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怜嫔就退了步,只要她将云露调出云岫阁,其余事情不必她过问。
她亦想着,怜嫔如今有些魔怔了,势力又大大不如,做事未必周全能成。不如借机再与云露恢复结盟关系,如果云露被害,那她近些时日与对方已然疏远,不会被牵扯。如果怜妃被抓,那凭着自己与云露交好,纵然原先帮过怜妃,这事也推不到她头上。
可谁知,竟会是这么个结果!
如今那毒就连她也不知道,是怜妃所为,还是云露将计就计,亦或者有旁人介入,想要谋害自己,却碰巧赶上了?
她脑袋里乱糟糟地,偏偏那些私底下谋算一个字也不能说,只能喊冤。
皇帝没听几句目光就冷了下来,因急着入内室,走了两步她还跪着挡前头,便一脚踹她肩上,将她踹开,再没说半个字,径自走近里头去了。
她捂着肩膀疼地冷汗直流,就听那边皇后叹息斥了一声:“糊涂东西!”
她扣紧嘴唇,唇齿间淡淡地血丝和着眼泪,滴落她浅色衣裙上,晕染开红梅花瓣。果然是极痛,也极难受。
当年姐姐,是不是就受了这不白之冤……
寝殿内,王太医正开设药方,不时捋着白胡子回想一下脉相,又添减一二,看着倒不如何着急。
“皇上。”眼见皇帝进来,他起身拱手一礼,不待皇帝发问便知机道,“幸而宫女懂得用蛋清催吐,妙婕妤并无大碍。”
“中了什么毒?”
“据臣诊断来看,应是砒霜。”
皇帝面色微寒,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自行走到床边。披香苑里床不比云岫阁那般简单素净,帐子上或绣或系点缀着不少绒花,有长裙翩飞少女般地灵动。
然而云露闭着眼躺那儿,小脸苍白,嘴唇犹带一点微紫,连呼吸起伏都轻细地看不见。
等皇帝坐到她身边,她一惊,大抵是毒素未能完全清除,四肢轻微抽搐了一下,方睁开眼。
他不禁想起前夜,她小猫儿似乖巧伏那里,鸦青地乌发轻垂,愈发衬得她肤白如玉,红唇嫣然。然而如今却是奄奄一息似地光景。
这样强烈对比,让皇帝沉怒甚。
她眼珠轻动,睁眼看了看皇帝,又平静地闭上。那一眼透露出地疲倦与漠然,以及掩盖下依赖与无助,让人又是心酸又是怜惜。
皇帝握住她柔软冰凉地手,轻道:“别怕,朕这里。”
她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应,直到他以为她将要睡着了,才听到她因催吐伤喉而涩然地声音响起。
“不入死门,不知生可贵……不知宫廷……严酷……”
她一贯喜欢将那些争斗都化为趣事,而他也习惯因她化险为夷种种举动发笑取乐。却忘了后宫残酷,仍有她挡不过招法,化不了劫难。
一旦想起从今往后,她也会变成和那些后妃一样,面具虚伪,笑里藏刀,战无可退,不死不休,他不由得手力一重,紧跟着见她吃疼,又立刻放开,慢慢地替她揉着。
“大难过后必有福。无须想那么多,此事朕为你做主。”
云露听到后倦倦闭了眼,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皇帝把她手放入锦被中,轻手掖好被角,只觉心口微浊,便叹了一口气。
他从小到大很少叹气,大半唉声叹气都是为了嬉玩装腔。
如今却真个觉得为难。
若然是别人陷害就罢了,想来她是因为和花承徵情分与别人不同,对方宫里出了事,才格外心灰意冷。花家女儿好盼着真凶不是她自己,否则,妙妙如若不能开心,他一定下令让她们此生不得展颜。
皇后一直注意里头动静,两人说话皆轻,几乎无声地温柔安静让她眉头一蹙。待到皇帝出来,方迎到他跟前,神色微肃道:“臣妾已经查明,妙婕妤是午膳后出现中毒症状,对照御膳房今日所做菜肴单子与桌上菜,发现额外添了一道龙虾,而原菜中有几道橙汁莲藕、橙汁排骨等橙汁烹调菜肴,二者相克,有砒霜之效。”
“那道龙虾,正是花承徵着人额外添上。”
花寄灵全身一震,她心知自己绝没有派人添菜。
没等她喊冤,那边淑妃缓缓地道:“据臣妾所知,相克之物若仅食用些许份量,不会造成中毒现象。”
花寄灵不信淑妃会帮自己。
可她指出却是一条生路!
那个幕后主使将每一个细节掐死,好让人觉得她是反其道而行之,而不是遭人陷害。如果派去御膳房人被认为是她所指使,那或许就是她身边亲信……
皇后笑道:“不知淑妃是从何处得知,若不是亲身经历,可信与否?”
皇帝神色冷漠,不理会她们打嘴仗,也不看地上跪着人,淡淡道。
“不清楚真假,就让她去吃,看死不死得了。”
言语所指,赫然就是花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