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别说话。”萧墨存低声问他:“你身上可有胎记或明显的痣?”
小宝儿恪醍懂,老实回答道:“胸口,有,有一颗红的。”
萧墨存点点头,安抚地摸摸他。正听见那领头的少年冷笑道:“二当家,天下谁人不知,怀川徐家有子三人,皆是江湖上人人景仰的侠义之辈,尤其幼子徐达升,乃徐夫人四十所生,自幼天资聪慧,武艺谋略当世一绝,却从未听说,徐家还有第四个儿子,想那徐家二老有了徐二当家,已然是老来得子,若说还有个小了十来岁的兄弟,于人伦情理,只怕都说不过去吧?”
这番话人人听了,皆点头暗忖,不知道这小太监与二当家什么关系,二当家只顾要救他性命,情急之下,这谎话编得也忒离谱了些。
天启朝上至宫廷,下到乡野,颇讲孝道,那少年本以为拿徐达升高堂一将,他必定无法应答,哪知徐达升肆意妄为惯了的人,当自家老爹的面,尚且能满嘴胡沁,更何况对着外人?他丝毫不以为意,嘿嘿一笑,大咧咧道:“小崽子,老子家底倒打探得门清,可你知道的不过老子家打开门那些个事,关上门的,你一个隔了千万重的外人,个中缘由,知道个p。老子有跟你说过,小宝儿是我同父同母的兄弟吗?老子家底厚,老爹养个把小妾侍婢,有何出奇?我徐达升的爹,那个事能耐如何,能不能使人珠胎暗结,犯得着跟你一外人说道吗?”他没脸没皮的一番抢白,顿时说得那尚未识情欲为何物的少年满脸通红,徐达升继续道:“今儿个索性将老子家那点芝麻绿豆事说开了,省得大伙不清不楚。我这个兄弟,本为丫鬟所生,这大家子里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故迟迟没将这孩子上报族谱。哪知到得他满岁那日,却来了一伙仇家,我与老大老二合力打退,可那仇家临走却将这孩子掳去,致使我这可怜的弟弟,打小吃尽苦头。”
“你,你说得倒轻巧,无凭无据的,让人如何取信?更何况,若真是你弟兄,为何你早不认晚不认,却要在这等关口相认?”那少年双拳紧握,大声责问道。
徐达升冷冷斜睨过去,令那少年心里不由打了突,骂道:“老子爱什么时候认兄弟,关你p事?”他看向缩在萧墨存怀里,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宝儿,眼光逐渐转柔,知道这孩子怕是给吓坏了,不由缓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扬声道:“我徐家孩儿,出身必由綉娘绣得精致荷包一个,上面的花样是五福登科,这等花样,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内包金馃子二枚,日前小宝儿的荷包落入我手,我方认得,他原是我失散的兄弟。荷包内的金馃子在小宝儿身上,此外,我兄弟胸口处有红痣一枚,诸位不行,可当场查看。”
萧墨存一听,不由淡淡微笑起来。他认得徐达升手中荷包,正是自己原本佩戴的,由锦芳一针一线刺绣而成。那花样虽为蝙蝠寿桃,可却是经过自己改良了的,在这个时空,确实当得起“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之说。他明明记得这荷包,在林中逃难之时,匆忙塞给了小宝儿,想是那孩子老实,被人骗了去,还傻乎乎的不知追讨。却不曾想,此刻倒成了无可厚非的物证了。他低头看了小宝儿一眼,只见小孩儿瞪大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内里盛满了震惊和迷茫,于是拍拍他的背,扬声道:“我可作证,那荷包,确是小宝儿身上所佩。来,把那金馃子让人瞧瞧。”小宝儿愣愣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钱袋,倒在手掌上,内里有几枚铜钱,一点小银子,果然还有两个金灿灿的小元宝。这种元宝是富贵人家专门做来祈福之用,无非求个“富贵安康”、“状元及第”的吉祥话而已。小宝儿手里那两个金馃子,做功精巧细致,不是一般人家的样式,一眼看过去,便知道不是一个小太监该有的东西。
这里有人收走了小宝儿的金子,与徐达升的荷包上台,交予沈慕锐及刑堂主事观看,沈慕锐一看便知是萧墨存近身的东西,想来机缘巧合,赏给了那小太监。他似笑非笑瞥了徐达升一眼,点头道:“似乎,是如信物多些。”
下部 第章
沈慕锐发了话,那刑堂主事再四查看,却也觉得,不像寻常佩戴之物,遂点了点头,荷包一事便再无异议。这里又有人专门过来查验小宝儿胸口的红痣,证明确非伪造,便上台复命。沈慕锐点了点头,微笑不变,却以两人方能听到的话问:“你如何连那小子胸口有红痣都知道?”
徐达升脸上也是笑容不减,低声回道:“那日,那傻孩子乖乖让我搜查有没私藏银两,您说,衣服一揭开,那么大一颗红痣,除非我瞎了才见不着。”
沈慕锐哑然失笑,心知萧墨存对那小太监回护甚多,自己若真下令杀了他,只怕墨存事后不会善罢甘休。不论徐达升出于何种目的执意要救这孩子,他都乐得顺水推舟,当即朗声道:“恭喜二当家寻回自己兄弟,这便去相认吧。”
沈慕锐这么一说,等于一锤定音,下面众人便是心觉蹊跷,可也不好当面驳了首领的面子,那一干苦主更是面面相觑,原以为不过杀个小奴才,哪里知道二当家会莫名其妙跑出来硬要保下这孩子。
徐达升神采飞扬,英俊的脸满是笑意,轻飘飘地一跃而下,先落到适才鞋子掉落之地,将鞋穿了,眼角一挑,扬声道:“我说,老子找回自家兄弟,你们怎么着也得贺贺吧?”
与他素来交好的一些盟众,登时醒悟过来,忙一个个过来拱手道喜。徐达升眉开眼笑,与众人嬉闹了一阵,方大步踱到萧墨存面前,伸手道:“如何?萧公子,将我弟弟还与我吧。”
萧墨存微微一笑,却也明白,这一出虽说牵强了点,可较之自己出面,却无疑要好上许多。至少,从今往后,有徐达升明目张胆的护短,小宝儿该不至让人欺负了去。他低声安抚了怀里的孩子几句,揽着他的肩膀,稍微朝前推了一下,小宝儿恪醍懂,回头看了萧墨存一眼,萧墨存温和地道:“去吧,从今往后,你再不是一个人了。”
小宝儿怯生生地朝前迈了一步,徐达升戏谑道:“小家伙,叫声哥听听。”
小宝儿咬着嘴唇,却不出声,神情甚为畏缩,却又有些羞怯,萧墨存叹了口气,摸摸他软细的头发,对徐达升道:“二当家,这孩子身世凄苦,望你,能好好待他。”
“我自然会。”徐达升只顾看着小孩一脸不甘又迷糊的表情,甚为可爱,心里雀跃异常,招手笑道:“小宝儿,过来,听话。”
小宝儿垂下头,却不挪动脚步,只藏在萧墨存怀里不动弹,徐达升瞧得心急火燎,正待伸手去拉,却听得那边领头闹事的少年,嘶吼一声,越众而出,喊道:“我不服!凌天盟当家的个个回护外人,变着法替罪人开解,可怜我枉死的爹娘,还指望着他们的首领替他们报仇血恨,却哪里晓得,数百个弟兄的鲜血,根本抵不上他枕边人的一根头发!”
这话太重,听到的盟众尽皆脸上变色,徐达升一个转身,使了个颜色,手下立即有几人上前,欲架了那少年就走,那少年大力挣扎,狂呼道:“我不服!便是杀了我,我也不服!天天的满口盟规道义,哄得大伙为凌天盟流血卖命,真出了事,却连个报仇的人都没有!这算什么狗p盟规,什么狗p道义,我头一个就瞧不起……”
徐达升脸色难看,一个纵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却听得“啪啪啪啪”四声清脆的耳光响,再一看,徐达升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少年跟前,那少年脸上一片手印红肿,身子却软软垂了下来,只是眼光盯着徐达升,几欲要喷火一般。
徐达升负手傲然道:“你不服,老子今日就说到你服为止!凌天盟是首领带着一般弟兄,一刀一枪,赤手空拳打下来的,当初与首领一同打天下的那些弟兄,死得七零八落,算起来,也就剩那么两三个。你说盟规道义,全是狗p,那么老子问你,若不是为那点念想,这些人吃饱了撑的放着安生日子不过,要来此卖命流血?老子家中也算大户,江湖上颇有薄名,原本做个闲散游侠,何等逍遥快活,可老子为何要跟着首领,要做干这等玩命的勾当?不是老子有病,实在是世道艰险,老百姓民不聊生,有识之士,若不为之出力献策,算个p好男儿!你父母将你平安在总坛养大,吃饱穿暖,可曾委屈过你一日?你以为那些都是不费吹灰之力,唾手可得?放p!告诉你,若不是无数弟兄流血拼命,你小子哪来的好日子过?早见了阎王,哪轮到今天在此叫嚣猖狂?”
他环视四周,眼神锐利,一字一句落地有声:“入了凌天盟,那便要有刀口上过日子的自觉!不要以为咱们都是来当大侠老爷,拿把剑,吹个气,朝廷鹰犬就能闻风丧胆,自己就能毫发无伤!咱们聚在这,那是为了心里头的那点念想,为了让更多老百姓吃饱穿暖,想让天底下少几个贪官污吏,多点让穷人有活路的法子!可不是见点血便按捺不住,成天嚷嚷聚众寻仇,无理取闹的一群无头苍蝇!总坛被毁,人人心痛难当,但我徐达升说句不好听的,来了凌天盟,谁都说不准,下一刻死在刀下的是不是就是你!若怕了这个,干脆给老子趁早卷铺盖滚蛋。”
四周一片喝彩,人人摩拳擦掌,应和声声,连那少年,眼神也开始迷茫起来,徐达升脸上方显出三分笑意,继续朗声道:“仇要报,可要是如这位小兄弟说的一般,随便逮个小太监,杀了就自个骗自个说这事完了,那这仇报的,可真他娘的容易。”底下一片笑声,徐达升回头看了那少年一眼,冷笑道:“你不知道太监是怎么来的吧?自然也不知道,为何有人好好的人不去做,要去当那被千万人唾弃的阉狗?似你这等没挨过饿受过冻的人,如何能明了,一家子穷得揭不开锅,不得已卖自己的小子入宫当阉人,卖自己的丫头入勾栏当□的情形?更有甚者,那饥荒之年,饿殍遍野,活着的人分吃刚死不久的尸块,对自己孩子下不了手,便与邻里交换着吃对方孩子的惨状。你说,那些人,又该找谁报仇去?”
那少年紧闭双唇,眼神却已不似适才那般豁出命去。
徐达升吁出一口气,手指着小宝儿,道:“明说了,从今往后,老子就要护着这孩子,不仅为了他是我兄弟,更为了他是那受苦的人。凌天盟做什么要成立,不就是为了给穷人一口饭吃,给受苦的人一条活路吗?今儿个杀了他,才真叫颠倒是非,没了天理。小宝儿,过来。”
小宝儿抬起头,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忽然觉得那老欺负自己的大坏人,也不怎么坏了。他回头看了萧墨存一眼,小小声道:“主,主子……”
萧墨存心知他舍不得自己,不然,也不会从读书的地方一个人偷跑回来,但这孩子却非得有个正当身份和正常生活不可,徐达升适才一番话,足显见识非凡,难得的是为人不失侠义真诚,又才华卓著,心思慎密。将小宝儿托付给他,实在比托付给赵铭博等人要可靠得多。仓卒之际,本就无从选择,只盼这孩子的命莫要再奔波流离了。
他心里一阵难过,脸上却板起,面无表情地道:“还不快去,莫非我的话,你也要一再违背么?”
小宝儿吓了一跳,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回话,只能流着泪,可怜巴巴地看着萧墨存。萧墨存长叹一声,背过身去,疲惫地道:“徐二当家,劳驾速速带你家小少爷一边去吧。”
徐达升听了这句,心中甚喜,跑过来揽了小宝儿的肩膀,半哄半骗,将他远远拉到一旁,小宝儿满心难过,却又不敢违抗主子意思,哭着也不敢大声,只敢偷偷地抹眼泪。一回头,却已被徐达升拥着离开数丈之远,自家主子的白色身影瞧过去,仿佛一阵风吹过,便会跟着飘走了。他心里害怕,惶惑地抓紧了徐达升的胳膊,徐达升满心欢喜,哪里顾得上他小孩儿的心思,见他一双小手牢牢攥住自己,忙将手掌覆了上去,轻声哄道:“莫怕啊,莫怕,小家伙,乖乖跟着哥,好多着呢,哥教你武功,教你读书写字,你想学什么,我就能教你什么,可比做小奴才强太多了,你跟着我啊,那是捡了大便宜呢,旁人求都求不来,你哭什么呀,乖,别哭了,你看你,哭得好丑。”
小宝儿摇着头,哭得小脸通红,哽噎难言,至于自己为何那么难过,却也说不上来。
这一天诸事已毕,虽说出了点岔子,可好在墨存聪明绝顶,舌战群雄,毫不逊色。沈慕锐心里着实松了口气,踏上一步,微微一笑,看着萧墨存,朗声道:“今日解除了诸种误会,我心甚慰,从此往后,萧公子并那位宝公子,便是我凌天盟的人。出身高低贵贱如何,俱是前尘往事,而一入我凌天盟,便是我等的兄弟姐妹,大家当一视同仁,不得再有非议。”
他话音未落,却听见一旁的刑堂主事y沉地道:“盟主,萧公子既为我盟中人,则盟规不可不遵,刑罚不可不领。总坛被毁,即便不是他充当内j,里应外合,可那朝廷领队之人,却是当日萧公子身边小厮,如今所谓的御前二品带刀侍卫王福全。萧公子就算事前毫不知情,却也受其蒙蔽,难以推托那识人不清,引入祸首,毁我总坛之责。”
沈慕锐脸色一变,回头狠狠盯着刑堂主事一张万年不变的刻板脸,从牙缝里挤出声来,一字一句道:“你待怎样?”
“属下不敢。”刑堂主事不卑不亢地回道:“萧公子若不做凌天盟的人,则这盟规自然落不到他头上,属下只管盟内众人有无违反条例,不管他一个外人如何如何。但若盟主要大伙承认他是兄弟,那便需按盟规行事,否则赏罚不明,责任不明,属下日后管教惩罚,便难以服众!”
下部 第章
刑堂主事这一番话,等于将沈慕锐置入一个两难的境地。若承认萧墨存为凌天盟中人,那么便必须要萧墨存领受刑罚,因为盟规置上,上至盟主,下至普通盟众,皆不得违反,这也是沈慕锐改革凌天盟的一个重点,在萧墨存写给他的凌天盟要义中,特地提到过,将刑堂独立于首领和决策层,成为真正的监督机构有何意义。但这么一来,却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萧墨存身子虚弱成那样,平日里自己小心照料着还尚且缠绵病榻,如何经受得住刑堂那套折磨?
然而,若不承认萧墨存为凌天盟中人,则日后将后患无穷,萧墨存的皇族出身,皇帝的千里追寻,那些盟众若有若无的猜忌和疑虑,还有萧墨存自己的那等高傲心性,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如金屋藏娇那般藏匿房内,做那等只会风花雪月的娈宠一流。更关键的是,萧墨存才学卓著,睿智多谋,实在是百年难遇的经世治国之才,是他沈慕锐好不容易才觅得掳回的爱人良伴,有他相助,凌天盟方如虎添翼,自己的宏图霸业只怕也指日可待,如此一个人,天下枭雄皆恨不得占为己有,自己拥有了,又岂可美玉石藏?
沈慕锐脸上y晴不定,心中权衡万千,终于下定决心,看着萧墨存,沉声道:“若按盟规,萧墨存该领何刑?”
刑堂主事面无表情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右膝膑刑。”
此语一出,众人心惊者有之,不平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也有之,所谓膑刑,流传古老,乃是用尖刀挖去人的膝盖骨,经过这种刑罚若保养得当,并不会影响人正常行走,只是此后腿部便易受伤,且不可跑跳。若是练武之人,经由此刑,则下盘功夫未免大打折扣,可萧墨存身无武功,这等刑罚,并不算重,怕只怕,那剔骨过程太过惨烈,他身子受不了。
沈慕锐看着萧墨存,心里一痛,那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天姿灵秀,意殊高洁,直如姑s仙人一般,如何狠得下心来令他素衣染血?可若不下这个令,只怕今日难以圆场,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萧公子身子单薄,不若我来替他……”
“万万不可!”刑堂主事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道:“此例一开,后患无穷。”
沈慕锐哑然,确实,若今后但凡罚一个,旁人能代替,那刑罚还有何威信可言?他为难地看着萧墨存,却见他面容恬淡,嘴角似乎还带着淡淡微笑,恍若当日狱中初见,那人明明狼狈潦倒,却仍然能面露这等置身事外的淡然笑容。沈慕锐心中不忍,却不得不困难地道:“墨存,墨存,这膑刑只痛一会,我会点了你腿上x道,备好上等金疮药,放心,这等小刑,不会令你日后行走不便……”
萧墨存默然无语,自两人相爱以来,他首度如看陌生人那般打量台上那个男人,一向以为他高若神祇,杀伐决断,只在谈笑之间。曾几何时,这张脸也会露出这等犹豫迟疑,为难软弱的表情。他轻笑着摇了摇头,闭了闭眼,又睁开,道:“慕锐,你放心,我断不叫你为难便是。只是墨、劓、膑、宫、大辟五刑,乃古时对奴隶施之。墨存出身皇族,非那等受人奴役,苦不能言之辈,便是要受刑,也不能受辱。”他调转视线,看着那个正要说什么的刑堂主事,微微叹了口气,止住道:“莫急,我还有话要说,说完后,总叫你们如愿便是。”
他重又看回沈慕锐,温言道:“慕锐,日前我曾问过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打仗故事?”
沈慕锐心底不知为何,开始觉得有些忐忑,他点头道:“自然记得。墨存,你,你提这些作甚?莫不是害怕了?”他微笑了起来,柔声道:“莫怕,等会行刑,我便在你身旁,事先点去你的x道……”
萧墨存却不理会他,轻声地道:“那么,你肯定记得,我曾经讲过那个珍珠港的故事。”
沈慕锐一呆,顿时如遭五雷轰顶,顷刻间脸色剧变,他还记得,那些晚上正是两人柔情蜷眷之时,红烛高烧,灯下人美如玉,他靠在自己怀里,娓娓而谈。说道某朝某代,天下大乱,众多强国卷入战火之中。打了好几年战,不少昔日大国皆被纷纷拖得疲累不堪,唯有一直保持中立的一个西方大国岿然不动。那大国领袖意欲参战,在最后一刻狠狠捞上一笔,却惧怕国内反战声声。就在此时,他提前得到密报,敌国意欲偷袭本国一处名为珍珠的港口,那领袖于是将计就计,压下密令,故意令敌人偷袭港口成功,以港口那点损失和伤亡作为宣战借口,成功压下国内求和势力,迅速加入战争,以横扫一切的勇猛夺得渔翁之利,此后百年,成为各国唯其马首是瞻的一等强国。(二战期间,美国总统罗斯福在日军偷袭珍珠港之前已有cia获得情报,这一传闻也不知似真似假,用在此处,姑且当其是真的。其后美国也确实因为珍珠港被偷袭,方大增jūn_duì参战,并最终引爆原子弹,结束了二战。)
萧墨存此刻又提及这个故事,所指何在,不言而明。
他二人登时无话可说,对视良久,两人交汇的目光中有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一个脸色越来越难看,另一个脸上的那抹微笑,则越来越黯然。众人只听得一头雾水,唯有徐达升猜着大致意思。他搭在小宝儿肩上的手不禁冒汗,心里直叫糟糕,原来此前,他目睹沈慕锐对萧墨存一腔情意,不忍二人相对时撕破脸,便隐瞒了自己与萧墨存争吵时,萧墨存已d悉沈慕锐假死计策这件事,心想着待二人相处融洽再慢慢去解释便完了,却哪知,萧墨存竟会挑了此时此刻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墨存,你待怎样?”沈慕锐声音暗哑,死死盯住萧墨存。
“你以为我会怎样?”萧墨存惨淡一笑,缓缓地问。
“不,你不会。”沈慕锐笃定地摇摇头,脸色稍缓,目光柔和起来,微笑道:“我信你,谁都有可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