到这个可能性,安古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如果他真的认为她是“t”,那还真亏他吻得下去咧,哈哈……
第五章
自从新婚之夜后,沙士豪每天晚上都会在沙宏钦入睡后离开家门,并在他睡醒之前回到房内,躺在贵妃椅上假寐,等待每天早上全家人共进早餐的时光。
安古不否认自己对于他的去处相当好奇,甚至有某种程度的在意,不过想起当初“自由”就是这桩假婚姻最大的前提,她也没啥资格可过问。
反正她自己也挺忙的,除了要准备毕业后的就业计划之外,手上的兼差也是一个都没少过,甚至她还加了几个打零工的差事,为的就是赶紧多赚点钱,才能慢慢把欠沙士豪的债务给还清。
在她的认知里,那些原本积欠的债务,只是转移了债主,并不代表消失。
所以她更要好好的努力工作赚钱,让自己能从这种复杂的现况中尽早脱身。
反正沙士豪也不会过问她的行踪,而爷爷都以为她是去学校,所以结婚到现在,她还是可以维持以往的生活作息,继续她忙碌紧凑的打工生活。
而现在,她正站在街头,顶着大太阳替一间刚开幕的汽车旅馆发宣传单,这份打工的时薪还算不错呢!
“安古。”熟悉的声音在她埋着头发传单时从她的头顶传了过来。
安古纳闷的扬睫上望——
“明扬?!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开心的朝她的大学麻吉王明扬绽放出惊喜的笑容,“我以为你要回花莲帮忙家里的民宿呢!”其实他们现在的学分早就修完,只等着参加毕业典礼。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不过我后来想想,还是决定在台北历练一阵子再回去。”他微笑的凝视安古,眸底隐隐约约荡漾着某种不仅止于好朋友的特殊情愫。
“真的吗?那太好了,这样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常约出来哈拉。”
“可以啊,只要你有空,随时都可以找我,只怕……”王明扬的神色突然闪过一丝黯淡。
“怕啥?”安古困惑的问道。
“我怕你结婚了,以后可能都得陪老公。”他苦涩的笑道。
其实从他第一眼看到安古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她,他想尽办法接近她,只是她太过迟钝,一直只把他当麻吉。
“他?呵,你放心,他不会管我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逍遥了,哪有时间理她啊!
“他都不管你?”他担心的看着她,“安古,他是不是对你不好?为什么还让你这样辛苦的打工赚钱?”
她明明嫁的就是有钱人家,怎么还要这样抛头露面的辛苦工作呢?
“呃,我是我,他是他,我工作赚我的钱,跟他无关。”唉,总不能说他们之间的婚姻只是个契约,她是因为想要赶快把沙士豪帮她偿清的债务还给他,所以才拼命工作吧!
“我知道你的个性。”王明扬知道她一向独立,有苦也只会往肚里吞,这也是让他心疼的地方,“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既然她老公不能照顾和保护她,那他很乐意担任这个角色。
“我哪会有什么困难啊!”安古心虚的打哈哈,不过还是诚挚的道:“谢谢你,你果然是我的麻吉。”
她的话让他突然想到了一首歌——不只是朋友。
就跟歌词一样,她从来不知道他想做的不只是朋友。
唉……王明扬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又再度充满希望。
如果那天在婚礼时他看到的“情景”——安古的老公跟另一个女人在婚礼前调情的情况是真的,那他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有机会夺回她。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看到他沉默的发着呆,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好奇的问道。
“没事。”他一点都不想提醒她要注意老公的“交友”情况。
“唉,你要不要等我一下,我发完传单请你喝东西,不过只有十分钟喔,我还要赶下一个打工。”安古笑道。
“当然要啊,我帮你一起发。”他卷起衣袖,咧开唇道。
“不用,这是我的工作,你在旁边等就行了。”她驳回他的提议,但内心却是感动的。
“没关系,我怕你累。”王明扬坚持要拿她手上的传单。
“我说不用就不用啦。”安古空出一只手想要扯开他的手。
就在两个人拉扯之间,一辆银色的clk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车窗缓缓摇下,露出沙士豪那张英俊而不带笑意的脸庞。
“安古。”他喊了声。
安古惊讶的望向他,在心中暗暗喊了声倒霉,怎么这么巧?熟人都要在今天碰到就是了。
“你在干么?”他犀利的视线放在王明扬与安古互相“牵”着的手上。
“呃,我在忙啊。”她其实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疯狂打工。
忙着跟男人在街上打情骂俏?沙士豪知道自己不该介意,不过很奇怪的,他就是觉得这种景象很碍眼。
况且,她不是喜欢女人吗?为何那个男人却是“特别”的?
这个想法又让他开始有点不爽了。
“上车。”他低沉的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
“我现在没空,你有什么事吗?”她传单才发了一半耶。
“我叫你上车就上车,现在!”他强硬的道。
他发什么神经啊?安古很想当面给他吐槽回去,可又不想在大马路上及王明扬面前跟他杠上,只好抱歉的朝好友道:“明扬,我们改天再约好了。”
王明扬点点头,拍拍安古的手说:“我帮你发完这些传单。”
“不要啦,这又不是你的责任。”她连忙拒绝。
“你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王明扬认真的道,直到看到安古怔仲的神情,才赶紧开玩笑的改口,“谁叫我们是超级好朋友嘛,不过要记得请我吃饭喔!”
“哈,那有什么问题。”她笑笑道:“就这么说定喽。”也好,否则她这样旷职传了出去,以后可没人敢再找她上工了。
“我时间宝贵,请你动作快点。”沙士豪催促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今天的他实在满反常的,也很机车。
她朝王明扬笑着告辞,随即上车,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是哪根筋不对了?干么叫我上车?”
“老公叫自己的老婆上车还需要理由吗?”他英俊的侧脸线条僵硬。
“第一,我们都是自由的个体,要别人做任何事情当然都需要理由,第二,别忘记你跟我只是‘挂名夫妻’,你当然更需要给我这么做的理由。”这样公然在她朋友面前命令她,实在很不给她面子耶。
她的反驳让沙士豪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也记得我们至少是名义上的夫妻吗?”他加重了脚下踩油门的力道,车子霎时有如脱弓之箭疾s而出。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实在不知道他在气啥?
“我沙士豪并非没没无闻之辈,你这样毫不避讳的在大街上跟别的男人亲昵调情,若被相识的亲友看到,你叫我的脸往哪里摆?”沙士豪冷冷的道。
“我什么时候在大街上跟男人亲热了?”拜托喔,他自己才是喜欢在公园跟女人接晚拥抱哩!
“你以为我是瞎子吗?”刚刚不就是。
“沙士豪,我从来没有干涉你做了什么、去了哪里,所以请你也不要妨碍我的自由。”安古恼了,气愤的道。
“我们是夫妻。”她的反抗让他的不爽又更升了一级。
“是啊,我们是契约夫妻。”她嘲讽的说:“你想管人的时候就搬出丈夫的头衔,想自由的时候就搬出婚前协议书上的内容,真奇怪,你这么没原则,我真怀疑你要怎么管理你的公司。”真是够了。
她的指责让沙士豪沉默了。
车子在一阵快速的行驶后逐渐放慢了速度。
“你说得对,我刚刚的确是过分了。”就在车子驶近家门时,他突然开口道歉,让安古一下子惊讶得不知该怎么反应。
他还满坦率的嘛。
“呃,没关系,不过你以后不要再莫名其妙的诬蔑我了。”既然他都开口道歉了,那她也没必要这么小气的拒绝接受。
“我有吗?”他将车子停入车库,熄火望向她。
他又用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黑眸凝视她了。
安古来不及逃避,只有硬着头皮回视他,无法控制自己加快的心跳。
“你不是以为我是同性恋吗?那我怎么会对男人有兴趣?”她故意打趣道,希望这样可以减缓他对她的莫名影响。
沙士豪轻蹙蹙眉,黑眸染上一层怀疑,“你是吗?”
“哈,你说咧?”怀疑她的人是他耶,她可从来没有承认过喔!
那一吻……他知道她不是毫无感觉。
从她唇瓣传来的轻颤与香气,仿佛迄今还缭绕在他的唇齿之间,撩拨着他的欲望,让他不得不夜夜外出,生怕跟她独处一室。
“我希望你不是。”这是他真心的想法。
“为什么?”她好奇的追问,该不会她对他而言,也有某种程度的特别吧?安古发现自己竟然期待着他的回答。
“因为我是男人。”沙士豪扯起的唇有抹暧昧,“自然不希望漂亮的女人是同性恋。”他用这个通则掩饰自己真实的感觉。
可这个答案却让安古的脸不自觉的蒙上了淡淡的失望。
“所以我才讨厌男人,都喜欢把女人物化。”她皱皱眉,噘起唇瓣道。
“这不是物化,而是欣赏。”她皱眉噘唇的模样真的好可爱,让他有瞬间差点忍不住倾身轻啄那片微微嘟起的红唇。
“欣赏?所以……你欣赏我喽?”他的话又让她沉下去的心情像个皮球似的弹了上来。
“为何不?”他坦率的道:“你虽然不是那种美得让人惊艳的女人,不过却自有一种清新的气质,相处起来又很舒服,不会让人有压迫感,很容易就会吸引男人的目光与追逐。”
呃,这样算是称赞吗?怎么她觉得他好像是在嫌她不够漂亮啊?
“哼,我是不美啦,哪比得上你身边的莺莺燕燕燕。”她还记得那天跟他在公园缠绵的女人,她才算是让人惊艳的美女吧。
“你不用跟她们比。”那反而降低了她的格调。
“是啊,我没资格嘛。”安古如果发现自己话中充满的浓浓酸意,应该会尴尬得想要把话吞回去吧。
沙士豪淡淡一笑,把话题导回方才的焦点上,“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她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慢慢猜吧!”哼,她真的这么无法跟他身边的女人相比吗?
想到这个,胸口那股闷窒的戚觉又逐渐扬起,霸占了她的胸臆。
她匆忙打开车门,跨下车往屋内快步走去,好像这样就可以让她清醒些,让她不要这么在意他对她的看法。
让她……不要喜欢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嘻嘻哈哈时,会感觉这么的不舒服。
就好像别人觊觎着他的东西,虽然对方还没有实际行动,可那意图也够他恼怒的了。
难道是因为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所以潜意识中,他还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吗?
沙士豪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搀扶着爷爷的那抹纤细身影,眸子不自觉的放柔起来。
说也奇怪,自从安古进门之后,爷爷所有的病痛就好像不药而愈似的,脸颊益加红润丰腴,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最不一样的,应该是那许久未曾充满在沙家的笑声吧。
现在的沙家才真正像是个家,不再只有沉默的死寂。
在婚礼时涌上的安定感,又开始占据他的心,柔化了他坚硬的底层。
看着他们洋溢着笑容,散步庭园的画面,他只觉得有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好像就算时间就此停止也无所谓。
突然,他觉得结婚好像也不错嘛,至少到现在他还没有后悔的感觉。
“士豪,你快过来。”沙宏钦宏亮的声音呼喊着孙子。
沙士豪走向漾着笑容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