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一些大臣时而被琴声所摄,面呈怒相、咬牙切齿,时而脸色戚戚、多有不虞。一些妃子也是悄然怆泪,捻了帕子抹眼泪。千古名曲《广陵散》在何孤兰的倾囊相授下,在如锦竭力地弹奏下,终于向世人展现了它的魅力所在。
如锦跪地行礼,恭顺道,“回娘娘的话,此曲名曰《广陵散》。是当年嵇康偷偷流传下来的千古名曲。臣妾机缘巧合之下得到此曲,不敢藏私,便想着今日和大家一同欣赏此曲。”
“锦妹妹真是七窍玲珑,看来今晚的头筹得归你了。”皇后说者无心,可还没上场的妃子却是听者有意。她们还没上场就落了如锦一头,怎地不生气愤?如锦心里也是苦笑一声,这番敌对怕是逃脱不得,不过自己也算是遂了皇上和太后的愿,只盼着接下来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魏乾帝听得很是满意,看着座上的大臣眼里皆是惊异之色心里很是畅快,拍拍手正是要赏。一道冰冷清脆的“且慢”好似一把弯刀一样划破夜空。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一袭盛装的丽嫔。魏乾帝眉目间很是不快,冷声道,“丽嫔,你这是何意?”
“大家都知道古琴有七根弦。这第一弦称为君弦,第二弦称为臣弦。”丽嫔顿了顿,眼神挑衅地看着如锦。如锦有些摸不着头脑,继续等待她的下文。
她说到这里,皇帝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睛,指节轻轻敲击着桌子。皇后也是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好像正等着看一出好戏。
“臣妾虽然不懂音律,可还是读过几本书的。臣妾在书上看到,这《广陵散》用’慢商调’弹奏,将二弦音高降低与一弦音高相同,强调了宫音的主音效果。”话说到这里,丽嫔扑通一声跪下来,大呼道,“求皇上明鉴。此曲表面是戈矛杀伐战斗气氛,实则蕴藏着反君之意啊!”
全场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魏乾帝指节敲击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仿佛一鼓战锤在如锦的心里擂响。即使没有抬头,如锦也能在心里想象出那些妃子大臣脸上的表情。不相干的是错愕、惊讶,像丽嫔那种与自己结仇的怕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已经笑开花了吧。
如锦身上穿的是雪狐的狐裘,这种西域动物的皮毛极其保暖,可她全身冷得发抖,寒意不是从外面来的,而是从心里一寸寸蔓延上来的。她猛地抬头看向高座,魏乾帝脸上古井无波,看不出有没有生气。
自己学习《广陵散》时只从音律的角度去看待,却忘了它还有政治的一面。反君之意,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若是如锦在自己宫里给皇上弹奏此曲,皇上知道了也会一笑了之。可现在盛大的新春宴上,这么大妃子大臣都看在眼里,魏乾帝纵使想要轻饶自己都是不能了,不然他的皇帝威严何在?
“皇上,是太后娘娘让臣妾学的这《广陵散》,臣妾事先并不知情啊!”如锦也是跪下来,声声泣泪。
丽嫔冷哼一声,回击道,“笑话,好你个锦美人。太后娘娘也是你能置喙的吗?”
太后好狠的算计啊。如锦嘴唇都咬的泣血了却浑然不觉,她想起那个如孤兰一般的女子。那你呢?你也是来骗我的吗?这几天如姐妹般的相处也是假的吗?
沉默了良久,魏乾帝终于盖棺定论了,“美人花氏,禁足一月,罚抄大魏律法百遍,祖籍花家永不录用。”
前面两个处罚可有可无,都是无伤大雅的。后面一个就狠了。学子苦读寒窗十余载为的就是出仕做官,现在皇上下令永不录用其家人。士农工商,那么花家最好就是从农了。不过如锦本来就对那个女人和她儿子把持的花家没什么好感,更何况反君之罪严格来说是要株连九族的,皇上已经很网开一面了,如锦对这个结果倒也能接受。
这么一闹,大家的兴致都熄灭了,新春宴也开不下去了。魏乾帝草草说了几句就开口闭宴了。如锦失了神般被雨寒扶起,渐渐远离了即将散去的人潮。却在门口被小赵子拦下,他低眉顺眼,很是恭敬地说,“锦小主,皇上请您过去说话。”
如锦合着的眼皮抬了抬,皇上是要怪罪于我吗?心里忽然泛起一丝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