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他小心翼翼地求证,“上海,你父亲,甘明霞,还有我。”
“我该知道这些事吗?”她侧着头,苦苦思索。
“别再想了,万一头又疼了怎么办?”他脸色微白,急急安抚道:“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这种事急不来,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医治的。”
“我不确定我该不该相信你。”她怯怯地道。
他心猛然一痛,闭了闭眼睛,“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的混蛋,你也不必经历这一切。”
“你为什么要骂自己呢?”她温和地规劝,“就算我记不得了,也不是你的错呀!”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体贴别人,事事包容。”他盯着她,幽幽叹息。
不知怎的,他的伤心疲惫,还有眼底浓浓的痴情都让她的心好疼好疼……
她好舍不得看见他难过呀!
“你别皱眉头了,我跟你回去就是了。”她柔顺地道,像只听话善解人意的小猫咪一样。
他眸子倏亮,“真的?”
“可是在我什么都想起来以前,你不能够再像之前那样乱抱我了。”她红着脸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着唇道:“好,我答应你,在你记忆回复前,我绝对不碰你一根寒毛。”
她眼底闪过一抹释然,“那……我想要先去跟西园寺伯伯一家人道别,可以吗?”
她的口气已经完全像个乖顺的小妻子一样,在征询丈夫的意见了。
对此他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她似乎有一些些不同了。
“西园寺一家人?是他们收留你的吗?”
“是的,听说是他们把我从这条河里救起来的,他们是好人,虽然有时候我不大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她嫣然一笑。
许久未见她的笑容,这个笑对他而言简直就是珍宝。
“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他瞅着她,心底怜惜不已,“你为什么会落河的呢?”
她一脸茫然,“我不记得了,可是听村民说,我是自己跳河自尽的,真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会做这种傻事呢?”
他不禁捏了把冷汗,“是,你为什么这样傻?老天,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
若不是西园寺救她,恐怕她现在早就香消玉殒了……光想到这点就令他冷汗涔涔。
他一定要大大地赏赐西园寺一家人!
“你也想见他们吗?”她小脸一亮,“那我带你去。”
他重重点头,满心感激与欣慰。
重回到了畅梅园,虽然轻梅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可是这里头的仆人却都待她甚好。
这个号称是她夫婿的男人待她更是万般轻怜蜜爱,对她百依百顺的,生怕她有一丝丝的不愉快。
轻梅并不习惯被人这样呵护着,可是她心底深处却隐隐感觉到这一切再自然不过了。
怎么会这样呢?她为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好想要忆起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呀,也好想要看见他眉头的忧色消失。
她知道除非她什么都记起来了,否则他眉宇间的轻愁永远不会消逝的。
这一天,她独自在美丽的卧房内醒来,可是每日清晨必来的恶心又开始袭击她了。
轻梅白着脸,捂着嘴巴往盥洗室冲——
随即是一阵翻肠倒胃的呕吐,吐得她面无人色,全身的力气都快被掏空了。
“天哪!难道我这辈子都要被这么折腾吗?”好不容易稍稍喘息了,她疲倦地倚在洁净的外国马桶边,自怨自艾地道。
一阵错乱的脚步声随后响起,由远至近,下一秒间出现在门口的是脸色苍白紧张的英孝。
看得出他是在睡梦中惊醒的,因为他匆匆套上的宽大和服敞开了大片胸肌,俊美的脸庞有三分困意和七分担忧。
“你不舒服?”看见她偎在马桶边的模样,他像是要昏倒了一样,“天,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她虽然吐的头晕眼花,还是忍不住被他的紧张劲儿逗笑,“没事,老毛病了。”
“什么叫作老毛病?你以前都没有这种老毛病。”他紧张的要命了,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真的是老毛病,我在西园寺伯伯家就是这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吐的时候他们都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想跟我说什么又不敢说似的。”她揉揉还是有些怪怪的胃。
“我马上传御医来。”他迭声地叫唤了起来,“来人,去把御医请来。”
轻梅愣愣地看着他,“御医?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的夫婿,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他柔声地说,轻轻地将她自冷冰冰的地面抱了起来,“明天我就让人来铺上地毯,免得冻着了你。”
他的体贴让她感动极了,也就不追究他又乱抱她的事儿了。
“洗手间里还有人铺地毯,你会笑坏工人的。”她嫣然。
“谁敢笑?”他挑起一边的浓眉。
“你好凶,”她狐疑地看着他,“我听见他们叫你殿下,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你是这房子的女主人,就是这么简单。”他四两拨千金地道。
他俩之间已经有一次因“身份”问题而分离的经验了,说什么他都不肯再来一次了。
在她面前,他就是单单纯纯的一个爱她的男人,如此而已。
轻梅见他始终避开不深谈,她也只得耸耸肩道:“那好吧,既然你要保持神秘,那我也不追问你了;以前我就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他的眸光又柔又怜,“你知道的。”
她本能环着他的颈项,免得他走动的时候自己被摇晃掉下来了。
“奇怪的人,我怎么都摸不清你心里在想什么。”
他紧盯着她,低低叹道:“这就是你心里真正的想法,我想我的确太过扑朔迷离了些,以前是为了不让你识破真正的我,现在却巴不得你记得我的每一分每一寸。”
“你以前很难让人了解吗?”
“我从不让人接近我的。”
“那你怎么会娶我的?”
“因为你很特别,”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眸光益发温柔了,“你从不怕我,也从不理会我的坏脾气,你只是用你一贯的天真与善良,融化我身上的棱角和冰霜。”
她被撼动了,眼眶湿润了起来。
“我真的像你所说的那么好吗?”
“有。”他坚决有力地道:“你比我所说的好上千百倍,可惜我以前从不懂得要告诉你,其实我有多爱你。”
她芳心狂跳,“啊?”
“我好爱你,爱你爱得心都痛了,”他凝视着她,眼睛眨也不眨,“我以为只要承认爱你,我就会变得脆弱得不堪一击……可是我现在才知道,爱你只会让我变得更好更坚强。”
“那我以前爱你吗?”
“爱吧,可是我做了很多混蛋的事,你可能也很气我。”他无奈地低叹,“尤其我又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我现在都不确定你还要不要我了。”
“如果我以前没有爱上你的话,那我真是个傻子。”她直视他深邃苦恼的黑眸,好认真。
他蓦然一震,“你……说什么?可以再说一次吗?”
“我说……你这么好,值得人爱你一千遍一万遍的,我想如果真的是我,那我是绝对不可能不爱你的。”她有些娇憨地道,神情却再真挚不过。
“轻梅!”他难忍激动地低喊着,搂紧了她。
她果然是个天使,是个精灵,注定下凡来拯救他干枯的灵魂!
他这辈子再也不放开她了。
就在两人感动得乱七八糟的时候,御医抹着汗匆匆来到。
“参见太子殿下。”他伏在地上恭敬地喊着。
轻梅睁大了眼睛,英孝却急急唤他起身,好为她诊治身子。
御医小心翼翼地做了一番检查,脸上突然闪现了一抹惊喜之色。
“怎么?”英孝没有忽略他的眼神。
“这位小姐是有了身孕了,大约两个月左右吧!”御医偷看着他的眼色,才决定到底要不要表露出他的高兴。
如果这位是太子殿下的宠妾,那这可是一件举国欢腾的大喜事哪!
知道有了小皇孙,天皇不知该有多高兴!
“她怀孕了?”英孝不可思议地叫了出来。
老天!
他着迷般地想着,有小宝宝了,她肚子里有他俩的小宝宝了……
轻梅也震惊着,不过她立刻就消化了这个消息;难怪呀,她这么容易困又这么想吐,原来就是有了小娃娃了。
怀着他的孩子……轻梅不禁脸红心跳,又一阵奇异地满足。
“我们有孩子了。”她做梦般地轻吟。
英孝脸上的表情像是快要乐晕了,他快乐地大叫一声,紧紧地抱住了她,“老天,我们有孩子了!噢,我不能对你太用力,万一伤到宝宝怎么办?”
轻梅看他又欢喜又苦恼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笑。
“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御医这才表态,时机恰到好处。
“谢谢你。”英孝竟然也破例地对他展颜一笑。
“我就说嘛,为什么会常常吐得这样惨,原来就是有小宝宝了。”轻梅笑开了。
英孝紧紧地拥着她,满足地叹息着,“人生如此,我再无奢求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记忆力还未恢复,不过不要紧,他可以用最大的关怀和最多的爱意来治好她。
“敢问太子殿下,不知这桩喜事可否向天皇禀告,向全国上下百姓公布了吗?”御医小心地问。
英孝瞥了他一眼,心底已有腹案;他赞许地点点头,微笑道:“当然,这件事就劳烦你了。”
由御医嘴里亲口说出的,父皇和母后必定相信并且惊喜万分……他们对轻梅自然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
真是太完美了。
他紧拥着轻梅,对生命充满了感恩。
天皇夫妇和整个皇室都为了未来的小皇孙而惊喜疯狂着,不但宫里欢声雷动喜色满盈,天皇更迅速地下了立轻梅为太子妃的诏命。
和中国的战争虽然越来越吃紧了,可是全日本上下依旧为这个皇室的好消息而欢喜着。
甚至连太子妃是中国人这件事,都已经被大家给淡忘忽视掉了。
因为能够育有龙子,便是自己人了。
而根据诏命,天皇夫妇将亲自为这对璧人选择一个好日子,让他们俩正式结为夫妻。
与举国欢庆的气氛一比,畅梅园里的气氛温馨宁静多了,虽然也有浓浓的喜悦,可是或许是因为轻梅的记忆力尚未回复,对很多事依旧模模糊糊的,所以园中的侍从们也不敢对她提及太多,只是看见她就笑。
“为什么他们说我们要结婚了?我们不是已经成婚了吗?”轻梅这一天再也忍不住了,趁英孝搀着她在庭园散步时追问。
他脚步微微一顿,低下头对她微笑,“之前我们是草草的结婚,现在才是得到大家的祝福成亲。”
“是这样吗?你好像瞒着我什么喔!”她瞅了他一眼,不能确定他是真是假。
“你还怀疑什么呢?我们连孩子都有了。”
她愣了愣,傻气地道:“噢,说的也是。”
只是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遗漏……气人的是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就在这时,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突然出现冲向他们,身后还有两个侍卫拼命地追来。
正当轻梅还在讶异这是怎么一回事时,那女子扭曲着脸庞,已经掏出了一柄利刃向她刺来。
电光火石间,英孝低吼着挡在她身前,大手一拦,那利刃瞬间划破了他的手臂。
鲜红的血瞬间迸出,触目惊心地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袖。
“英孝,不!”尖叫过后,轻梅双眸呆呆地盯着那火红的血,大片大片地晕染开来。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闪过脑海,接着一幕一幕景象都像闪电般映入了她脑中——
半疯狂的辉子已经被侍卫制住了,她被押走的时候还边尖叫着,“沈轻梅,我当不成太子妃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辉子被押走了,叫声也飘散在空气中,侍从官和仆人大惊失色地冲过来帮英孝包扎伤口,大家乱成了一团。
反倒是英孝,他冷静地安抚大家,最后担忧的目光落在始终呆在当场的轻梅身上。
“轻梅,轻梅?”他着急起来,“该死,一定是被那个铃木辉子吓着了。”
“英孝……”她突然回过神来,轻轻地叫了一声。
他大大地吁出一口气,这才稍稍释然地道“你没事?谢天谢地。”
“你还好吗?疼不疼?”她轻轻地帮他拭去了冷汗,关怀地问。
“还好,小意思。”他盯着她,总觉得不对劲。
“你骗我。”她突然指出。
呃?
英孝又担心了起来,“你怎么……”
“我们还没有结婚。”她清清脆脆地道,眼底漾动着熟悉的清灵神采。
他震动了一下,“你的记忆……”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她眼眶含着欢喜和感伤的泪水,蓦然扑进了他的怀中,“我的身份,我们的敌对,我们的一点一滴……包括我们的爱情,我什么都记得了。”
“轻梅!”他屏息地低唤。
她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英孝,我们一路走来,爱得好辛苦呵!”
“一切的艰苦都过去了,我们的爱情已经开花结果,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把我们分开了。”他闭上眼睛,深深地感激上苍。
一切风风雨雨都过去了,他们此后将只有幸福欢笑,没有伤痛与泪水。
“可是我的同胞……”她含着泪水。
他们还在烽火之中备受摧残啊!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陡然严肃地立誓道:“我发誓,我一定会用尽我所有的力量,务必使这场生灵涂炭的战争结束!”
虽然战争的决策与否不c纵在他手上,而是陆海空三军将领执意进行的攻击,可是为了不让轻梅再落泪心伤,他一定尽全力阻止战争。
轻梅含泪抬头,望人他坚定而深情的眸光里,“英孝,我何其有幸,能够爱上你!”
“我何尝不是?”他轻轻地吻去了她的眼泪,深深地吻上了她的唇瓣。
在战火烽连的世界里,他们用爱织起了有情人生。
一片春情织鹊桥眉上轻绕心上频招
流光容易多情摇且伴共赏夏色俪景
绿了芭蕉红了樱桃……
连天皇也无法阻止的世纪战争,英孝有能力阻拦吗?
后来的史实证明,在一九四五年日本遭受中美联手打击,连连惨败之后,日本高层内部曾分做了两派争议,一派主张再战,一派则执意主和,最后在一九四五年的八月十五日,由裕仁天皇正式宣布了投降。
日军试图占领中国的行动正式宣告瓦解,中国对日抗战终于获得最后的胜利。
只是战争已经夺去了多少无辜百姓的生命,造成了多少家庭的流离失所?
人类的私欲恶念与占有就像潘朵拉盒子释放出的病毒,一经散发,便足以毁天灭地。
唯有无私付出的爱,才能够化解一切对立与仇视,融化一切歹毒与邪恶……
爱是阳光,足以照亮每一个黑暗的角落,就像潘朵拉盒子最后所遗留的“希望”,永远能够给人们一盏明灯,指引着未来方向。
有爱有希望的世界,就是美丽的天堂!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