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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巷。巷内闪烁不定的灯光,映出了闪入巷内的黑s身形。

那是一个精悍俐落的青年汉子,一身藕s儒服,清瘦的面容,耸起的眉梭下是

一对机灵的杏核眼。看得出来,这绝不是一位伏案涂鸦、棒卷吟哦的士子,而是一

位身负不凡武功的江湖侠客。

只是,他不似一般江湖豪客,那样粗犷之态毕现;反有一种身负武功之人难得

的清俊之气。此时,这位儒服青年闪进院墙的拐角处,把身子蔽进灯影里,寂然不

动。

金钱巷口不远处,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儒服青年道官兵已经尾随而至,而

且很快就要追到这里了。他机灵的眸子一转,一闪身、几个纵步,来到粉墙跟前,

向四周略加扫视,双膝一弯,咻!地一声便纵上墙头,隐身在探出墙外的杨树

枝条丛中,凝神屏息地聆听院内的动静。

院内是一幢小巧的楼房,一楼灯火晦暗,二楼烛光柔和。儒服青年听得檀板轻

拍、琵琶铮铮,一曲轻柔的《玉兰儿》从二楼飘出来。

珠落玉盘般清脆的歌声吟唱着∶┅┅铅华淡伫清妆束,好风韵,天然异俗。

彼此知名,虽然初见,情份光热。炉烟淡淡云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难得相逢

,若还虚过,生世不足┅┅

听到这轻歌曼曲,隐在杨枝丛中的儒服青年脸上现出犹豫的神s,他正想跳下

墙头,找一处清静的院落,但杂沓的脚步已经进入巷内了,一眨眼功夫,几位擎着

火把的官兵,拥到了儒服青年隐身的院墙下。

儒服青年一咬牙,纵身跃进院内,悄声没息地贴进楼边。楼门虚掩,儒服青年

并没有从楼梯上楼的打算,只见他略一吸气,脚跟一踮,便像飞燕般地上了二楼,

贴近窗台,润指戳玻窗纸向客室内张望。

师师姑娘!难得你还记得老身与你初次见面写的这支小曲。面窗而坐的是

一位须眉皆白的老者。看来他六十有馀,虽然保养得很好,但那肩胛还是显老地耸

着。只是从他清雅的脸上所流露出的书卷气,可以看出他是个饱有才学的文士。此

时,他微微地眯缝着藏在浓眉下的那双不显老态的眸子,满足地发出一声悠长的慨

叹∶人生难得一知己,谁知知己在红尘!

老先生谬赞了,真让妾身消受不起呢。背窗而坐的是一位长发女子,虽然

还不见她的容颜,但从那一袭裹身的轻俏薄纱衣,所勾勒出的线条,完全可以想像

出这一定是位令人销魂的女人。何况,她的嗓音是那样轻柔,像艳y暮春时节花绽

鸾飞原野上的和风,轻柔得让人心醉。

听了屋内的对话,窗外窥视的儒服青年明白了,屋内淡妆女子就是名动东京的

李师师。

老身昨夜又有所感,填出新词一阙,师师姑娘请看。白须文人从袖中抽出

一纸素笺,站起来递给李师师。

李师师接过来,款款地踱到灯前,展开素笺吟诵∶《眉只春山争秀,可怜长

皱。莫将清泪湿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润玉萧闻久,知音稀有。欲知rr倚拦愁

,但问取亭前柳。》唉!不知为什麽,读完白须老先生的新词,李师师不经意地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来∶好一首【洛y春】,旷代词人,先生真是当之无愧的。

巷内人声鼎沸,杂乱晃动的火把像跳跃着的流萤。儒服青年轻捷地攀上廊柱,

融在楼檐的y影里。

咦!外面发生了什麽事,这样喧嚷?李师师放下素笺,注意到了外面的动

静。

京城禁地,此地离皇城又这样近,巡查严一些也是必然的。好了,我也该走

了。白须老先生口里说走,身子却还在留连,显出依依不舍的模样。

妾身送送先生!

师师送走白须老先生後,对李姥姥说∶妈妈!孩儿有些累,今天就不要再接

待什麽客人了。

李师师是名动京都的红妓,自然也是李姥姥的摇钱树,所以,对李师师今夜不

接待客人的要求心里虽然不高兴,但嘴里却不敢说出来,只是陪笑的说∶我儿既

然累了,那就早些儿歇着吧,回头叫海棠丫头送梳洗水上去。

李师师款款上楼,推开客室门,看见有一人竟在客室里,一下子怔在门口。

儒服青年抱拳道∶梁山泊浪子燕青见过李姑娘!

李师师回过神来,两朵笑靥挂上粉颊,亲亲热热地急趋莲步,盈盈地走近燕青

边说∶啊!燕┅┅壮士,是什麽时候来的?吓了妾身一大跳呢!她对燕青的不

请自入有些吃惊,但对燕青的自报家门却一点儿也不吃惊,彷佛她经常接触梁山泊

好汉似的。

刚刚过去的喧嚷声又到了院墙外面。李师师看着燕青俊秀的面容上充满威严的

神s,李师师猜到了几分∶外面那些人是冲你来的吧?李师师一改柔软款的娇

娃模样,俊俏可人的脸顿时变得十分庄重。

李姑娘,外面官兵的确是为在下而来!在下不请自入,很是唐突。真抱歉,

燕青告辞了。燕青出於无奈,闯进了金钱巷,又可巧进了这位名妓的香楼。

本来他倒是想在这里想法子躲过追兵的,但一见李师师无缘无故地对他表示了

,这种意想不到的侠义心肠,倒叫他不能留下来了。他不能连累这个青楼女子,尽

管她名动一时,但身入烟花,作那些富贵作恶之人的玩物,再有名也是不幸的。

告辞了!?到哪里去!?送r上砧板麽?李师师粉面煞白,说出的话再也

不像与白须老先生对话那样文绉绉的,很明显,她的挽留是真诚的。

燕青心里感激的说∶李姑娘,你的心意在下心领了,只是,┅燕青心中度

忖着∶这小小的院落,小小的楼房,一个大男人往哪里躲呢?燕青在梁山泊众

好汉中虽然名次较後,但要论摔跤相扑,临机应变,那是少有人及的。进来的时候

燕青已经看清了形势,所以对李师师的挽留,很有些为难。

快!进里间房里,让我为你打扮打扮!不由燕青分说,李师师拉着燕青就

往里屋走。

燕青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虽然闯荡江湖多年,练就一身正气,但至今还从

没有与任何年轻女子肌肤相接。如在平r,李师师若是拉燕青的手,燕青就顺从地

跟她走,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事情紧迫,双方都把男女大防之类的古训忘

到脑後去了。

一回儿,门外响声∶李姑娘,该梳洗啦!丫头海棠是个圆脸长眼的娇小姑

娘,一脸稚气说明她最多只有十四、五岁。

来啦,来啦,我正跟姐姐说话呢!李师师从里屋出来,还牵着一位模样儿

清俊的姑娘。不消说,李师师牵着的姑娘,正是燕青改扮的无疑。燕青身子骨本就

瘦小精悍,无须的面目清俊儒雅,在梁山众好汉中是出类拔萃的,妆扮成好可以说

是没有什麽破绽。

海棠,这位是我乡下的远房姐姐。年成不好,与叔叔卖唱到了京城。不幸叔

叔泄病去世,她硬是把个脆生生的嗓子哭哑了。唉!天黑里还老远地摸到我这里!李师师说着说着,眼圈儿红了,真正的凄楚样子。

燕青也逢场作戏,不时抬起长长的衣袖,拭拭眼睛。好在灯不亮,估计海棠看

不出他的眼里并无泪水。

啊!真是可怜凄凄的,┅师师姐姐,大姐还未用饭吧!其实,海棠年岁虽

小,但身在青楼,使她比一般人家女孩儿成熟得多。机灵的海棠虽然没有看出燕青

是个易弁而钗的男子,但来客没见从大门进来,这里面肯定有蹊跷。而且李师师平

r待人极温柔,姐妹丫头之间都是极融洽的。海棠见李师师这样介绍,知道事关重

大,也就不好说破。

是呢,只顾着说话儿,竟还没请姐姐吃饭。李师师赶忙吩咐,把酒饭摆到

楼上来。

酒饭还没端上楼来,李姥姥倒是急匆勿地显着小脚上楼来了。李姥姥是个年近

半百的老媪,瘦而矮的个子,没有可以称得上是特s的五官。如果硬要说有什麽特

s,那就是她的一双微微凹进眼眶里去的小而圆的眼睛,与一般鸨妈一样,随时都

可以闪出谄媚而又热烈的精光来。

哟!我的儿呀,什麽时候来了姊姊妮?不等李师师回答,李姥姥急匆勿地

自顾说自己的∶楼下有四个阔客商,非要见我的儿┅┅

妈妈!我不是说了吗?我今天不接待客人。再说,我远房的姐姐从大老远来

的呀!李师师一脸的不高兴,打断李姥姥的话头。

李姥姥马上不吱声了,但她也没有下楼的意思。只是眼睛打量在燕青身上,似

乎察觉出燕青身非女人的事实。

既然妈妈这般心切,孩儿见他也罢!见李姥姥不挪步,而且用那难测深浅

的眼神在燕青身上扫来扫去,李师师怕被看出破绽,就顺水推舟地答应接见李姥姥

迎进来的客人。

我这姐姐是良家女子,妈妈在楼下安顿一下才好。李师师同意接客,李姥

姥欢喜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再在燕青身上找毛病?她一面叫海棠,一面欢喜孜孜

地下楼安顿去了。

李姥姥分明说是有四个客人,可现在海棠带上楼来的,却只有一个。这是怎麽

回事呢?李师师满腹狐疑地在烛光下打量这位客人。这人年纪看上去有四十多岁,

领下是一把修剪得很整齐的胡须,宽圆的脸很有神采,衣帽s彩虽不是那样斑斓,

但看得出质料都是极上乘的。

此人雍容而不矜持,华贵而不俗气,潇洒之中透出几分大方。李师师青楼生涯

,见过各s人物,但这样气派的人却少见。李师师的狐疑又增添了几分。

那人很随便地落了座,客气地对李师师寒喧了几句,自称姓赵名乙。见李师师

羞怯之中暗藏着狐疑的神s,赵乙表现得更加温文尔雅。他说他是个,生意人,但

并不忙,可以常常来看李师师,问李师师欢迎不欢迎。

客倌初次登门,妾身为您歌一曲吧!李师师的歌喉琴艺,不说在金钱巷第

一,就是在东京,也是小有匹敌的。听了李师师柔绵婉约的弹唱,赵乙如痴如醉,

二,以手不自觉地和拍相击。

李师师唱完一曲,赵乙正要击案叫绝,忽然院门外人声鼎沸,院门被擂得隆隆

作响。一阵隆隆之声过去之後,又似霹雳般一声巨响,厚重的院门倒了下来。随着

倒下的院门溅起的尘烟,一簇簇飞蝗似的把火把在院中乱窜。

守住大门,一个也不准跑!火把丛中,一个官儿模样的戎装汉子大喊着。

刹那间,这座东京有名的妓院,被东京殿帅府的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楼下,

李姥姥、海棠浑身乱抖;楼上,李师师心里砰砰直跳。这栋楼里,不动声s的只有

两个人°°赵乙和燕青。

李师师倒不是平白无故地怕什麽官兵,她是担心男扮心装的燕青身陷囫圄。她

抬头一看赵乙,他正捧着一卷展开的《春笛破石图》看得出神。

你们这里出了什麽事?经常这样闹哄哄麽?见李师师在看他,赵乙不经意

地问。

青楼之地什麽人都可以的。李师师收敛起流露出的惊忧神s∶可像这样

兵呼卒喝的,还不常有。客人稍候,容妾身下楼看看!

妈妈,何事这样喧嚷?李师师刚走下到楼弟一半,见李姥姥抖颤了地正要

上楼,就镇静地问∶我姐姐可吓着了麽?

哎呀!我的儿哟!不知撞了哪家的煞星,殿帅府一大群官兵叫着要拿人呢!李姥姥急急地说着,往屋中退去∶你那位姐姐好x子,正蒙着头呼呼地睡呢!

院里火把燃得哔剥响,官儿模样的两个人正要往屋里闯。李师师边叫边向院里

走∶孙、窦两将军,何故深夜闯入妾家?。李师师认得这两个人,一个是东京

里外缉察皇城使窦监,一个是开封府左右二厢捉杀使孙荣,都是要命的煞星。

李姑娘,我们缉拿的一名要犯,有人看见他进了这个院子,我们要搜一搜搜

┅┅窦监恶声恶气地。

妾身这里没有犯人,只有客人!李师师毫不相让。

少废话,来呀!先把这妖精拿下再说!窦监果然是个煞星,扫帚眉一拧,

国字脸拉得长长的,咧开大嘴一声吼。

姓窦的,这里可不是动粗的地方李师师看他来势猛恶,担心吃眼前亏,乾

脆来个硬碰硬。

这孙、窦两人,一向对李师师的艳s垂涎三尺,但每次登门,李师师从没给他

们好脸s,总是让他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所以,今天假公以泄私愤,就显得格

外凶恶。

李姑娘!平r你装腔作势,迁就你够多的了,今r呢,对不起,只好得罪了!孙荣比窦监更狡猾,上前满带嘲讽地一揖,冷冷一笑。

跟这婊子罗嗦什麽,快拿下!窦监一个劲地催着要捉人。

正在危急万分时刻,海棠带着一个身穿团花蓝罩袍,腰系灰丝带,一身商人打

扮的乾瘦老头挤了上来,挡在李师师面前。这老头瘦是瘦,却不见什麽病态,像r

长在壳子里头的螃蟹一样显得硬朗、有精神。老头有威严的喝道∶京城之地,你

们夜闯民宅,到底要g什麽?

孙荣从上到下地把挡在李师师面前的老头打量了一遍,硬是看不出这老商人仗

着什麽,才有这麽硬的口气。孙荣大声的说∶老东西,你是g什麽的?我们奉殿

帅高太尉之命,前来捉拿朝廷要犯,你敢阻挡?孙荣一脸冷笑之後,显露着恶狠

狠的杀气。

胡说!这里哪来的犯人?还不快快退出去!老头儿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什麽

“殿帅府高太尉”之类的招牌,反倒怒气冲冲地喝斥起来。

一个行纵诡秘的家伙跑进了这里,这婊子就是窝户,你还敢顶撞!?快,连

这老东西一并绑了!窦监忍不住了,又叫又跳。

“行纵诡秘”这几个字,显然激怒了商人打扮的瘦老头,只见他顿着脚叫骂∶

反了反了!你们这两个大胆的奴才,真正是不要命了!

见这老头居然敢指手划脚,暴跳如雷地辱骂。孙荣、窦监气得七窍生烟,连声

大喊∶快拿下!快拿下!士兵们见长官发怒,几个箭步窜上前,就要绑人。

该死的奴才!万岁爷在里头歇脚,你们竟敢到这里冲撞圣驾,真是罪该万死!从屋里跑出一个胖胖的也是商人打扮的中年汉子,他人还未出屋,尖尖的刺耳

的嗓音就冲进了院子。

孙、窦两人闻声寻人,定睛一看,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心想∶这不是宫里殿

前得宠的宦官太保少保节度使承宣欢察童贯麽?万岁爷真的在李师师这里?不得了

,这回真是难逃一死了。

这童贯是东京炙手可热的人物,不只是高球高太尉,连蔡京蔡太师都怕了他三

分!眨眼间,孙荣、窦监浑身乱抖,骨软筋麻地跪倒在地,口称死罪,一个劲地磕

头!众士兵也纷纷丢掉兵器火把,跪满了半个院子。

眼前的这一切,把李师师看呆了。她决没有料到当今天子,以万乘之尊居然微

服乔装,逛到这青楼之中来了。这真叫她芳心乱纷纷!照一般的道理,不说是当今

皇帝,就是达官显贵,光顾沦为灯花的卖笑女子,那应该是喜从天降、曲意奉承而

唯恐不及的。何况这的确是真的,当今皇上就在绣房里。

可是李师师,虽说身在风月场的女子,但她自有独立的人格;本来生在良家,

出生即丧母,父亲又死在骄奢y侈的官家手中,她对那些权贵缙绅,哪里有半点奉

迎的热情!?何况她天生绝s,且诗词歌舞,吹拉弹唱无一不精,恃才傲物也是有

的。可如今却是风流皇帝闯了进来!这到底是祸,还是福?李师师感到了深深的悲

哀。她呆呆地站在厅前,脸上挂着生硬的笑脸。

李姑娘受惊了!请先上楼去吧,这班东西由下官发落就是!童贯轻蔑地瞥

了一眼跪在院子里的一群奴才;转身走到李师跟前,恭谨地揖了一揖。

李师师只得对童贯应酬地道了谢,由海棠陪着回到里屋。李师师惦记着燕青便

问海棠说∶我姐姐呢?受惊没有?

我刚才看了,睡得正香呢,怕是真累了。海棠随口回答,笑眯眯地瞟了李

师师一眼。那笑,在李师师看来,是大有深意。

李师师上楼来不由自主地行起参拜大礼说着∶我主在上,妾身李师师见驾,

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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