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内,魏乾帝正在认真地批阅奏折。一旁的安福海像一尊雕塑默默地矗立着,眼观鼻鼻观心,若不是胸膛上些微的起伏还真难看出这是个活物。
他可谓是皇上身边最贴心的人了,对皇上的心思算是比较了解的。皇上这几日心情都不太好,下了朝就闷在御书房内处理政务。除了用膳、休息,皇上就再也不出这小小的御书房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要是寻常日子自己还能插科打诨,说些玩笑话来逗皇上开心,但眼下这架势怕是要谨微慎行,不能去捋这皇上的胡须啊!
魏乾帝又是匆匆批了几个阅字,脑海里的纷乱思路如柳絮翩翩飞舞,不禁疲倦地皱起了眉头,似是询问又似是自言自语道,“当日之事,朕真的做错了吗?”
当日之事?安福海立马回想起了春日宴上锦美人上台献乐却被丽嫔指控有反君之意,而后又被皇上秘密送入四王爷府上。
他接着又想到魏乾帝似乎对这个锦美人极为上心。这锦美人甫一入宫,就给她分了个单独的霁月轩住。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原本只想着是皇上一时兴起,不料那一件件的赏赐如流水般向霁月轩送去。可见皇上对她的喜爱。
安福海暗道皇上怕不是对这位锦美人动了心,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呢。
《孟子·万章上》有云: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大孝终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男人好色,本不是什么大事。好色后动了情,其实并不是那些酸腐口中的洪水猛兽,它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处理得当,得了风流的同时还不误正事。
然魏乾帝终究还是资历尚浅,不够稳重,难以处理好感情上的事情。少年人在这个年纪最是容易犯糊涂,哪怕他是一介君王,在这个方面却是个小孩子。若不能及时走出来,说不得会做出什么错事来。
安福海快步走下台,跪下大呼道:“老奴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听贵人们说过‘爱臣太亲,必危其身。人臣太贵,必易其主’的话。这话说的是臣子,但天下的道理都是相通的,想必放在此处还是可以用的。若是皇上过于注重男女情事,一定会危及大魏的江山社稷,于国无利啊!还请皇上叁思。”
他说的话很直白,不像很多文人说话似的绕圈子,但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因为皇帝是天子,是神的使者,故而世人总是对皇帝要求很高——既要充盈后宫、繁衍子嗣,又不能独宠一人,被美色所惑。好像一个合格的帝王就必须清心寡欲,冷漠无情。但魏乾帝知道自己做不到,至少现在的他还做不到。或许真正的帝王可以做到。他在此刻深深的感觉到自己这个皇位终究是得来不正。
他又问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样的事情,历代的皇帝都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安福海犹豫了片刻,见魏乾帝脸色如常后继续说道,“老奴曾听说在一些朝代皇帝会给储君派去一个美貌无比、才思敏捷的女子。待储君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自以为寻得爱情之后,那女子就会在他们爱得最深的时候告诉他这都是一场骗局,然后毫不留情的抽身而去。经过如此大痛大悲大彻大悟之后,该储君便可于谈笑间玩弄美色而毫不动心。此为——断情!”
魏乾帝先是愣了一下,好像陷入了长思。随即哈哈大笑,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来,“断情、断情、好一个断情。为帝者必是孤家寡人,倒是朕入了魔障。安福海,今日是哪个妃子侍寝?”
安福海和皇上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皇上意气风发,他自然也是笑呵呵的。他连忙爬起来,灰都来不及擦便道,“今日是许贵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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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姐姐,秀姐姐——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紧密地包裹住她的躯体。她慌乱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波涛汹涌的海域,在铺天盖地的海浪里苦苦挣扎。
四周是暗无天日的乌云,但在那乌云深处,那唯一明亮的身形苗条婉约,山眉海目间都是自己熟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