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松手,听到没有?"缪言根本不想回答殷延的话,按捺着心里的怒意,冷着脸机械地重复她的话,她的手已经疼到她眼角湿润了。
殷延这才意识到手上的动作,他慌乱低头看了一眼,缪言的手已经被他捏地充血通红了,他急忙松开,抬头就看到缪言阴沉的脸。
这时候殷延发现,他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缪言,她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明,你在她眼里就是空气,或者说,根本就谈不上存在。
殷延慌了,不知所措地想要去安抚她,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他想再看一眼缪言,但他抬不起头了,只要余光能瞟到缪言那只通红的手,他就恼怒他自己,然后又开始眼神躲闪,可是这明显就是他的错。
"对不起,我错了。"殷延凑过去想抱住缪言道歉,但缪言躲开了他。
抱空不要紧,殷延又靠过去一点,伸手想要搂她:"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的。"
缪言想要再躲一次的,可当她看到殷延因为做噩梦以后疲惫松垮的眼皮和他眼里的红血丝,又觉得跟他置气没必要,所以缪言就让殷延抱上了她。
包容,温暖,抚慰,安全感。
这几个词,在沉着脸的缪言被殷延抱在怀里的时候,贸然跳进了她的脑海。
一阵恍惚,缪言就哭了,一点预兆都没有,眼泪就这样流了出来。
殷延听到怀里有细碎的抽泣声,慌得更严重了,他质问自己为什么做噩梦还要拉着别人跟着他一起遭罪,一边用手安抚缪言,一边道歉:"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不应该掐着你不放的,缪言,缪言?"
缪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殷延感觉不对劲,因为缪言以前都不会这样不给任何回应,她就算骂也会骂出来的。所以殷延松开缪言,托起了她的脸颊。缪言的脸上全是泪痕,和他梦里几乎重迭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愣神,缪言看着殷延的脸,匆忙低头,躲开他的注视,用手胡乱地擦着脸上的眼泪,然后她的头又被迫抬了起来。
"为什么哭?"殷延的声音听着有些颓萎。
"因为你掐疼我了。"
"不是这个。"
缪言强撑着嘴硬,垂眸躲闪:"就是你掐疼我了。"
殷延可以确定缪言就是在嘴硬,她的样子有点心虚,但直觉和他说,他不可以再让梦里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于是他吻上了缪言脸颊上的泪水。
柔软的触碰,让缪言哭泣声都忍不住停了停。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两瓣嘴唇,在她脸颊上小心翼翼地亲吻,吸吮,离开,又贴上的动作。
她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但缪言能感觉到,她和殷延的眼神是交汇的。
"告诉我,好不好,你为什么哭?"殷延又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缪言摇了摇头,重新钻进了他的怀里。
殷延没强迫她讲出原因,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回忆起刚刚那场噩梦,明明没有渗人的画面,但就是觉得可怕,好像隐隐预示着什么。大家都说梦是人潜意识里的那些东西,人潜意识里渴望的,厌恶的,都会在梦里反映出来。殷延提炼不出来梦境的重点,里面的内容又杂又碎,趁着他还记得,觉得必须要讲出来。
就这样抱着缪言沉默了一会,殷延开口了:"那你听我讲个梦吧?"
缪言没说话,殷延当她默认。
"我刚刚梦到你了,可那个人好像又不是你。"
"梦很奇怪的,因为你戴眼镜了。"殷延停了停:"可你怎么会戴眼镜啊?而且你压根都不穿酒红色的衣服。"
"她跟你长了一样的脸,但是脖子后面的纹身又没了。"从殷延的语气里能听出他的苦恼。
"她好冷漠,一点都没你可爱,点她后背,头也不回一下的。"殷延渐渐陷了进去:"但是我又觉得那是你。"
许是后面的过于抽象让他无从开口,他说:"梦好乱好乱的,但是我记得你哭了两次,而且两次,你好像都要离开我了。"
"梦这样子会让我觉得,你没我不行,可是我刚刚又觉得你没我好像也会过得很好的样子。可是明明是我舍不得你,因为我每一次都感觉像是要死了一样。"
殷延忽然觉得他好像知道了原因:"你能够感觉到吗?我们好像被困住了。"
"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过那些痛苦,但是你知道吗?痛苦一直缠住了我们的脚步。"
"你不问我,我也不问你,这好像是倚仗了我们那点心有灵犀在彼此信任,但是,这总是给我带来不真实的虚无感。"
"就好像,这所有美丽的一切,都会在朝夕里轻易覆灭。"
"会吗?"殷延抱着缪言反问她。
他第一次,不敢看着缪言的眼睛问这些话。
缪言听完了,很认真的听完了,但她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她心里隐隐地,对这个梦,有一点诡异的熟悉感。
就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一个轨迹发展下去。
她不想骗殷延,她只能说:"我不知道。"
"但我离不开你。"
她只有这句话可以回答了,其他的,她没办法负责。缪言应该也是在乞求,乞求殷延。
"我们该怎么办?"殷延的声音轻了下来。
缪言不愿意回答这种问题,因为她无从计划她的未来:"去看海,看完就知道了。"
她忽然提了个问题:"你有密集恐惧症吗?"
殷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他思索了一下:"有一点。"
缪言啊了一声,没人能摸清楚她心里的想法:"滨川要到了吧?"
殷延顺着她的话,看了眼窗外:"对。"
缪言想:总之,是到滨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