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珀看着他,双眼里冲荡着无边无际的焦灼和渴望。
麦克斯似乎从他脸上读出了和欲望有关的蛛丝马迹,但没有说话,而是逃避般没入水中,继续往远处潜去。
库珀也随之潜水游荡。
他和麦克斯犹如两条不同的鱼类,在海底寻找着同一块栖息地。
不知疲倦的游到了皮肤发皱,库珀和麦克斯不约而同的上岸。
库珀把内裤穿上,坐在沙地里等身体自然晾干,麦克斯也如此。
麦克斯穿着普通的格纹短裤,库珀的内裤是贴身的白色,遇水则透。
库珀低头看见自己的阴茎歪扭的挤在腿间,在湿透的布料下透出了肌肤的肉色,阴茎头部的形状格外明显,像两枚合拢的蒜瓣。
他转头看了一眼麦克斯,麦克斯慌乱的把视线挪开,库珀意识到,天啊,难不成刚才麦克斯也在盯着他的内裤看?
库珀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默默的拿起t恤,将下身盖住。
沙子逐渐升温,不许人坐了。
库珀和麦克斯都穿上衣服,彼此拎着鞋子走回车子。
库珀从麦克斯身上学会了专注,麦克斯是个认真的男人。
无论花种还是库珀,麦克斯都谨慎对待,麦克斯绝不会做出轻率的动作,他不想史蒂文森那么轻浮和鲁莽,麦克斯很能隐忍,不属于他的东西,他不会碰。
麦克斯对待库珀,就像在对待一株脆弱的植物。
库珀最喜欢麦克斯的地方在于,麦克斯从不对库珀吹牛。
麦克斯身为一个牛津大学的教授,却从不拿这点吹嘘,也不曾显摆过他的学识。
麦克斯是那么的谦和。
在某个黄昏,采来的红色苹果洗干净,沥干水,放在了玻璃盘中。
库珀顺手拿起一个,推开游戏室的落地窗门,再一次看见了花园里的麦克斯。
库珀忽然想和麦克斯聊聊。
麦克斯心灵感应般的起身了,放下手里的活,主动朝他走过来。
库珀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中吃了一口的苹果递给他,麦克斯就着库珀咬过的地方,很近的咬了一口,两人的牙印在苹果上重合在了一起。
库珀的手指头紧张的抓着窗框,故作镇定的看着这一幕。
他和麦克斯慢慢的朝房子前面的湖泊走去。
在一片开阔处,麦克斯忽然停下来,他用树枝在地上掘了个很深的洞穴,把吃剩的苹果核埋了进去。
麦克斯说:“应该把果实剥皮再埋进土里,但我不想它在这个冬天发芽。再过一个月,天气就暖和了,过段时间再发芽更好,一年后,它会变成一棵苹果树,再过上两年,就能结果了。”
“时间真久。”
麦克斯微微一笑,“甜蜜的东西总是要晚点才来的。”
麦克斯陪着库珀继续往前散步。
麦克斯说:“这里不会下雪。以前在牛津的时候,雪经常下得及膝盖深。”
“你从不提起牛津。”库珀心里不能平静,麦克斯,是谁掘开了你的城墙?终于让你愿意放些野蜂出来蜇人了。
麦克斯有着秘密,心门紧闭,库珀要进去很难。
可今天,麦克斯总算愿意开口了。
麦克斯说:“你也不提你的事情,库珀。一般人在你这个年纪,是不能忍受在乡下独居的煎熬。”
“我并不煎熬,我早就放弃了煎熬。何不享受呢?我是个富豪的私生子,我父亲为了不让他的其他儿子陷害我,所以把我放在这里。我不是坐牢,我要走随时可以走。但我不想走。我走了,就得自己谋生,我父亲将不会再援助我。”
库珀走近湖边,在斜斜的护堤上坐下,说:“我每年有几次机会外出旅游,看看陌生的国家和城市。我羡慕约翰尼,它从不恋家,也不害怕去各种古怪肮脏的地方探险。我却做不到如此洒脱,麦克斯,我是胆小鬼,我不敢放弃这优越的生活。我妈妈死了,我没有其他亲人。我父亲只是把我当成备用物品储藏起来。万一他其他儿子出意外了,好歹还能从仓库里拎我出来充数。但清醒的人都知道,我父亲对我没有感情,而且他有六个儿子,算我七个,除非他们集体遭殃地震或火山什么的,我父亲才会想起和我之间的牵绊。”
麦克斯枕着双臂躺在护堤上,身下长满了柔软的青草。
落日凄美,云层血红。
麦克斯说:“我曾经和一个女孩交往,那时候我还在意大利。后来我要去纽约发展,我和她约定,我在纽约稳定后就结婚。结果我后来调任牛津,而她现在已有三个孩子,我见过她和孩子们一次。在几年前的圣诞节,我回意大利老家,去她家里打招呼。她手臂上还留着我名字的纹身,没有改动。而我的呢。”
麦克斯说着,掀起自己的衣袖,上臂纹着一只归巢的黑燕子,“我的改了,我在到她结婚请柬的那一天去改的。我对纹身师说我想消去纹身,但纹身师不同意,他说会留疤痕,我不在乎疤痕,哪怕把肉挖去,我不要她的名字在我剩余的生命里时刻谴责我。我因无能而失去了她。但最终还是没有消去这个纹身,纹身师在她的名字上覆盖了一只燕子,再也看不出她的名字了。我不知道她丈夫是怎么看待她手臂上纹着旧恋人名字这件事的。我不能理解。后来她告诉了我,她对丈夫说,那是一只宠物狗的名字,狗死了,埋在山上,她为了纪念狗,所以纹上了麦克斯三个字。没想到我会在十年后敲她家门,然后对他丈夫自我介绍,说我叫麦克斯,她丈夫当时的脸色可有意思了。她又对丈夫解释,我只是一个刚好和她狗狗同名的故人,多年未见,我回意大利探亲顺便看看她,仅此而已。”
“他丈夫相信了吗?”库珀拔了一截草,搓成细绳。
麦克斯躺在那儿,望着他的脸,露出一个悲伤的笑意:“我不知道。不过她目前离婚了,三个孩子的抚养权都是她的。她丈夫有了新的家庭。至于她有没有再婚?我不清楚。”
“她有可能还爱着你吗?麦克斯?”
“我觉得她爱的是去纽约之前的我,不是此时此地的这个我。我变了。她却始终依旧。”
“那你还爱她吗?”
“我要是爱她,我就不会用燕子盖住她的名字。”
库珀被他语言里的魔力拖动,充满了思乡情的麦克斯,双手泥土的教书先生,一个有修养的野人。他年轻时不停的受着爱情的捉弄,回忆起这些痛苦往事时,却不流露一丝埋怨。
生命的磨难在麦克斯身上沉积为优雅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