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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5

1

这是……在那之後的之後,关於少年和男人,继续走下去的故事。

三月初暖乍还,休憩的好时节。

「那个,请问……」

吵闹的教室,忽地穿c响起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一名绑著两条长辫、脸上有著可爱小雀斑的女孩站在位於角落的一张桌子前,手有些迟疑的,几秒後还是鼓起勇气敲了敲只剩下一小块面积的桌角。

而那张桌子上,原本安适埋在自己臂弯里熟睡的少年似乎曾那麽轻微的动了动,整间教室瞬时间都静了下来。

这天开学日,班上的人一大早就闹闹哄哄的各自分享著放假趣事,唯独角落那一块位置,意外的安静。

一早进了教室,向来活力旺盛的少年就把自己埋进臂弯、趴桌酣然而睡,不仅睡得无法无天、到了第三节课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甚至完全无视了自己桌面上那叠堆得满高,几乎要掉下来的礼物。

尽管那二月某节早已过了,这家伙还是一样受欢迎得紧啊……看著那附近周围散发出来的某种淡淡的粉红色光芒,男同学们眼红不已的想。

这短暂片刻的安静里,所有人皆瞪大了眼睛等著看,看这女同学想做什麽。

蓦然,角落坐位上的少年终於有了动静。

埋在臂弯里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来,额前双色碎发柔软纷乱,脸上还是突被唤醒时的迷糊神色,两只眼睛一时无法凝焦,只好半阖半眯、湿润湿润的半睁著。

众人们呼吸一窒,谁也不忍心出声打扰这一刻。

少年初醒,模样懵然,窗边阳光半照,薄黄透明光线,斑驳洒在姿态依然懒懒的半身上,恰似午後慵惬的大猫咪,迷蒙娇憨而无言的,问著是谁打扰了睡眠。

习惯x吸了吸鼻子,少年揉了揉眼睛,伸展腰背,却是很没形象的打了个呵欠,然後像是终於会意过来什麽,怎麽大夥全望著他?便咧出了一个笑。

「早啊、怎麽了?」

哪里还早勒……有女同学脸红了,羞赧的转开了目光,几个男同学们狼狈的调开了视线。

「那、那个……」

少年这才注意到站在他桌前的女孩。

「有事?」

给了一个亲切的微笑,少年一点也无起床气,还是那副爽朗的模样,只是眼底那若有似无的疲倦仍是诚实的透了出来。

这下女孩脸红的更彻底了,紧张颤抖的手怎麽也止不了,乾脆一股作气,把一直紧握在手里的礼物递了出去。

「我,我喜欢你……」

──哗的一声,全班又轰成一片。

扬起眉,少年眼底有些意外。

就在众人屏息以待的瞬间,他转眼看向自己桌面上那堆叠砌而成的礼物山,好一会才启唇,却是问了句:「今天,什麽日子吗?」

众人一愣。女孩显然也没料想到对方会开口来此一问,有些迟疑的解释:「因、因为之前情、情人节的时候我们都在放假,所以……」

所以等开学了再补上情人节该做的事?

少年又扬起了一次眉,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轻点了点头,女孩咬著唇,也跟著呆呆地点了点头。

接著又是双方不语的沉默;一方在等待,一方像是在思考。

好一会,少年忽然搔了搔脸,嘴里边喃著说「原来是情人节啊……」边转头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麽。

气氛顿时陷入一阵尴尬。

少女双手还捧著礼物,对方却没伸出手取,她给也非,退也非,只好怯懦的再次鼓起勇气,轻声问道:「苏洛,请、请问你可以跟我……」

这时少年缓缓回过头来,原本平静无动的表情倏然全数褪去,转是遂而一笑。

「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

刹那间,抽气声再起,教室第三次炸开另一波轰哗,众人之间立时乱轰轰,开始七嘴八舌,而刚刚才鼓起勇气告白的女孩似乎还无法消化这项讯息,尚伫立在原地,神色呆滞。

谁也没想到,那个阳光般的少年已是心有所属?

──那人,会是谁?

下课铃在这时候响起,少年唇边缓缓升起一抹更深的笑意,眉梢与眼角,熠熠的样子,全是飞扬纯粹的好看。这次他不再趴桌补眠,而是越过每一个目瞪口呆的人,哼著歌晃出了教室。

初春和风迎面袭来,暖和得令人昏昏欲睡,那双猫瞳满意而愉悦的微微眯起,双手c著裤袋里优閒的走在廊道上,朝遥望的另一端教室而去。

那堆礼物他动也没动,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另一边,就在同一条长廊上,处於另一端对边角的某一教室内的某一角,几个家伙诸如平常般聚在一块,其中几个正无聊的边丢著牌边哈啦。

最旁边的位置上,黑发的男人倚在墙边,阖眼假寐。

「你出快点啦,牌技很逊耶。」

「你懂什麽,我这才叫稳好不好!」啪的一声丢出一张方块二。

「哈!」丢出最後一张王牌,大个儿长吹了记口哨,咧笑道:「game over!」

众人悻悻然将手里的牌全都丢了出去,反正都吃鳖了。掏出自个儿输的钱递给赢家,嘴巴不忘多撇几下,顺便念念咧咧的。

染得满头都是奇怪颜色的人瞪了眼过去:「靠,还会藏起来哦!」

「呿,没留一手怎麽赢啊?」大个儿不以为忤,手掌伸出去捞了捞,贼笑道:「快点啊,愿赌服输。」

不甘不愿的掏出皮夹,将里头两张排队一整晚好不容易才到手的两张电影票丢了过去,边囔:「没马子你要到两张干嘛啦!」

大个儿不理他,迳自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票,「反正你就是输了,还管我干嘛!你跟你马子情人节不是早爽过了,不差这区区两张电影票啦!」

「什麽区区……这两张可少量的勒,不懂不要装阔啦,给你还不如给别人,简直是糟蹋了那部电影……」

「少来啦,除了带马子去『那里』,你能浪漫到哪去啊?还电影勒。」

「去『那里』又怎样?总比你没马子好!」

「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原本坐在前方安安静静看书的人回过头,抓了抓头上的头巾,无奈的出声制止两人的争吵。

「play你就愿赌服输吧,那麽在意不如再去买两张?」

「哪说买就买得到?那可是限……算了算了。」话断了尾,只觉多说无益,反正输光了。「懒得跟你这大块头一般见识。」

哈了声当嘲讽,大个儿反挑衅的朝他挑了道眉,戴头巾的安抚者则是摇了摇头:他实在是败给这两个嗜赌成x的家伙了。

顺了顺染成杂草似的头发,他决定不再跟那大个儿计较,百般无聊的转著头想找其他乐子玩去,目光无意瞥到角落上至始终沉默的人,不觉换望著窗外探看,喃道:「怎麽还没看到那只猫过来找人啊……」

正念著,靠走廊位置的窗边适时晃过了一抹颜色。

阳光下那黑泽红样的发端总是特别显眼,像主人扬起自信笑容时的样子,张扬不已。

几秒後,一道背光中显得特别瘦削的身影果然出现在门口,脸上挂著的笑意还隐约可见,就是脖颈上垂著的领带,也是一如昨天般胡乱打著的模样。

大剌剌的晃进别人教室里,少年一副悠閒的样子,直接朝角落的位置走去。

「唷、小洛。」

侧容朝几位好友扬眉应首当是打了招呼,视而不见其他目光,一迳来到了位置同自己般座落於窗旁的人面前。

瞧见那双阖起的眼眸依旧平息未动,少年唇边窃漾著的笑意越来越深,於是缓缓弯下身,兴意盎然的目光,就近水平直视著眼前的人,在那双黑眸刹那间睁开的时候,同时开口。

「喂、展靖尧。」

黑眸完整绽开,清亮的瞳色彷佛先前的阖眼只是错觉。苏洛直起身子来,倨傲直率的模样依然,却多渲染上一分惬意,让他愉悦的笑眯了眼。

「我们去约会吧!」

2

有那麽一瞬间,在场的人全屏息以待。

虽然全都不懂中文,但仍不禁暗暗猜想著短短几个字的意思,顺便带著看戏的心情,猜测另一方将如何开口应对。

毕竟,这东方来的少年,作风直接又坦率,先前已经不止一次让某些既定的事实与往例彻底翻盘,更别说现在和谁上演的又是哪出戏,当然这大家已是全然心照不宣了;而那每每直朝某人而去的攻势,哪次不是使尽力气的特大号全垒打?

──既快又准且带有绝对威力。

两双胶著的视线,男人没回应,少年不退缩,反倒是一旁的人按耐不住了。

「苏洛、」算他代为提问好了。jk搔了搔脑袋,「说什麽呢,顺便给我们翻译一下啊。」

少年头也不回,目光直视著男人,嘴角上的笑意逐渐转为一丝顽皮,「date、appointment。」又说:「我正问这家伙愿不愿意跟我来场约会啊。」

约会?众人不由一愣。

好端端的,两个平常除了在学校不同班、但下课一方必定跑过来找人,放学後又几乎都腻在一块的人,还约什麽会呐?这还不算上、若是偶尔有人使点x子,还可换来一天翘课自由行呢。

宛若初醒的男人神色不变的淡漠,迎上少年视线的样子又多了些适切的从容。见他还是那万年不变的面瘫样,苏洛在心底偷偷叨念了两句,蓦然伸出手,在四周围的抽气声中,一把抓过展靖尧的领带,再次弯身趋近平视,眼梢带上了满满的挑衅。

「喂、快点答应我。」眼瞳里狡黠微闪,缓缓又补上一句:「不然……我就要在这里吻你哦。」

现场看戏的个个目不转睛,边为少年的好胆捏把冷汗,边又暗忖著少年果然不负众望又出招了;然而下一秒,看似被动的男人却忽然伸出手,指节轻轻一拉,松开了少年颈间总是胡乱打上的领带。

「好。」

苏洛喉结不由上下一滑,愣愣的,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麽?」

颈子下的一双修长大手,慢条斯理重整著被松开的领带,三两下,缠与绕之间便束出了一个领结,再微微往上拉紧,原本松垮难看的领带立时变为整齐完美。

最後将领结按好服贴,掀上眼睑,男人淡淡地:「你听到了。」

苏洛脸颊一热,手猝不及防一软,差点放开。

他是听到了──但这麽一来却反而不敢确定男人的回答针对哪句啊!若真是回答前一句还好办,若不是?少年脸颊微红乍似困窘,眸光渐渐带上了点挫败。

一时不语,四目相触,苏洛望见那双黑眸里未变的那抹淡定,里头浅浅,却似乎埋有他才看得出来的,那丝丝细微的戏谑……

可恶!

原本势在必得的神情终於还是垮了下去,少年彻底挫败了下来,嘴不满的又是撇又是噘的,最後也只能不甘心的松开手,额头看似撞往对方,却只是轻轻的贴上,然後转势窝进了男人的颈窝处蹭了下。

「你很诈耶。」咕哝,又小声的:「跟我去约会啦……」

教室里一片静默无声。

几个夥伴脸一黑,顿时满是斜线。他们是不是该庆幸,现在是下课时间,而教室里人不多?

这两个家伙,竟然无视观众,当场放起了闪光。

「……」拉平领带,展靖尧目光转而扫向周围看戏的人,上课铃在这时候响起,他不发一语的起身走向门外,苏洛没有犹豫,下意识跟了上去。

走廊上人影无几,就只剩两道身影一前一後走著,前方的人走得缓缓,後面的人跟得紧紧。

「去哪?」

展靖尧往楼梯方向走去,苏洛亦步亦趋跟去,又问了一次:「去哪?」

一路跟下了楼梯,重复又问了几次仍不闻回答,苏洛前方稍远的那道背影迳自走得缓缓,他索x停在原地,决定不再跟。

然而那人脚步停都没停,转眼间已看不见身影了,兀自站在原地的苏洛呆了下,憋足了气,大声说了出来:「小气鬼,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去约会啊?!」

空荡荡楼梯口,连声音都无限回盪。

几秒过後还是不见人影,苏洛气得再次大吼:「展靖尧!」

叮咛──几声清脆阵阵响来,虽然细微,在安静的楼梯间却显得清晰,苏洛听觉敏锐的捕捉到了。视线偷偷往楼梯旁侧下一瞄,嘴角随即扬了起来,缓缓踱步下去,在楼梯口停下。

下一层楼梯口的位置,男人就站在那里。

还听得到c在裤袋里的手,有意无意拨弄著钥匙的声音。叮咛当啷的,那些声音苏洛熟的不得了──几串钥匙圈全是他选的。

仰起下巴,少年决定再给男人一次机会:「如何?」

不过是半层楼阶梯的距离,一上一下的两人,只有两双眼睛无言的对视。猫瞳里骄傲仍在,黑眸里淡然未褪,宛若对峙。

「那麽……」

苏洛扬了扬眉。

「你是去呢?」掏出裤袋里的手,一串钥匙在掌中可见,徐徐的动作拉开领带,男人眼底微微慵懒。

「还是不去?」

砰咚。砰咚。

「我……」苏洛眼睛眨也不眨,有那麽一刹那间他不由有些走神。

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压不可抑的狂跳了起来。

「当然要去!」

时间初来到夜晚,未开灯的偌大室内,只有顶端窗口微微泄下丝丝月光。置於角落边的大床上,伴随一声近乎窒息的惊喘,历经一下午的激烈律动终於渐渐平息,凌乱的床面上还是那两道身影,维持交叠而躺。

缓和了呼吸,男人撑起身子,怀里的人面颊潮红,呼吸依旧絮乱,拂开他颊边因汗而沾上的头发,低头啄了下额际,抽身离开前,拉过棉被盖住了他汗湿的身体。

淋浴的声音传来,留在床上的少年等待呼吸恢复过後,忍住全身的酸痛,尚且无力的四肢转身,改完趴姿才稍微舒服点。

结果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样。

窝在大床上的一角,少年全身就像毛毛虫作茧似的全裹在一圈又一圈的棉被里,只露出颗头,嘴巴还不忘顺便咬著被端一角,满脸懊恼。

说要约会的是他,而突然想要约会的也是他没错……但,他说的约会绝对不是这种『约会』的意思啊!

约会不是应该要……

「碎碎念什麽?」

额上忽然一凉──苏洛抬起眼,被裹住的手没有伸出去接,冰镇後还淌著水珠的果汁被转搁到了另一边的地板上。

刚洗完澡出来的男人只穿了件棉质室内长裤,身上还泛著热气以及沐浴过後的清爽,苏洛皱了皱鼻子,慢动作转身坐了起来。

一点也记不起来是怎麽被拐到床上的了。

伏下身子再躺下,像只小虫般蠕著移近,窝到了坐在床沿边擦头发的男人身边,看著近在眼前的饮料,苏洛又懒又困难的伸动著棉被里的手。他实在不想动,但乾渴的喉咙不滋润不行。

一只手蓦然伸来拿走了他的饮料,听到拉环被拉开的声音,苏洛很自然的拉长了脖子,在罐子靠近的时候就著男人的手猛饮了一大口。

满足的舔了舔唇边的糖味,苏洛再度蠕动身子,转向想窝回枕头处去躺,却被人拦腰拉了回去。

「去洗澡。」

「不要。」撇头拒绝完,就要再次朝目标蠕去。

皱了皱眉,展靖尧起身,抓著被端一角,张臂猛的一掀,裹在被子里的家伙猝不及防,立刻像颗球似的滚了出来,全身赤裸落在床面上,白皙的身体深色的被单呈现强烈对比,还缀著情欲後的斑斑痕迹。

似乎未觉害臊,虽然脸颊已是明显涨红,少年却不闪躲遮掩,乾脆就赖在床上,拉过枕头抱著,再次拒绝:「不要!」

拧著眉头,展靖尧作势就要弯下腰,「不洗今天睡地板。」

苏洛乾脆张开双臂,「那你帮我洗。」

「……」

「还有我今天不要睡你这。」

「……」抿著唇,男人冷淡的眼里有疑问。

「而且这也不是约会!」少年说,瘪起的神色既有不满也像有点委屈。「才不是我要的约会。」

还被第n度吃乾抹净。

「哦?」挑起眉,展靖尧挽起手,「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才不是!」霍地一声跳起来,苏洛忍著腰疼,满脸通红的反驳,顺道把手中的枕头砸了过去,囔道:「正常情侣的约会才、才不是这样……」

接过直飞而来的凶器,眼看著这家伙还裸著身体,却一副来势汹汹、且绝对坚持的模样,展靖尧缓缓蹙起眉。

「跟今天睡哪有什麽关系?」

男人难得发问,苏洛抓紧机会,又说:「正常约会不都要先约在一个地方等,然後再会合一起去玩啊。」

沉默的看著他一会,男人转身踱往沙发,神色看似尚未妥协,依旧回得淡淡:「我有答应?」

「唉唷」一声噘起嘴,少年从後头一把跳攀到男人转身的背弯上,双臂绕过肩颈圈紧,缠至腰际的双腿被另双手臂接过勾起,顺势被带往浴室去。

「去嘛去嘛……」

直到热水被扭开淋上身,少年不死心的声音还陆续传来。

「我们去约会嘛!」

「……吵死了。」

终於,男人以一吻缄封了那张努力不懈的嘴。

3

三月薄阳还带著些许凉气,纷扰大街上仍是人车庸碌,全景镶不进那片旭黄,斜边似的划上了错落的等边,将城市一角缀上了斑驳生气。

路上行人或成群或单影,通常匆忙即兴而过,鲜少会为一眼而多作驻留,在这样拥挤的画面里,看似一人孤单的戴帽少年,垂首坐在街边的行人椅上,简单白色t恤的年轻装扮让阳光划作两半深浅,宛似刻印在墨色长椅上的对比色,明明可以和谐,却又显得奇异的突兀。

或许,是因为他那自落坐後便未变动过的坐姿。

他在等人。

帽沿遮住了他低垂後大部份的脸,其下隐约可见的唇线紧紧抿著,大剌剌随x将修长两腿垂直微开而摆放的样子,看似自然惬意,却微微透露出一人强占三人份位子的霸气意味。

双手抱x就坐在中间的气势,颇有拒人之意,若是无心之人,大概也不会想落坐在同张位子上了。

他在等人。

今天他还特别提早出门了,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大约十分多钟。然而在等待了将近漫长的二十分钟过後,他出门时还愉快上扬的两片绯薄唇瓣渐渐凛为平直,尔後慢慢垂下,接著便是现在的紧紧抿起。

他在等人。而那个人还不来。

现在,第二十五分钟即将过去,等待就要进入半个小时又第六分钟,阳光稍稍换移了下位,有道人影慢慢靠近,步履依旧从容而适,丝毫不见急促的走入了他帽沿下。

那双修长笔直的腿终於彻底进入到少年眼底,高大的y影顿时笼罩在他身上,遮挡住背後那一整片金黄。

少年彷佛无所觉似的没抬起头来,没有反应,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只是继续保持那样安静垂首不动的模样。

几秒过去,一站一坐的画面像是就此静止了。

下一秒过去,那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自行移了开来。阳光再次露现,缓照出帽沿底下尚不妥协的决定。

走至左手边的窄小位置,少年并没有因为如此就移开他的坐姿、好赐予对方更多的空间,他似乎就此决定不动了,然而男人也并未有犹豫;就在他无视那被故意划出的窄小障碍空间、欲坐下的刹那──

少年果真动作了,既敏捷又快速,却是一大跨步坐往靠右边点的位置移去,然後远远划隔开两人的距离,徒留中间的空位。

长长的行人椅上,少年和男人,一人各占一边。

少年还是一样环x垂首,淡色唇瓣紧紧的抿著却显示了他有多麽不开心,另一边的男人,虽面无表情却是好整以暇,修长有力的双腿却交叠出一股淡淡慵懒的閒适。

迟到的家伙,还敢这麽嚣张……

帽影底下的一双猫眼怒气越来越旺盛,几乎快要沉不住气的出声或是乾脆咬过去了,一名中年男子却在这时经过两人,看了眼中间空出来的位置,很自然的就要落坐──

「啪!」少年突然伸出手,一巴掌打拍在那个空位上,只差没抬眼瞪过去了,吓得只是单纯老百姓的中年男子被那霍然的气势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这两个人,赶紧快步离开。

没人再介入中间的位置,又恢复一人占一边的模式。

骚动的小c曲,占据其中一边位置的男人却仍旧没什麽反应,仍是维持一派的淡定自然,沉著丝毫不受影响。

连开口安抚一下的意思也没有。

终於忍不住了,少年扁起嘴,颇不甘愿的站起来,移往旁边中间的位置……然後再多移一点点,比中间再过去一些,刚好可以倚贴到另一个人的角度,一举重重的坐了下来。

或许是下意识了,也可能是种镌於骨髓里的自然;如果这个人就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了,少年实在想不出有什麽事可以阻止自己不多加靠近一分,就是一点点的距离,再想稍微坚持自己也会受不住控制。

在这个男人身边,却不能够靠近到紧密不分的话,连靠近都显得多馀。

这样的执著,明明他们路才走到多远而已,却已怎麽戒也戒不掉。

然而像现在两个人已再没有间隔了,那张不高兴的脸庞还是宁愿死瞪著前方不说话,也不愿再自行多跨出一步。

虽然x子随意也喜欢大咧咧的笑,但他尖锐竖起的骄傲,偶尔还是需要被只大掌轻轻的安抚。

不为什麽,只因为那只大掌的主人是他。

原本打得挺直的腰际蓦然一缩,一只有力的手臂从腰背後开始环了上来,慢慢收紧贴附的力道,整个人不禁跟著微动而更加偎去,少年转过头,硬是瞪著男人。

男人迎上他的目光,黑眸里似乎有淡淡笑意,浅得让人不易捉m。

然而少年就是捕捉到了,牢牢的,看得一清二楚。

而那只揽上来的手,在那指节乍似若有似无、有一下没一下来回摩娑在腰腹之间,内心中原先层层叠起的坚持,彷佛就在一个动作里尽数崩散了。

对於被如此制压住的自己,不知是无奈的,还是恼怒的?也许他只是认了。

对视里,少年忿忿的目光最终也是败下阵来,气恼的伏进男人怀里,张臂一抱,牙尖狠狠咬在他身上,腹肌上的r却硬得他更恼,抬起头,乾脆抡拳给了他大腿一下。

由著他总有的孩子气胡闹,男人起身站起来,回头看著少年,给了他一只手,让他自己决定。

於是少年终於扬展笑颜,开心的交付出自己的手,让男人牵著走了。

只因为这个人是你。

不知为何心血来潮的少年,突发奇想吵著说要约会,缘由是为了补过节,男人平淡的一直没应声,两人对於某些字眼似乎概念不同。

然而最终还是无声允诺了。因为懂得那颗不安於静的心,喜欢随著每一分每一秒想法的不同而走,并且将之付诸在满满的活力於行动上;所以,无法看著那张笑颜就此褪逝在失望里。

从东村开始的第一站,少年坚持说他想要吃冰;不知从哪探来的消息,以充斥著波希米亚风格情调的某广场为中心,在一整区范围不算小的街道上,布满了许多餐厅与咖啡馆,其中以转角处的某间冰品特别出名,且假日客流量绝不为少。

兴致勃勃的拉著人找到了那间以蓝和白为底的两层楼木造屋,两人幸运的在进门时便被告知还有空位,在二楼寻觅到一个靠窗的好位置,苏洛一摊开menu便直接相中了首页上最华丽的那一碗,眼睛都亮了起来。

指著首页上装饰非常豪华的图片,苏洛嘴谗的朝对面的人说:「这个、这个。」男人的menu却停在最後一页,上面有各式各样的冷热饮。

大概浏览一眼,也未再往前翻过,展靖尧阖上menu,直接点选了一杯espresso。对此苏洛脸都垮了,既哀怨又渴望的看著他。

「吃冰嘛。」

「……」

「吃冰啦。」

「……」

「不管,吃冰。」不理他,转头对服务生咧出一个笑容,苏洛乐呵呵的照点:「两人份。巧克力要多一点。」

待服务生一走,苏洛回头即在桌面下偷偷用脚尖踢了对面的人一下,边说:「来这里当然是吃冰,竟然点那种又苦又黑的东西,还是热的……」

随手拿起一旁的报纸翻开来,他头也不抬地,「你吃就好。」

一点乐趣也没有的家伙!出来约会还看报纸……忍住将那碍眼的报纸打掉的冲动,苏洛两手托腮直直的瞪著他一会,发现对方还是那样无动於衷,嘴里又念了句「讨厌鬼,看我不是更好」便转头看向窗外不理他。

效率好的商店才能兼顾商机,不过多久,一方点的咖啡先行送了上来,上头还缭绕著丝丝热气与香味。苏洛皱了皱眉,看著那被压缩成小小一杯,大约不到两口就能尽数乾掉的黑色内容物,在嗜喝者眼里上等的极品,在他眼里不过是杯会影响他味蕾的苦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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