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走近,微露出的门缝适时传来一股熟悉的声音,少年眼眸立时发光──是磕板声!
才想走近再听个仔细,眼前蓦地出现两双黑黝黝的chu大巨臂,苏洛抬起头,两个高壮的黑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光冷凛而不屑。
“唔、好小气啊你们……”不满的回视,少年无惧,偷睨了眼隙缝,不甘心又试探问道:“看两眼也不行吗?”
黑人剽悍而凌厉,手一挥就想赶人,“走开!这里不是你这种……”
浑厚喝斥的嗓音倏地一顿,看着少年身后的神情一愕,顿时变得谦卑而恭敬。
“jean。”
jean?苏洛正奇怪的回头,眼前徒地一黑,安全帽被摘掉正巧挡住了视线,怀里被塞了块板子,等视线一清,原本未敞的铁门已被推至两旁,人也已越过他走进门内,未被阻挡。
看了两尊黑人门神各一眼,苏洛搔搔头,复又快速朝两人露了个淘气的鬼脸,便一溜烟跟上背影。
“喂喂,展靖尧,刚那是在喊你吧?”拉住人,苏洛马上提了疑问,想当然前者不会回答,于是他习惯x的自顾问道:“刚一路上很多人在看你哦,喂,你很红吗?”
停步回头睨着他,展靖尧慢条斯理点了g烟,反问:“很重要吗?”
“唔、也不是啦,我只是……”话猛地停住,苏洛目光登时被眼前一大片人群所占据的画面给拉去。
偌大的工厂用地本该空无一物,然而在空中巨大的吊灯照明下,四周吵得沸沸扬扬的喧哗与热烈,全是围绕在正中央的巨型u板里。而引起众所注目的焦点上,令人惊讶的不是它的异常巨大,而是里头来回出现却宛若不息的身影上──但由于人群过多了,偶尔视线的缝隙只能看见u板之一角,苏洛无法好好看仔细,手倏地被拉过,带他走上了一块隐密处,那里竟藏了一小段阶梯,可供爬上。
无人占据的看台视野良好,台下的一切皆清楚可见,一坐上苏洛便迫不及待,聚j会神的细细算了起来。
巨大的u板不似一般可见,板槽两端的距离异常相远,而里头来来回回的身影不是因为速度疾呼而回板,而是因为上板者不止一位!
放弃数算,里头交叉来去的十几道身影瞬息万变,刚有人因为被撞离轨道而退下,马上就有人从中补上,然而真正幸存的仅有几位。
几乎拉不开自己目光,苏洛转头问道:“这是……”
吸了口烟,展靖尧姿势闲适倚靠着台柱,看着场上的淡眸微沉,清冷看不清思绪,却显得若有所思。
“这才是挑板。”
挑板……咀嚼着这两个字,苏洛那双猫般上挑的眼睛紧锁着台下,目光被抓牢。
一开始还只是处于乍见似的惊喜模糊里,而在看到中段时,已能进入状况,看出了规则。直线式凹槽u板,原就是一人、最多增至两人的展技空间,而这台子之所以会做得如此异常巨大,就是为了能够容纳更多的板者,其作用与一般比赛相等无异。
领域范围增大,人数相对的就多,每人所占据滑驶的空间便缩小。因为来回不能停止的基本规则,更遑论两端之间的距离会拉缓滑板的速度,为了能够把握住回板时的有利空间,每次跃上顶端,皆只能凭个人技巧尽量拉长。直至无人临阵加入为止,慢慢的,禁不起空间阻碍而擦撞或板子互磕的众多淘汰者出局,参与者开始锐减……人越少,淘汰的机率就降低。而为了让慢慢多出空间顺利使滑的对方game
over,接下来就是耐心与技巧的考验,直到最后,板内只能余一人!
这就是挑板。
无顾范围,无顾空间,与双方比分或尬板不同,这样多人聚集互挑板技,比单纯的一板一人还要来得更加刺激有趣,所需的专注力与技巧变化也更甚。
残酷的比赛向来不须历经多余时间,在淘汰的作用下,场上u槽里很快地仅剩数位,互相使技干扰下,很快便只剩余两人争夺。苏洛眼里的兴奋越来越浓,挂在看台边边的双脚开始无意识地,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来回踢向墙面。
以前只是听说过,未曾亲眼看过,如今却让他大开眼界。
转头睨了眼一旁的人,苏洛手一撑,靠了过去。“喂喂,展靖尧,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蓦地,台下一声巨响,板内飞出一块滑板──胜者出现了!
台下跃起一片欢呼声,苏洛看到了胜者,一个戴着帽子的少年站在顶端,手里拿高他的滑板,示意着他的胜利。
“他当然知道这里,因为这里曾是他的天下。”
似沉若低的声音突地从背后传来,用的是中文。苏洛回过头,一位穿着唐装,系着长发的东方男人笑得温和,举步优雅地朝两人走近。
“对吗……jean。”
问着谁,眼睛却看着另一位少年,细长的凤眼凝满了丝丝笑意,这让苏洛想到了狐狸。与展岳瑞那种狡诈的笑面狐狸不同,这只狐狸脸上虽然也是笑笑,感觉却温驯许多,然而眼底也有抹狡狯。
“别提过去式。”回应他的这句用的是英文,背影那抹冷淡似的孤傲缓缓侧首,转而回以标准中文唤道:“少华。”
微微一笑,闻少华更加的走近,“你知道我热爱使用母语的,靖。”
看向苏洛,眼里的笑意亲切。“这就是那位少年?”
颦眉,展靖尧脸色微沉。
无视那双冷眸,闻少华像要确定似的,复问:“获得红板的那位?”
一听见熟悉的字眼,苏洛即开心地出声:“我的板子是红的没错啊!”举高怀里的宝贝,一脸骄傲道:“你瞧,很美吧!展靖尧给我的哦!”
凝视着少年秀出的红色板面,j致亮丽的颜色对上黑色的神秘,不枉美丽着称,闻少华微微敛下眼睫,简洁赞扬:“的确。”
被认同了,苏洛笑得更加开心,m了m爱板,抱得更紧。“巧合,毕竟还是需要命中注定……”唐服男子如是淡淡说道,眼底若有所思,转眸看向另一人。“对吗……靖。”
“原来jean真的是靖啊!”苏洛恍然大悟,“展靖尧,你刚怎么不干脆点回答?”
展靖尧冷睇了闻少华一眼,已然站起身,朝苏洛伸出手,“走了。”
“咦?”苏洛一愣,下意识交出手,整个人即被一拽拉起,大步离去,“慢、慢一点啦,展靖尧!”
蓦地,一只手横向窜伸过来,适时挡住少年的走势,苏洛看着牢牢横隔在身前的衣袖,不禁微讶──好快的身手,他g本没看见他何时靠近!
展靖尧眉心完整拧起,脸色沉而冷,“闻少华。”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未将投s而来已然冷凛的目光放在眼里,闻少华看着少年,迳自笑道:“我还没自我介绍呢。”
苏洛连忙想收回被牵牢的手,却不被允许,奇怪的看了展靖尧一眼,后者却只是冷着一张脸。
僵了半晌,苏洛只好边夹住板子,边伸出一截手掌道:“你好,我是苏洛。”
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唐服男子回手一握,“闻少华。”狭长明锐的凤眼仔细睇凝着少年,笑笑地收回手,有意无意道:“真是一尊漂亮的娃娃呢……”
“啊?”闻言,苏洛很没形象的拉下脸,“什么啊!”
将另一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闻少华反手于背后,转身走至看台往下俯视一切,问道:“怎么了,靖?不敢让他下去试试吗?”回首,又加了句:“这块曾在你脚下的无庸之地,有这么可怕到会让你的娃娃受伤?”
那双对视里的黑眸已然全无温度,展靖尧冷瞟着人,虽未置一词,倒也无意缓手放人。谁料,那只手的主人已猛然甩开他,不服地道:“谁是娃娃不禁摔了!?”
排斥这词汇的少年不高兴的撇着嘴,上挑眼尾里的倨傲因为自信而发亮。
“我还怕你不成?”
愿者上钩啊。
“哦?”不掩那抹赏识兴味,闻少华长发优雅地带旋回身,眉梢挑起笑道:“那么,证明给我看看?下一场还有三分钟。”
穿唐装的男人转身,一把将长发盘起,那双斜挑的眼眸意味深长的敛下,带出一点惬意。
“规则你应该会知道。”优雅的中文语调软如风,看着少年,闻少华面带微笑:“提醒你别中途入板,以免你的右脚承受不住……不过我想这些他都会告诉你。”
苏洛微微挑起眉,讶然并未表现出──他竟然知道他右脚受伤的事?
“我很期待你的表现。”转身走下看台,闻少华回首轻笑抛下一句:“毕竟他不会想让自己的娃娃有何损坏。”
拧起眉,苏洛不高兴的看着离去的背影,“我不是娃娃……”
顷刻,隐密处的看台上边变得安静,与台下再次炒热起来的沸沸扬扬截然不同。
奇怪的气氛……这样苏洛想起第一次在他公寓见面互视时的怪况,那种无言语的沉静,拉开一种无形的距离。莫名的凝滞。
拂去心底那种疏离感,苏洛走近另一人。展靖尧没有搭理他,只是敛着眼眸看他,面容淡淡而漠然。
讨人厌的一股心慌仓皇袭来……苏洛下意识抬手按住x口,想压下瞬间的心悸与颤痛,而在那双黑眸底下,只能掩饰x地将视线调转盯着他身后的墙面。
一会,即使明白慌乱是为了什么,他终究只能回眸,搔颊而赖皮笑笑。
却仍旧无法在那双黑眸的视线里遁逃,败阵似的撤下嘻笑,苏洛面容凝滞,霸道而微愠的低声道:“不要只是这样看我……”
倏地,他扬首迅速在男人面颊处轻碰了一下,虽然得逞得笑开,却还是调转眼眸,避开始终而在的另一双视线。
“嘿嘿、好!力量满满!我要下去啰……”
说罢,苏洛挑起板子就要转身离开,手臂猛地被股力道拽回,瞬间撞上两瓣温热,板子脱离手中掉落在地上,人被抵压在墙面上。
不若那人气息的冰冷,连吻都炙热而猛烈。
两颊被攫住抬起的角度,硬是承接住略带chu暴的下压辗吻,他双手已像拥有自我意识般的环过男人,回应还是生涩,却总不是拒绝。他怎么可能拒绝。在没有人看到或知道的地方,男人也会像这般对他索吻。两人转瞬贴近的距离与力道,几乎每每叫他连微小的指尖处也颤了起来。
那股颤悸里,其实总藏有他不愿轻易显现的羞涩与怯意。
如果不敢伸手,便连争取也谈不上。他不怕输,就怕输给了他自己。
缠吻的结束,额际贴上另一道温度,近得可以嗅闻到清晰的气息,苏洛贪恋的闭上眼睛,收紧双臂,将头搁在男人肩上,仍是微喘。
啄吻过怀里的发梢,展靖尧微微侧眸瞥过台下,已掠过几道身影。
“用身体记住轨道,拉长回板时间其实没有好处。”简单一句话,就已打退在乍见比赛时,皆会误以为的规则导向与技巧。
冷质的嗓音总是淡然,在耳畔处低声响起,原本使得呼吸近呼僵窒的心慌,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抚平褪去。
苏洛不住苦笑,原来他已陷得这么深吗……
此时哔哨声响起,已是预备的开始,展靖尧松手放开他,淡淡的又提了句:“不要注意其他人。”
接住挑起的板子端牢在手里,苏洛在那双眼眸的注视里挑起眉,好笑道:“真以为我是娃娃?”
男人同样掀眉回应他,苏洛抬首,眼底的坚定与净朗的笑容交织出一股惬意的倨傲,近身在他唇角轻印了记。
“相信我。”
第十二章
娃娃不禁摔的脆弱模样,从来就不能也不该套用在他身上作为诠释。
如果只是想被珍惜与呵护,那么他的付出便没有了意义。他要的,比那些都还要来得纯粹、简单而原始,如果得到的并非他所想要的,那些也只是无用的附加品罢了。
走到这里,他已没有余地可以思考一切脱轨到何处,先伸手抓牢抓紧,这样而已。
更何况,这男人,从未拒绝过他啊……至于原因……曾经他在意过的原因都只有一个;但,他还在这里,只要他还能有自信的一天,他依然相信总会有所不同。
因为他是苏洛。
因为他是独立个体,单一而唯一存在的苏洛。
因为闻少华的关系,少年一入场就轻易获得优先上板权。
视而不见周遭参加者的不服目光,那些皆构不成让他因此多作考虑便毅然选择退让的要素。为了某些事,他的恣意与妄为也能毫不留余地。
迳自打量起这块巨大的场地以及附近围观的人群,苏洛眼里的兴趣攀升。
未上板的人群里,竟隐藏了许多职业级玩家,就连街头上表现极出色,却未曾挂上职业两字的业余选手也不少,而他们并非都有参与这次的极限赛。想来,比起那种被制式住的比赛,这种等于无规无则的自由赛更让人跃跃欲试吧。
这种私人x的聚集赛,若非有一定的人脉与背景,可能连参加的资格也没有。想着早先被阻挡在门外的事,苏洛眼眸一挑,不禁抬首望向不远处某一隐藏看台位置。
那人,就像股深渊,黑得幽暗而神秘。
因为出神了会,所以错过哔哨声中的起板时间。眼看着进行中越来越多人入板,而几乎也已各自找好轨道,底下的嘘声已起,苏洛伫立在顶端上,闲适而有些无奈的搔了搔颊;蓦地,转眼对上一道视线──隐在人群之中,负手而立的白色唐装身影,那双盯着他看的上挑眼尾,正隐约转绕着一抹淡光。
那是兴意盎然,也是打量。
打量?苏洛有趣的挑起眉,昂起脸庞对视回去,眼里的自信与傲然不亚于这里任何一人,唇间缓缓扬起一弯笑意的同时,顷刻,瘦削的身影骤然倾身一划──坠入槽内后,快而迅速,板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空隙中穿梭而去!
四周响起一片哗然,紧接而来错愕的静止声,少年突如其来,不按牌理出牌的模式的确让人眼睛为之一亮,更多的是刮目相看。
不是看不出唐装男人与那人之间的非比寻常,或许他知道与否只是早晚的问题;而此刻,那抹总像在探究他的目光可真是勾起他的好奇了。
若真是在秤他斤两,那他还客气什么!先不管理由与原因,被人看轻看扁这种挑衅的事,不回以些本事较量,怎知他到底是不是脆弱如娃娃。
眼明手快在众多身影内抓到了自己的轨道,记牢那人提醒的话,本能已与身体相互相驱散,一转一滑间,已然发现,其实轨道并未是板程,而是主导在脚下。
若未能发现这点,而只专注在脚上使役板程的距离轨道里,一旦板槽内的轨道被外来因素干扰而划分到轨道,失去掌控的慌乱与失措便加剧了技巧的考验度。
周围身影节节穿越来去,空间显得拥挤而难以驶滑,然而久未感受脚上使役速度的畅快感,少年不见急躁,自若的遵循轨道,脸上笑意渐深,享受惬意而自在。
背后一道身影沉默走近,着唐装的人无回头,只是溢出一抹微笑。
“那孩子很b,对吗?”
不是问题的问题,比起问句,更似叙述句。而来者似乎也无意回答,白色帽沿下的唇瓣只是紧抿。
闻少华脸上的笑容或深或浅,漫不经心问道:“不想上去看看吗?还是刚刚那一场已让你体力耗尽?”感受到那股迟疑,绯薄的唇线勾起,加了句:“不知道吗?他是靖带来的孩子。”
话刚落,那股僵硬式的愣然清楚可见,下一秒,隐在宽松板衣下,仍然可以纤薄的体型已然伸手隔开人群,拿着滑板直直朝u板而去。
仔细一看,那抹身影,正是稍早那一场的夺胜者!
着唐装的男人微笑依然,只是优雅的转首,朝不远处观望着场内的看台上看去。黑色的单人身影,即使远距离也可详见那种孤傲式的漠然。
闻少华不禁轻声喟叹:“长大了,还是未变哪。”突地,他悠然的瞳孔宛若猎捕,迅速捕获住另一抹高大的身影正从门口走进,缓步朝看台上而去。
“来了呀……”上挑的凤眼顿时因笑容而眯起,闻少华最后看了眼场上,转身朝同一方向而去。
“真是好兴致,带小情人来玩啊?”
微懒而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展靖尧没有回头,挽臂而站,闻风未动。
king耸耸肩,似乎也不意外,迳自走近,却是远远隔开约三人宽的距离。随意将手c在口袋,姿态闲适。与看台下的吵闹相异甚远,看台上的沉默却寂静而冗长。同时观看着台下的一切,x格上的冷漠让其中一人连丝波动也没有,比起这样的态度,另一方渐渐显得浮躁。
终于受不了了,king猛地回头,恶声恶气地质问:“那小子真是你的人?”
纵使周围的吵杂声布满,但他知道对方一定听到了,但却仍旧没有反应,直到king沉不住气,一个跨步伸手拉住对方,眼下的伤疤变得狰狞。
“妈的,你还要维持这种态度到什么时候?!”
冷冷地,那张薄利的唇瓣缓缓溢出两字:“放手。”
“jean!”
拧眉,展靖尧轻易挣开手臂,却又被拉住,再隔开,来来回回不下三次后,已然一个抬腿,毫不犹豫扫去,king措手不及,只能勉强伸臂挡在脸畔,硬是接下一记。
“啧!”真是毫不收敛的力道啊……单方承受的人无回手,只是无谓的撇嘴,呸出了一口血沫。然而舌尖被尖齿划破的痛,却远不及多年来无法释怀的痛。
嫌恶似的冷睨了他一眼,展靖尧转身就要离开原地,却被乍然再次现身的人无言的挡了下来。
见到来者,king的脸微微扭曲了下。
“怎么?这么多年了,见面礼就是踢上一脚?”
随着声音响起,楼梯处走上一抹白色身影。走近距离较远的那一个,闻少华优雅的探手,在对方不及躲开时,袖端已经抚过唇角的血迹。搓揉着指尖上的红色y体,唐装男人只是看了两人一眼。
“好好看赛吧,还没结束呢。”
那个戴帽子的家伙一上板,苏洛就注意到他了。
因为他进板切入的地方,正好就落在同一条滑行轨道上;当然,因为不同的状况随时在变,下一秒,也许那个轨道就会变更。
然而令苏洛无法不去正视的,还是那个人的行迳轨道。
当两人再次于正面交锋的端点遇上时,苏洛在闪身避开的那刻,终于恍然的清楚了──这家伙,明摆着冲他而来!
无论是跃上顶端,抑或是回板的距离与时间,那家伙好像全捉住了他的节奏,不仅模仿他的招式,就连轨道也从对面紧紧跟随而来。若不是因为淘汰者陆续增加,驶滑的空间越发宽阔,像对方这样不顾一切正面迎上冲来找碴,想必有可能两败俱伤。
才刚想落,在一个回板瞬刻,苏洛在高空中迅速瞥过板槽,准确抓好仅存的人数与轨道,就要回板,未料──原本总是在对面另一端紧抓着他的家伙,不知已何时出现在身旁,步调不仅与他同频,更在同时跃回板后坠地!
周围观看人群霎时响起一片欢呼与口哨,为此画面之j采留下无法掩饰的激动与兴奋情绪。侧眸看了眼与自己同样动作与速度的家伙,苏洛不动声色继续照常驶滑。
这样来来回回驶滑,虽是延续相同动作一再重复,然而从一开始多人拥挤的技巧运用,到人数锐减的后段耐力赛,对长年玩板者其实不难。困难的是,如何在人数少、相对空间变大的同时,让大块巨型u板仅剩一人!
而那个人……
板内仅剩五人,扣去与他两人,另外三人的轨道或许因为有所警觉,离两人距离稍远,只敢在范围外独自攀滑,完全是无法互相干涉甚至是干扰的位置。
碍于脚伤刚好即落地滑行,以至于苏洛在行板的踢踏上,仍是使用健全的左脚做regular,此行在技巧上虽然依旧顺畅,但在速度比较上,仍与goofy稍显落差。
再一次与身旁的人同时跃上顶端的那刻,无意间瞥过那人右颈上一小颗润痣,苏洛略勾起嘴角,懒慢而嘲讽的出声了,那是只有身旁的人听得到的音量:“老是跟着我,你累不累?”
戴帽子的少年丝毫不在意,依然跟着跃上顶端,蓦底,他猛然转头一看──原本还紧追着的目标,已然不见!
“靖,那孩子不错。”
看台上三人,姿态各不一。一个闲适,一个淡然,另一个则是显得焦躁而气闷。
闻少华说罢,不隐藏的探究目光转头看了眼右旁的人,突然笑出声道:“瞧你专注的样子。怎么,很担心?”
回眸看了眼唐装人,展靖尧目光冷冽得近乎令人不敢正视。“你不该来干涉我的事,少华。”
“哦?”
突地,看台下再次响起一片鼓噪声,适时拉回三人注意力。
画面里,板槽内不知何时仅剩两人,而同一时间,被迫淘汰掉的另外三人,皆与滑板呈现撞板后的狼狈,错落而翻躺在板外。
见此,较年长的长发男子笑了,笑得惬意而有趣。
“唉呀!娃娃生气了呢!”闻少华回头看着人,意有所指又道:“看来这孩子不只是装饰好看的洋娃娃而已……脾气似乎也很不好惹呢,我说的对吗?靖。”
被问者未答,只是凛敛着双眸,瞬也不瞬的盯着场内那抹身影。红色的,如同一弯快速而灿耀的炙热光芒,瞬息间闪越过瞳孔……留下令人挥之不去的余影。
要甩掉谁,都可以是轻而易举的事。只要他想做。
当对方还自恃掌握局势而得意的那一刻,苏洛已然为自己的轨道失去与否赌上一把!与他跃上顶端的同时,苏洛立时跳脱出对方认定的既定模式──出奇不意的flip,让双脚与板子在跃升时迅速调转重心位置,随即压板回旋,那瞬间,对方就算发现人已消失,也只能措手不及的率先跃出顶端。而原先被捉紧者,早已回槽快速迈向另一头,顷刻,拉出两人原本的同行轨道,再次处于两端!
这一把,他赢定了!
看着那人回板后急于找寻他的模样,苏洛嘴角漾出一记冷笑,对方的干预行为超出了安全度,已然惹火了他;要解决,便毅然决定以速度取胜,即便他的右膝有可能再度泛疼……
冷冷扫过那人要再次跟上的轨道,已恢复goofy 模式的苏洛,速度之快令人丝毫无法轻易跟上,几秒间转换轨道,滑行已直朝另外三人而去。
苏洛来回探看两回,顺道摆脱另一人的追捕;转眼,已迅速抓到那三人的轨道──已疲累难耐的人顿时忘了捍卫轨道,也忘了该远离别人的轨道,若无法俐落c控至最后,即便从众多参与者脱颖到最后,也只是枉然。
即使在那瞬间,他们依然天真的认为,只要不进入那两人的范围内,处于缓慢的耐力赛也有取胜的可能,然而x格可以任x也可以稳定的少年,却早在被惹火的那刻,打定注意要自行解决淘汰掉对方。
这场赛,已非不涉入另一场风暴即可安然无事。
“碰!”──三声同时巨响。
已然失轨的三人被牵着鼻子走,转眼间,相撞于被带出的同一条轨迹上,俐落却狼狈的翻板出局!
凹槽内,仅剩两人。而胜者,只容一人!
有点烦了。像逗弄一只鹦鹉似的,给他什么样本就说什么,一点自主x也没有。苏洛回头看了眼不远处那道身影,原本嘴角扬高的弧度慢慢褪去。
即使已甩掉他,那家伙依然不依不挠的紧追在背后。不知到底是不超前,还是速度加快不了……苏洛一向对自己速度有信心的,况且现在可是goofy,并非regular。然而不管两人距离相隔多远,对方的跃端动作依旧学得有模有样。
若不是同为对手,那家伙身手的确不赖;但像这样照本宣科的滑动……简直就像尊傀儡似的。
然而c纵者可不是他。
到底想干什么呢……前一场的优胜者,居然不辞疲态也要下场再挑一次,就为了针对他吗?那么,针对的理由……挑起眉,眼尾瞟过不远那处看台,苏洛了然的扬起嘴角,背手指尖朝后头作势勾了几下,脚上的速度也毅然放缓,存心让他跟上。
那人也未让他失望,三两下就跟紧上来,却也不往前超,直接贴在身边也不怕两人互相的滑行平衡就此打堵。
笑看了眼身旁的人,苏洛连眼底都笑开了──两人距离竟相隔不到半人宽!这样的画面,连周遭的人群都激动哗然了。
刺激感让人愉快不已,看着近在眼前顶端,不回头,他懒懒地说:“老是跃上顶端才秀来这么一段……总觉得太久了些。”
戴帽子的少年听到了,依旧没说话,或许他想不透,然而速度却未敢稍缓。
就到顶端前,两人的滑驶速度异常缓慢,四周沸扬议论纷纷,不解怎么一回事,而看台上另外那三人,脸色则不一。
“这下我真的期待最后会是谁留下了。”拉过一梢发尾m弄,闻少华笑得自然,侧眸看了眼某人的神色,问道:“怎么了,担心他的脚吗?”
突地,台下突起一片叫嚣哗然,瞬间拉住所有人注意力;未料,那短短一秒,展靖尧眉心倏地拧紧,转身往看台下走去,脚步依然,却透了些急促。
“jean?”king见状,转身就要跟着去,却被只臂膀给拦了下来。
淡淡收回手,闻少华敛下双眸,“你的人伤了那孩子的膝盖,靖早晚会跟你算这事儿的,别急呐。”
king微讶,“你胡说什么?我哪时伤到他了?”
闻少华挑了挑眉,不答反道:“说到这事,靖不也还欠你一次?”
这男人老是话不提重心,搞得人狐疑他却一脸清闲!烦躁的抓了抓头,king顿了顿,才猛然想起地抬头。“你是说……”
噗嗤一声笑开,闻少华摇摇头,“怎么?自己还忘了曾下过战帖?”
“那是……”king顿时语塞。那只是气话!第一次见那家伙护着谁,两人几年互不见面,他一时被情绪淹没,怎料……怎料那家伙竟也一口答应!他压g早忘了!
“我只是……”
“这不挺好?”打断他,闻少华转首笑得嫣然,“输赢面前谁不都得乖乖听话,你知道他最重承诺的不是?”
定输赢面前,有多大藩篱与不被谅解的过去也得暂时摆一旁。king被点醒了这点,只是神色微凝而沉默。他知道那或许是获得原谅的唯一办法,即便他可能毫无胜算。
脚持的速度依然,直到在跃下顶端的缓冲间,苏洛回眸,朝另一名跟随而来的少年漾出一抹笑靥。“我不能输的。”
像催眠告诫自己的话,那是只有对方听得到的音量。
话落,苏洛隐去笑意,看向前方顶端,最后一脚的踢踏在没有人料想得到的速度里,猛然滑出去。忽然被拉出一大段距离,戴帽子的一惊,随即跟上速度,前方的身影却已跃上顶端,在他靠近时已然翻板后回槽!
然而更让人惊讶的不是那样的速度,而是随之而来的画面──舍弃了返回轨道或再次远远的拉开距离甩掉对方,苏洛回槽后却侧弯过板子,竟直接滑向对方!
“刷──”轮轴声疾驰而过,短短一秒内,轮子就要撞上对方时竟急遽俐落转向,宛若假动作之后,安然弯回原轨道内。
那人始料未及,帽沿下的双眸不敢置信,眼前仿佛余有一抹红如瞬影般划过眼前──“碰!”声巨响,板子毅然撞上凹槽与顶端交接处。
胜者出现。人群一片安静,只见驶滑而去的人缓缓折返回来,直至对方身前停下,伸出友好的手,四周霎时响起一片激励欢呼。
“很抱歉,但我不能输。”
少年怔看着他,就欲探出手回握,四周突然起了阵骚动,两人同时转头,一道黑色身影从众人让出的方向里现身,走进了槽板内。
苏洛微讶,没想到他会下来,启唇欲唤,眼前忽然一花,已落进一道怀抱里,愣神间,那力道竟紧得他发疼。“怎、怎么了?”
展靖尧没有回答,只是将唇轻贴在他的发梢。
未顾及周围目光,苏洛也不打紧,遂而一展欢颜,笑嘻嘻的回抱住这个男人。
“喂喂、展靖尧,我为了你,赢了哦!”
阖上眼,展靖尧将人更加按进颈窝。“我知道。”
意外听见他的开口回答,苏洛是有些愣然的,然而心里的跃动却如此之大,让他登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拥住这个男人。
是我,自欲进入你的世界。
这样拥抱的画面看在众人眼里,脸上无不讶异之情,然而更令他们惊讶的是,记忆里那个自小便在挑板场称王的jean,从不与谁有身体上的过度接触,即便是当年他的家人,又或者是童年玩伴的king。围绕在两人身周的沉默,渐渐陷入一阵细微的私语声里,直到一道缓缓的掌声从人群之中传来,竟瞬间压止住那些吵杂。顺手拉起还躺在槽内那个戴帽子的少年,闻少华白得无染的身影翩然出现在场子内,伴随着他给予胜者的掌声,还有他嘴角间永远的弧度。
“赢得真漂亮,苏洛。”
听见他完整喊出谁的名字,展靖尧抬起头看向来者,眉心缓缓聚拢。果不其然,周围开始对这刚击败近年胜者的名字旁敲侧击,好奇之余,也开始讨论起来。而苏洛未有所察,只是下意识回头,正好对上一道视线。
被闻少华随意打发退下的那个少年,离开前狠狠的那一眼,眸里时而透露出的淡光,明显写着憎恶。
苏洛一愣,有些顿然的回眸,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眼底有些复杂。“怎么了?靖,这种目光看我。”闻少华在两人面前站定,笑问。
“我说过……”拧紧眉心,犹揽着怀里的人,展靖尧眸里的警告意味浓重,“别扯上他。他并不属于这里。”
猜到话里的“他”指的应该就是自己,苏洛不解的来回看向双方,随口问:“怎么了?”
垂首看了他一眼,展靖尧拉过他的手,“别问。”大手一拽就要拉着人离开,然而背后那道温善的声音似乎不打算就此松手。
“这就是你对自己叔叔的态度吗?靖。”这声音,与谁的冷然比起来都要清淡许多,而话里头的那股威严,却是多年来无人敢违抗的绝对。
然而留住那道背影的,却是少年的手。
感觉到手心那股反向的微微拉力,仿佛也能想见背后少年脸上那股执拗。
展靖尧虽然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周围一片静默,许久,只有这么淡淡一句在空气里飘散开来:“那是过去式了。”
最后,留给众人的,仍是那道无欲回头的背影,一如当年他离开时,那属于少年式的清瘦与孤傲。然而曾几何时,这道背影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为了生活而到处称王挣钱的少年,现在肩线上的那样宽阔,已是个足以扛担一切的伟岸男人身影了。
惋惜声与议言在四周围绕,唐装男子仍是微笑,只是在前方被脱拉着走的少年回过头时,让笑容加深了些。
一道高大身影缓缓走近,看着闻少华侧眸看了眼,给了他一抹淡静的笑。
“总是会变的,可不是?”
king盯着人远去的方向,没有出声,锐眸里目光复杂难解。
那些年头已过去。
耳边风声呼唤,交错浪潮的浮沉敲打着海面石块,意外的和谐,想不到城市也有这样海天一景。端着滑板,苏洛拉下因刚被擦药而撩起的裤管,安静而随意盘坐在海岸上一块突起的大石面上,凝望着眼前一大片淡光海色。
从城市边境的夜晚宁静里遥望过去,无边无界的海面少了阒黑,却是一种深沉而冗长不朽的灰。深浅交替之间,错落的美丽,神秘而慑魄。
抚开脸上被风吹散的头发,仿佛还能闻到被吹散开来的清新药味。苏洛无意识用手来回摩娑着膝盖,感觉那股被遗留的按揉力道,隔着发丝的飞扬,仰首看着身旁的人。
这样的角度,可以仰见他的黑发散落飘动在眉宇间,那双眼眸淡望着天边的凝视,而那眼里,黑漾般空无却泰然,在夜的暗与海的亮之间,竟是一种安适。敛下双眼,苏洛突然扯住了他的衣摆,却在对方扫来的视线里没有说话。
这样的安静,从两人离开那个挑板场便开始。
驶离那个地方后的终点,意外的让他吃惊。不是带他驶回原方向,而是更远,他从未到达过的这个海边,没有人烟,却不是荒凉,这样的宁静有着只属于发现者的祥和。
而他,明明就在他的身边……
“喂,干嘛带我来这?”
苏洛问得直接,终于打破沉默,就像这男人无声无息嵌在他体内某一角的深刻般,他正一意孤行地欲进入他的世界。
扫过那只抓着他衣角的手,展靖尧只是淡淡启唇,“很久没来了。”
“牛头不对马尾!”转头斜瞪着他,苏洛皱了皱挺巧的鼻尖,“我在问什么,你在回答什么,你这人怎么老是这样啊……”
“……不习惯?”
仿佛没料到会被这么一问,苏洛对上他俯视的视线,有些错愕。
那双眼睛,在风吹乱的发梢下时而展现,恍惚里,苏洛出神好半晌。
许久,直到抓着衣角的手心无意识猛然趋紧了些,才垂头低声咕哝道:“你干嘛……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啊。”
很细很小声,但展靖尧还是听到了,挑起他的脸,他应哼了声。
“说什么,大声点。”
对视里,四目交会而不瞬,眨也不眨之间,却让人忽然想逃开。然而,无论如何也逃不离那阵心悸。
僵了会,苏洛才豁出去似的猛地回眼,狠望进那双黑瞳里,满脸怪异。
“我说你干嘛露出那样的表情?”
凝望着少年,牢捏着他下颔的手不欲罢休,展靖尧不变的挑眉,瞬间,淡然撤下眼底那抹深藏却无意间被捕捉到的细细浅浅。下巴被紧捏的力道很疼,眼角泛了红,苏洛硬是忍着……疼,却怎么也比不上x臆在乍见那表情时的疼来得万倍!
望着那双黑眸,宛若漩涡,苏洛抿紧唇,猛地拍开他的手,用力扯过手里的衣角,力道之大与迅速,让对方一时未有反应便与他更贴近些。
“我说……你、你这样会让我有错觉!”
由着他拉近距离,近到可以详见那双猫眼里的心绪。展靖尧缓缓垂下双眸,大手覆上他后脑上的发,来回细抚。
“展靖尧,你不知道吗……”感受着那只手掌心的力道,苏洛凝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细览着他每一分,遂而轻轻开口:“你的表情,好寂寞。”
闻言,黑眸张开了些,眼瞳似乎滞固了会,复又看了他一眼后静静阖上。
“是吗?”
“展靖尧……”点点头,苏洛伸手环绕过他的颈间,将自己完全纳进他怀里,感受着他x腔的每一分跳动。
“我会给你哦。”
少年声音因为深埋的角度而低浅,却清晰响彻于风中,带起遍遍牵动。加深般的,重复述说着。
“会给你很多……很多。”
许久,抱着怀里温度的人,仍旧是淡淡的回以一句:“……是吗?”
双臂更加揽紧这个男人,这个无意间露出令他心颤神色的男人,苏洛将脸也埋进他颈间,轻轻的,像家人般,蹭了下。
“是的……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