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
他朗朗地笑。
‘君王之道,若朝令夕改,何谈威信。’
她却愣愣地想要伸手去抓,那美丽的幻觉在那空洞的梦幻泡影之中,斑斓地破灭,瞬间只剩下了空洞的虚无。
………
“你可还好...荼儿,你可疼?”
“有没有伤到?”那满身是血的身影摇着她,在那一片不甚明亮的月色中拖着若木偶般呆呆的身躯四下检查,雩岑不知何时却只是空洞地一滴滴掉着泪,也不住。
泪痕咸清,重重地砸在对方的身上,其中一滴刁钻地渗入血泊之中,她便觉手下的肩头在此同时却是剧烈一颤,雩岑愣愣地下意识往下摸索,却只挪了一下,便抚到了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微微动了一动,小姑娘方才赫然感受到,自己那搭在对方肩头的手掌上,不知何时早已黏黏哒哒沾满了一手的热血。
撕裂而开的衣料边缘焦黑糙硬,甚至透过那后知后觉扑鼻而来的血腥味中,还夹杂着清晰可闻的焦味,那皮开肉绽的血痕足有她手掌长度,只是好在确乎是靠外险险擦肩而过的模样,若是实打实击在身上,恐怕霎那便可将人活活劈成两半。
可玄拓是神啊…
神…也会受伤么?
她一度以为那满身的腥痕至少有属于她的功勋,可身上惨淡发麻的知觉却是明明白白彰显着,这满身的血,包括那时溅在她脸上的——
全都来源于面前之人。
“别哭…莫哭……”
那手忙脚乱双手尚带着几个未曾磨灭的老茧,拂过她炽热得异于常人的脸颊,那血污却反倒将白净的小脸抹得糟乱,男人确乎又想用衣袖来擦,却终究还是放弃那浸满血渍的衣袖,只得一下下吻尽那颗颗掉下的泪滴,慌里慌张地安慰道。
明明伤的更重得是他。
对方却还一脸无事人一般,涓涓淌着那还未止血的伤口,便急于来检查她的情况如何。
肩膀…
也是在肩膀。
甚至两人伤及的位置不过分毫之差,她曾为他人以身为挡…某个男人却是毫不犹豫挡在了她的身前。
不知为何,心下只觉莫名的酸涨难过…那一颗颗的泪珠却滚得更欢,那股炽热的体温仿佛被这酸泪融化打压而下,雩岑只一抽一抽哭得更加厉害,玄拓却是吮吻不及,满目的后悔心疼——
“莫哭…岑儿,莫哭…”
然愈加安慰一分,怀中之人的泪却掉的愈厉害。
“…别哭,别哭…”心下慌张,不知怎得安慰之下男人似是垂眸想起了什么,主动将两人距离拉远一些,手足无措道:“…我不碰你…不碰你便是…”
“你若不应,我往后绝不强迫你分毫…荼儿…岑儿…莫哭…”他一面吻去那泪花,思绪圜转而过却是突而想到了什么,待得雩岑略略反应过来些许,却发觉那漂泊而出的血在仿若隐隐与她的体内血液发生着共振,像是师出同源般呼唤着什么,两人相触的肌肤间,巨大的热意升腾,仿佛瞬间越过她滚烫身体的那条温线,径直朝着更热的方向快速升温。
“…莫哭…岑儿…莫哭……”
他吻去她的泪,雩岑看不到什么,心底却在瞬间纠紧——
“我以身化丹,你若服下,不但修为大涨…还可药毒不侵…”
“我向你赔罪…向你赔罪可好?”
“再不强迫你任何事,再不惹你伤心…不说那些撑场面的意气话,不会不理你…也不让你再伤心……”
耀目的强光仿佛穿破那永无止境的混沌,瞬间令得面前的场景一片开阔起来——
她瞧见了半身几乎浸满血的玄拓,还有那被划开的伤口下方,层层迭迭缠在腰腹的绷带布条。
雩岑满目愕然。
是啊,自她离开那日,也不过半月,再加上那晚却又将男人的伤扯裂,如今却又是伤上加伤……
神体化丹,却是一条不可逆回的死路,在上古时期的神魔之战中,有不少神亦是在穷途末路中以身化丹自爆,不给对面留活口的同时也为自己的虚魄赢得一条出路。
可这却是一条十分危险的路,十之有八的神魂,都会在那场剧烈的爆炸中来不及逃生,一齐被震死其中。
她确乎是头一回听闻…还有神自祭神躯化丹,以献他人的。
身躯,乃是承载天地灵力的容器,若只剩一抹虚魄,虽可重新修炼…但也是陈年百代,或可能还会留下诸多后遗之症,万世不能进不说,在此虚魄的期间内,甚至随意一个小仙都能将其打得魂飞魄散。
……究竟是她疯了还是玄拓疯了?
而嗓子却好似被鱼骨卡住,她的泪在那一瞬间凝滞在眼角,雩岑确乎虚无地瞧见那一片亮光之中的人影笑了笑。
“莫哭…莫哭,我的岑儿——”
“我会救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
然却在那体内灵力汇集而成的前一瞬,身体已然缓缓出现通透流质的前一秒,一道扑撞而上的樱唇却在一瞬间终止了所有的光芒。
一片散乱的光点之中,熄灭的暗金色放大的瞳孔满是怔愕,主动揽上他脖颈献吻的香舌却已闭着眼深入檀口,搅着那带着泪血余温的口涎肆意相接…
后继狂涌的热浪包裹了一切,他听见怀中之人的低语:
“玄拓…玄拓,抱抱我罢…抱一抱我…”
夜色很长,月亮弯成的弧度仿佛一月长长的尖勾,亭影之中,便见着那道宽厚高大的身影略略怔了一下,既是狂乱地回吻而上,压着怀中娇躯往月牙更深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