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跟着丁又宁回去的第一天,整晚都待在向怀秀那儿。
孩子对她生疏,她不急,也不能急,待在这里他会比较自在,否则在车上时,不会整个人都紧绷到不敢乱动,一双小手直扭着衣角。
蔺韶华说,这是他心神不安的迹象,她不忍、也不舍得逼他。
晚上,家里没开伙,叫了外送,三票对一票,一致通过吃pizza,外加轰炸鸡腿。
反对无效,看他们吃得满嘴油腻,严君临一脸嫌弃。“垃圾食物。”
“明明就很好吃!”埋首美食的一大一小,异口同声抗议。
说完,彼此对望了一眼。
原来,妈妈跟他一样喜欢吃这个乐乐很快地移开视线,假装很忙地啃鸡腿。
“擦擦嘴。”丁又宁抽纸巾,替儿子擦嘴,乐乐有些别扭地闪躲,她也不强迫,将纸巾搁在桌上,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稍晚,向怀秀帮孩子洗完澡,让他自己泡热水玩一下,出来时暗示她:“最多十分钟,去把他抱出来。”
她算准时间,在第九分钟时拿着大浴巾进浴室,乐乐泡在浴缸里玩他的小鸭鸭,发现进来的人是她,害羞尴尬地将身体缩进浴缸,只露出一颗头。
你全身都我生给你的,还怕我看呀。
这样的儿子真可爱。丁又宁忍着没让自己笑出声,摊开浴巾,一本正经地说:“叔公有交代,只能玩十分钟。”
一听是大人讲的,乐乐乖巧地爬起来,让她用大浴巾包裹住,抱出浴室穿衣。
“我自己会穿。”别别扭扭,不习惯让她帮忙。
“好,那你自己穿。”没去推翻儿子了不起的自主能力,耐心地等着他努力和上衣钮扣奋战,并顺手替他翻正领口,拉平衣料,再把穿歪的裤子调正。
搞定!放他出去玩。
这里他熟门熟路,自己的玩具收在哪都知道,她隔着一小段不至令儿子感到不自在的距离,默默观察他。
他自己坐在软垫上玩了一阵子,大抵是觉得空虚寂寞冷,便抱着他的模型玩具,自己爬上沙发、攀坐到严君临腿上,也没吵他,就安静窝在他怀里,低头玩自己的。
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爷儿俩挺有默契,严君临一边看财经杂志,挪出一只手来抱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抚。
她看了好嫉妒。她也好想要儿子这么亲密信赖地腻着她。
向怀秀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低声说:“跟你小时候,真像。乐乐好喜欢他,我怎么想都想不通,严君临又没特别会哄小孩,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喜欢赖在他身边。”每次一帮孩子洗完澡,奔出浴室就满屋子阿公阿公地找,是才多久不见,有这么思之如狂是不是?也不想想刚才伺候他大爷沐浴更衣的是谁,小没良心的,mǔ_zǐ俩都一样!
“安全感吧。”那种天坍下来,你一定会替我撑住,保护我不受伤害的信赖感。爹地就是让她觉得,只要待在他身边,就什么都不用怕。
如果,她也让乐乐有这种感觉,是不是就会愿意亲近她了?
“有些事,韶华不便说出口,但我可以。如果你真的不想儿子离你更远,自己的脚步要调整一下。我知道你不好受,所以离婚之初,我们也没多说什么,但乐乐慢慢在长大,他已经开始会有自己的想法和情绪了,你已经失去丈夫,还想连儿子也失去吗?”
“我知道该怎么做,叔,你别担心。”从儿子避开她的拥抱那一刻,她就痛醒了,现在她唯一想的,只是全心全意,好好挽回儿子对她的爱。
严君临抬眸,视线不经意与她对上,泛起水雾的眸子,满满全是心酸的渴望。他哪会不懂,一掌拍了拍腿上这磨人的小祖宗。“臭小鬼!”害你妈这么难过。
“我很香!”叔公有帮他洗澡!乐乐不接受诬蔑,凑上去要给他闻,坚决为自己洗刷冤情。
严君临鼻尖蹭蹭硬嘟上来的小脖子,啾了嫩颊一口。“好吧,很香。”
在这赖了一晚,尽责好妈妈注意到儿子的就寝时间已到,朝他招招手。“时间不早了,妈妈要上楼去了,你——”
话没说完,小男孩朝严君临怀里缩了缩,下意识抱住他。
三个大人互看了一眼。丁又宁扯唇,勉强笑了笑。“好吧,你想跟阿公睡的话,那妈妈自己上去了,如果你要找我,再让叔公带你上来。”好落寞地独自走向玄关,一步一回头。妈妈看起来,好像很失望……
小男孩一瞬也不瞬地瞅着母亲的背影瞧,两手扭啊扭,都快绞成麻花辫。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事了。垂下头,想了想,跳下严君临的大腿,一声不吭地转头就往卧室跑。
“欸!”居然连声再见都不跟她说。丁又宁闷闷地低头穿鞋。
说不难过是假的,儿子是她肚里的一块肉,他们曾经是全世界最亲密的两个人,看儿子用防备的眼神与她隔离,她无时无刻,都觉心似刀剜。
“乐乐?”身后,向怀秀微讶地喊,她闻声跟着回头。
小乐乐回房拿他的行李袋,使尽吃奶的力量,一小步一小步拖着,走向她。
她终于体会了一把,蔺韶华说,儿子蛮牛一样的固执个性长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