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天闷热,沈芬仪没带扇子就用宫绢儿扇了扇,两人坐得近,云露如何看不见这动作。秉持着和平友好条约,就势挪了挪团扇替她打扇,匀去些丝丝凉风。
她笑容浅浅,声音也跟着这轻柔微风一起轻了:“早前因怜妃娘娘生病,我偶尔去拜访也被拒之门外。如今她既是能得出精力空闲挂心乔贵嫔生辰,可见是要好了。”
云露心头一凛。
她这是告诉自己,怜妃要出山了。
当时如果不是怜妃尚病中,分不出精力,恐怕那件事也没有这么就被安她头上。
“那可真是喜事。”
再一联系到皇后突然提出避孕举动,她心下就有些了然。
恐怕是想怜妃之前先行震慑笼络人。殊不知她能让人避孕,也能为个别人撤了这个举措。左不过费一句“规矩妥帖,见识广博”夸赞罢了。
沈芬仪旁观,看这位云才人漾开春风袭人笑,眼底却有阴霾,心里一哂。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不过也是,怜妃手段着实不弱。
谁让她运气不好撞上那事,间接得罪了这位宠妃娘娘呢?
“咦,主子主子,那可是皇上?”枣糕骤然出声打断了她们思绪,指着雨雾里行走人问。而后她手被自家主子拍了下来。
她跟着一缩,立时明白了自己错误,不该指着当今万岁,但还是嘟了嘟嘴。
两人一道站了起来,云露迎了出去,沈芬仪却只站着不动,心里又是一叹。果然她才是真年轻活泼,自己到底是心累了。
曾几何时,她也会这么娇俏欢地将皇上迎进宫里,替他家常衣,替他沏酽酽地茶。皇上大多时候是随和,但你永远猜不到他心意,明明前一刻还笑,只要他感到不,天威一怒,就令她心惊忐忑。
她是有些怕他。
后宫里无数妃嫔都是如她一样,爱慕或者讨好着他,紧跟着就是难以言说地敬畏。即便他仿佛永远笑,永远爱玩爱闹,永远会亲昵地唤妃嫔名字。
那凛然之意都会他靠近之时从骨髓里爬上来,让她不敢放肆。
“皇上从哪里来?怎么雨里慢行?便是小雨,也不能不将自己身子当一回事。福禄,你是怎么伺候皇上。”入耳地嗓音像打地上雨珠子一般清脆,并没有高傲凌人之意,便是抱怨圣上身边人,都只能让人听出是对圣上关心。
而不是恃宠而骄。
福禄跟着一踏进水榭,才嘻嘻哈哈地长揖一礼:“才人主子息怒,奴才可是冤枉!皇上才从兽苑驯马回来,说要和花草动物一同感念天地灵气,愣是不让奴才撑伞。奴才不敢有违皇命。”跟着他看见里头站着人,马上又给沈芬仪行礼问安。
云露正是恼着,听罢扑哧一乐,连替皇帝拍拂去雨水绢帕都抖了抖,一双妙目宜嗔宜喜,瞧了皇上一眼,只低头颤着肩。
皇帝见她如此,想起自己举动眼里也是笑意一闪,掸掸袖口道:“古人说‘好雨知时节’,依朕看,它不止知时节,还知人心意。你们也常说朕身体安康,既然安康,怎么就淋不得?”
话只说了一半,凭她二人去猜。
沈芬仪依据诗词背景,自然觉得是有喜悦之事发生,因此松了口气。她分位高,便笑答了这话:“臣妾自是希望皇上安康,皇上若淋雨,不防备得了小灾小痛,岂不是让咱们心里难受?”
皇帝摆了摆手,看似不想再论这个话题。
云露却比她想得深,写作时还会用明媚天气反衬主人公悲剧,一句诗又能说明什么?人大多是心情低落时候喜欢淋雨,皇上又说雨下知心,且福禄刚刚提了兽苑,她眼底光芒一掠,有了别计较。
“朕大老远就看见你们俩亲热地坐一起,说什么呢?”皇帝撩袍入座,还冲云露招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福禄知道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早让小太监去沏了热茶。云露先接来捧手里试了试温度,才递到皇帝跟前,顺势笑吟吟地答:“臣妾和芬仪娘娘说故事呢。”
沈芬仪觑她眼,没反驳。
“哦?”皇帝挑眉,吹开茶叶梗子,喝了一口暖茶入喉,五脏便滚烫熨帖起来。情绪也跟着好转,“给朕讲讲。”
“是民间乡野糙事,臣妾恐污了皇上耳朵。”
皇帝笑:“以退为进,你现不说,朕就不听了。”
沈芬仪面色一变,已经做好要下跪请罪动作,伺候皇上几年,她深知很多时候皇上表面笑,心里其实早已动怒。
何况眼下将话说毫不留情。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 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