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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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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木兰原是尚书郎“饿鬼上门啦!万佛烽火啦!”却说阿秀一路逃难沿窄巷一溜烟地奔进了厨房正大喊大嚷间便听一名家丁叫了起来:“少爷!你总算回来了!管家!快来啊!少爷回来了!”阿秀吓了一跳看杨府管家姓“蔡”数十年来忠心耿耿深得杨府上下信赖每回见到自己总是叨叨絮絮念得整篇一会儿让他抓着了必无好事。忙道:“还嚷!再嚷就不救你啦!”

那家丁茫然道:“救我?少爷要救我什么?”阿秀大喝道:“天下大乱、万佛烽火!末世已经到了!你还不知死活么?滚了!”随手找来一只大麻袋将包子、点心全数扔了进去装得满饱还不忘多摸一颗橘子随即直奔鲤鱼池便要叩见娘亲。来到了鲤鱼池畔四下阳光普照清风徐吹已在春暖花开时分阿秀忽然有些累了便放落了麻袋自言自语道:“先坐坐吧下午还要逃难可别把自己累死了。”手拿橘子慢慢坐了下来凝视着面前的大池塘。

这鲤鱼池有个别名称作“龙眼池”听叔叔说这池塘是水神龙王爷的眼睛蓄着它的泪水。也是为此即使别家的井里都没水了这池子却清澈如常数十年如一日至于这传说是真是假阿秀也不管这许多反正自己只消没渴着哪管水从哪儿来?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其实这“鲤鱼池”之所以漂亮是因为娘亲住在池畔当年她来了杨家爹爹便把楼阁让给她当画坊风景怡然清静幽雅日常里她得了空闲必在楼里待着有时画画儿、有时填填词除了小阿秀谁都找她不着。

阿秀坐在池边手拿甜橘剥开了果皮随手扔到地下不忘多吐一口痰反正饿鬼打来了人间一切都要化为乌有又何必保持什么整洁?不嫌糟蹋气力么?心念于此更朝花圃拼命乱踩便死也不留遗憾。阿秀嚼着橘子伸了懒腰索性躺平下来一边吃橘子一边抖脚哼曲说不出的惬意。

小孩子便是这样先前嚷着逃难煞有介事可回到了家中却又舍不得走了。他怔怔望向鲤鱼池心道:“要是真打仗了我就看不到这池塘了。”心念于此竟然有些难过。世上的事总是难以两全其美要想不上学便得饿鬼来可饿鬼来了京城又要打仗难免要害死许多人。阿秀叹了口气他趴在池畔自言自语:“怎么办呢?有没法子让饿鬼不来可又不必上学?那就可以一箭双鸟了。”一箭双雕之事人间少有倒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时时有之。阿秀有些愁忽见自己的脸蛋映在水上反照点点阳光竟是说不出的好看。阿秀心下大喜暗

赞在心:“原来我生得这般俊美以前都没留意哪。”也是他小孩子心性一看自己样貌如此神骏便把饿鬼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只管拨弄额望池自照正挤眉弄眼间却又见到了那条玉佩。自小到大娘亲便为自己缝了这条玉带遮住了额头只因阿秀的眉间有一个胎记天下无双故须以玉石掩之免遭神鬼之嫉。阿秀呆呆伸起手来将玉佩解下凝视水中的自己。霎时又见到了那条狭长伤疤望来便像二郎神的天眼让人一见难忘。阿秀呆呆摸着额间伤痕打小到大自己不知问过娘亲多少回为何别人只有两只眼却只有自己生了三只眼娘却顾左右而言它不肯多说。反倒是姨婆说他是天界投胎所以比旁人多了一只眼乃是有福之人。阿秀听了这鬼话之后却也信了因为这段话也解开他心里另一个疑惑为什么他没有爹爹?别人家的孩子有爹阿秀却没有。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若不是常和别人家的孩子一块儿玩怕还不知道世间竟有“爹爹”这玩意儿。

没爹也好阿秀还有娘那就什么都有了。只是到了六岁那年外婆过世娘亲带着他嫁入了杨家。阿秀也忽然有了一个“爹”那便是“杨伯伯”不过阿秀一点也不高兴反而又哭又闹他死也不肯改名就是不要做“杨神秀”他只要做自己的小阿秀。这时“杨伯伯”便亲自过来开导他他说阿秀其实本就姓“杨”因为他额头上那只天眼便是“三眼二郎神”的记号。

二郎神名叫“杨戬”也是个姓杨的据说这位神明是玉皇大帝的侄儿英俊潇洒、武功高强另还养了一头威风哮天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额上的神眼还会光。阿秀听得自己是“二郎神”投胎真是大喜欲狂便开开心心地由了大家成了今日的“杨神秀”。几年过去阿秀长大了见识一开自也晓得被人骗了。什么“二郎神”下凡、什么“天界投胎”、摔到豆浆铺里成了小娃娃遇上娘亲叫妈妈全是骗小孩的胡说八道。只是他虽不再信这些鬼话却也不再热衷打听神眼的来历更不曾追问自己的生父是谁因为阿秀心里明白他已经有了一个“爹”。打进杨家以来爹爹待他始终严厉有时更会拿藤条抽他阿秀嘴里骂着其实心里并未抱怨因为他明白爹爹真心待他若非是对待儿子谁会望死里打?可是……可是……阿秀望向池水摸着自己的天眼不知不觉间泪水竟已盈眶。阿秀真正的爹到底是谁呢?他为何从不来探望自己?莫非他讨厌阿秀这才遗弃了他?阿秀把脸埋在膝盖里低声哭着。正自怨自艾间突然心

念一动:“等等不只是我方才那怪人也有一只天眼他……他到底是什么人?”阿秀是早熟的孩子打八岁以来便不信什么“天眼佛睛”却没料到此事竟然有凭有据不独是他世上竟也有人生了这只“神眼”!适才亲眼所见城头上那名怪人与自己一模一样他也是个三眼的他到底是谁?为何盯着自己猛瞧?还自称认得娘亲又说小时候抱过自己难不成这人便是……便是……

阿秀张大了嘴忍不住跳了起来颤声道:“不会的不会的没这种事!”

阿秀怕了起来慌张之下拼命摇头偏偏那怪人的脸庞就是挥之不去那只神眼儿如此清楚便印在他的眉心额间模样位置与自己一模一样。倘使……倘使他就是自己的生身父亲那会如何呢?他会否登门造访把自己从娘亲手里要了走?阿秀一颗心好似停下了依稀之间好似看到自己挥别了娘亲随着个陌生人去到了异乡从此妈妈不见了叔叔不见了爹爹也不见了身边却多了一个三眼怪人咧嘴傻笑。阿秀吓得牙关颤抖想起那人满身穷酸八成是个穷光蛋自己若真与他相依为命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霎时大哭道:“不要!不要!娘!您别把我送人啊!”骇然之下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忙冲向了鲤鱼池奔入了楼阁也是小孩儿走路不看地下方才来到门内突然脚趾一疼哎呀一声顿时摔了个狗吃屎。阿秀疼哀哀地爬起骂道:“土地公你领钱不办事啊?忘了本少爷是天界投胎的?怎不来保护我啊……”他喃喃苦骂凝目来看却见地下放了一只扁担两头各一只木柜却是街上看过的面担。阿秀咦了一声:“这是谁的东西?怎会放在这儿?”

此地是个小厨房娘亲有时夜里作画累了多在这儿煮宵夜吃。没料到娘亲吃饭不过瘾居然上街买了面担回来莫非要在家里卖面了?想到这个“面”字心里忽觉不对劲好似自己听谁提过什么事情却与卖面的有些牵扯?他想不明白却不忘记报仇举脚一踢朝面担便是一脚谁知那木柜做得牢靠只疼得他抱脚跳起哎呀哎呀地叫疼一路跳上楼去了。这处阁台共计上下两层下头是厨房客间上头才是娘亲的居所他推开了门里头安安静静好似娘亲还没起床阿秀眨了眨眼走到床边一看只见炕上盖着一床棉被一名女子面向内里露出满头乌丝秀宛如绸缎一般棉被底下还露出一双晶莹**雪白动人。阿秀咦了一声暗暗惊讶:“娘的腿变白了?”娘是扬州人肤色也算白皙一类只是与爹爹、叔叔、奶奶相

比却又输了一大截。只是说也奇怪一个晚上过去娘的肤色变得雪白晶莹彷佛羊脂宝玉一般莫非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不成?阿秀呆呆看着眼看大腿就在眼前便伸手摸了摸打算体会一番。不愧是大腿入手滑腻摸来十分顺手。阿秀眨了眨眼便又小心捏了捏。大腿微微一动缩回棉被去了。正惊奇间枕头上秀流动床上女人转过身来沉沉而睡阿秀凝目一观不觉大吃一惊:“怪了?这……这女人是谁啊?”

面前躺了个姑娘约莫二十来岁长长的睫毛甚是漂亮肤色白皙脸颊也比娘亲丰腴些。反复看了几眼心下猛醒:“啊呀!这不是芳姨么!”

阿秀自也认得琼芳过年前他去“魁星战五关”看人比武当时便见到这么一位秀气的公子爷其后果然证实她是女人名叫“琼芳”只是说来奇怪这芳姨明明是娟姨的朋友和娘不大熟却为何睡到娘的床上?阿秀也懒得多想了反正床铺柔软上头又睡了漂亮女人顿时睡意浓重哈欠道:“昨儿一夜没睡先躺躺吧。”扔下了麻布袋急急爬到炕上打算与美女共枕一番。天气寒冷被窝里温暖如春阿秀大觉舒坦他抬起头来先瞧见芳姨的俏脸又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不觉脸红心跳暗想:“我要早生十年非娶她做老婆不可。”转念又想:“不知她喜不喜欢小孩?那我又可以骗一个干娘了。”当下拿出对付干娘的办法先紧靠怀中讨其爱怜揩了些些油水之后手脚便抱了过去打算乱挤一通。“大胆!”哎呀一声惨叫阿秀直滚了出去撞到了桌脚圆凳翻倒登时号啕大哭起来。棉被掀开琼芳总算坐了起来。看她昨晚失眠好容易天亮时浑浑噩噩地睡了岂料睡不到几个时辰便有蚊子叮上大腿痒得厉害其后还有东西爬上床来好似鬼压身一般也是她天生悍勇二话不说一脚踢出果然踢下了一只小妖。

扫除了妖孽烦恼全消。正想倒头再睡却听床下传来孩童哭声琼芳咦了一声探头去看只见床下倒着一名孩子额系玉佩呱呱大哭却不是顾倩兮的宝贝儿子是谁?琼芳过去只见过阿秀几次称不上相熟却陡然下手打人不免有些过意不去忙道:“你……你叫做阿秀是吧?伤着你了么?”阿秀善于假哭忙擦拭泪眼哽咽道:“好痛……骨头像是断了……”琼芳叹道:“谁要你溜上床来?不是自己讨打吗?”阿秀哭道:“那是我娘的床啊我怎么知道你睡在上头……还怪我呢……”

琼芳想想也是道理偏又不善哄弄小孩只得咳了几声左顾右盼问道:“你

娘呢?起床了吗?”阿秀悻悻地道:“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你呢。”

琼芳累了一晚此时浑浑噩噩听得顾倩兮不在房里也没气力多想什么便又躺了回去吩咐道:“小阿秀先别吵我芳姨还得睡会儿。”卷起棉被正要鼾睡阿秀却也爬了过来哈欠道:“我也好累啊借我点地方躺躺吧。”掀开了棉被自行钻了进来。此时琼芳身穿内衫棉被褪下便露出一身雪嫩肌肤尤其大腿粉嫩晶莹更见夺目。只是阿秀年纪还小便也没做什么男女提防只任他躺到身边问道:“你整晚没睡么?去干什么了?”“我撞鬼了!”阿秀哈欠连连叹道:“昨晚我念经做法替结拜兄弟驱鬼谁晓得自己却让鬼抓走后来又见到百万饿鬼杀向北京最后连三眼二郎神都降临了真是活见鬼哪。”琼芳哑然失笑:“什么神啊鬼的就你这么一只小鬼而已哪来这许多鬼?”阿秀叹道:“不信就算啦反正天下大乱了你自求多福吧。”说话之间睡魔真已袭来他打了个大哈欠便将棉被尽数卷起闭眼睡了。琼芳也是困倦之至将棉被抢夺回来再来补眠小憩。阿秀鼾声大作睡得十分香甜慢慢靠到琼芳怀里忽然动了一动琼芳“咦”了一声低头瞧了瞧阿秀待见小孩一脸天真无邪料想是自己多心便又闭上了眼。琼芳闭目养神身旁立时眯开一双小眼睛正是阿秀。他偷瞄了芳姨一眼便又轻轻动了动待听她鼻息沉沉毫无知觉心下大喜正欲大大乱动忽觉臀上一痛啊呀一声惨叫竟又飞下床去他骨溜溜地滚到门口还不及死皮赖脸屁股上又给踩了一脚霎时凄厉大哭:“哎呀!踩死了呀!”

一声惊呼响起一名美妇急忙收脚却是顾倩兮来了。她蹙眉蹲下扶起了阿秀道:“倒在地下做什么?娘险些踩坏了你。”阿秀活该倒霉却又不好明说实情只得含泪道:“地下凉快躺起来真舒服。”阿秀怪模怪样已非一日顾倩兮面有愠色道:“怎么玩了一晚才回来?娘不是要你天亮前回家么?”阿秀慌道:“娘你不知道我昨晚遇鬼啦!”顾倩兮茫然道:“遇鬼了?什么鬼?”阿秀忙道:“大鬼、小鬼、饿鬼!什么都有!娘!我跟你说一件大事……”顾倩兮没空来听道:“有话一会儿说娘要招呼客人。”她放下一盘热包子走到床边问道:“妹子起来了么?”琼芳早就醒了忙坐起身来道:“对不住我睡晚了。”顾倩兮看来容光焕心情好得不得了笑道:“不打紧昨夜元宵本该让你多睡会儿。”她取来一瓶药

便在床沿旁坐下道:“手还疼么?”琼芳忙道:“不疼了。”琼芳昨夜让国丈毒打一顿悲愤下离家出走身上又没带钱便投奔顾倩兮来了。这些话不便多说顾倩兮自也不会提只拿起她的手来细细察看伤势。眼见掌心处仍是红肿破皮不见好转。便默默倒出药酒细心为她涂抹。两人相距咫尺琼芳也趁机打量着人家只见顾倩兮有一双漂亮的凤眼、长长的睫毛低头垂望之际丝垂落了半边面颊说不出的好看。琼芳怔怔望着她忽道:“顾姊姊我有件事想问你方便么?”顾倩兮微笑颔:“妹子只管说。”琼芳道:“我昨晚下楼喝水见到了一座面担那是你的东西么?”

顾倩兮抬起头来朝琼芳望了一眼。琼芳却是一语不一双大眼微微而动只在察看顾倩兮的神色。两人相视无言半晌顾倩兮便又低下头去:“来掌心张开要替你擦药了。”琼芳嗯了一声依言开掌目光却仍停留在顾倩兮的俏脸上久久不离。正看间床边忽然凑来一颗脑袋好奇道:“真惨哪!这是藤条抽的吧?”二女回眸来看自又是阿秀来参观了。顾倩兮沈声道:“去外头玩老这儿捣蛋。”

阿秀哼道:“谁捣蛋了?娘你别拿清凉膏擦那只会止疼。想要消肿得用老虎油才对症。”琼芳惊讶道:“你怎么知道?”顾倩兮叹道:“三折肱成良医。”琼芳恍然大悟想来阿秀让夫子的藤条抽多了自是熟门熟路怕比大夫还精到几分。阿秀嚼着热包子一边偷看女人擦药忽道:“娘芳姨不是娟姨的朋友么?什么时候跟你要好了?”顾倩兮微笑道:“娟姨的朋友就是娘的朋友。难得她来娘这儿夜话娘能不好好招呼么?”阿秀讶道:“原来可以来咱们家大吃大喝啊怪不得娟姨的朋友这般多。”

听得此言琼芳脸色微窘顾倩兮也是噗嗤一笑她擦过了药便又捧来几件衣裳道:“妹子你的书生装破了我这儿有几件衣服不知合不合身你起来试试吧。”琼芳啊了一声忙道:“顾姊姊你别客气……”顾倩兮道:“是谁客气了?快来试试呗。”昨晚琼芳来得急没带换洗衣裳果然顾倩兮细心周到便为她准备了只是琼芳男装穿惯了竟是有些不知所措还待推辞间阿秀却搬了个板凳坐了下来鼻中喷气只等着看女人脱衣服却听娘亲道:“阿秀下午学堂要开课了快去收拾别又掉三落四的。”阿秀傲然道:“娘今儿个不上课啦。”顾倩兮微微一奇:“不上课了?为什么?”阿秀俨然道:“听好了天下大乱群魔乱舞……学堂即将毁于战火……”正摇头晃脑间却给娘笑着推了出去:“到外头玩去。芳姨要换衣裳了。”砰地一声房门关起阿秀气急败坏拼命拍打房门大声道:“娘!我和你说真的啊!咱们大祸临头啦!”正嚷嚷间忽听嘎地一响房门打开娘亲却又探头出来了。阿秀松了口气忙道:“娘你听我说……”话还在口手里却多了一只木雕小老虎听得吩咐:“小乖乖自己玩喔。”脑袋被人当成小狗拍了拍随即关上房门不忘上了锁。世人无知犹如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只没想自己的娘亲也这般傻呼倒真让人惊骇了正叹息间忽听门里传来说话声:“妹子快把衣服脱了试试这件衣裳。”听得芳姨要宽衣了阿秀双眼圆睁想起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立即奔到楼下搬过了大木梯架到窗边快手快脚地爬了上来。“妹子来套上这件裙子……”听得妇女说话阿秀心头怦怦直跳举起手指朝窗纸狠命刺出挖出了一个大洞就着窥孔心惊肉跳地偷看。

正望间只见窥孔里的娘亲捧出一身女装却是一件淡青连身裙听她道:“这是我做的月华裙一早替你仓促改了希望合身。”她拿着衣裳在芳姨身上比了比道:“裙围六幅另压百褶风过裙摆其色雅如月华故也名之。来你穿穿看吧。”娘亲说了一整篇那芳姨却不怎么爽利沈吟道:“不了……顾姊姊……我穿不惯女装还是别了……”她推拒了半天始终不脱光阿秀急火攻心心里自是百般诅咒。却听娘道:“妹子你都有了婚约总不成穿着男装当新娘?来我替你宽衣吧……”说着解开了芳姨的书生巾将她一头秀垂落下来。阿秀心中激动忖道:“脱了!脱了!”正激动间果见芳姨开始脱下衣衫想起方才见到的**阿秀更想一探究竟正期待间惊见窥孔一花刚巧不巧给阿娘的衣裙挡住了阿秀望着裙上小碎花内心大惊慌耳中却听道:“头一回穿女装吗?”听那芳姨嗯了一声跟着传来衣服窸窣声响想来露出了白腿。又听娘道:“站起来我替你束腰。”阿秀五内俱焚如受拷打眼前偏又是一大片的小碎花只能急急爬下木梯又匆匆奔回楼上喊道:“娘!有人找你!”嘎地一声房门打开娘亲探头出来手上还提着一枝画眉笔茫然道:“谁找我?”“我!”阿秀鼻中喷气赶忙提起脑袋撞开房门急急抬眼来看却见面前坐了个美女身穿桃红比甲、月华衣裙娇滴滴、羞怯怯的却不是芳姨是谁?

看琼芳一辈子惯穿男

装如今换回了女儿身姿容风情果然非同小可。顾倩兮含笑道:“阿秀瞧瞧芳姨漂亮么?”琼芳轻咬贝齿低头含娇竟似羞于示人了。阿秀看了半晌冷笑道:“有差别吗?看不出来啊。”娘亲听罢讲评登时提起鸡毛潭子快步走来这回阿秀不必谁来驱赶便已冲出房门险些摔跤了。都说“祸从口出”、“病从口入”阿秀这张嘴专能惹祸他一路逃回了花圃抚胸喘道:“女人哪就是听不得真话。换汤不换药新瓶装旧酒管用吗?”想起忠言逆耳的道理便又摇了摇头蹲到鲤鱼池旁扔石为戏。正惊疑间突听鲤鱼池传来扑通一声似有什么人从围墙上落了下来掉入了池水之中阿秀骇然道:“谁啊?”急急抬头去看只见一条人影**地爬上岸来一拐一拐地走了。

阿秀愕然道:“小偷来了么?”杨家乃是大学士府自有侍卫看守可等候半晌竟不见有人现身盘查忙提起手来从颈子处取下一只笛子小心翼翼含在嘴里方才尾随过去。这笛子是爹爹交给他的称作“五里笛”平日一旦遇险只消奋力吹鸣立时有救兵到来昨晚次来试果然招来一个黑衣人虽说不怎么济事总比自己这个小孩儿强些。城外饿鬼来袭什么怪事都能生出阿秀心里害怕正四处巡查间忽见地下湿答答的踩了几个鞋印不觉心下一惊:“找到了!”地下足迹一路朝叔叔的厢房而去不知有何古怪正惊疑间忽听花花水声响起叔叔房里好似躲着有人。阿秀微微一凛忙蹲了下来从门缝向内瞧望赫然间只见一头黑亮亮的长垂下带了几滴水珠。阿秀心下大惊暗道:“女人?”叔叔房里确实躲着一个女人从门缝望内瞧去正是一双雪白藕臂晶莹如玉顺着湿湿的丝向下梳洗阿秀心头怦怦直跳便又将门缝推开了些恰于此时那女子抬起头来露出半边侧脸看那模样竟是个大美人!

阿秀心下狂喜暗道:“好啊!原来叔叔私下养了姑娘却让我撞见了。”看叔叔是个俊美的官家小姐也罢、丫嬛婢女也好上上下下不知多少女人爱着他可他却嘻嘻哈哈、装疯卖傻始终不曾松口却原来早已金屋藏娇说不定小孩都生了几个那也未可知。阿秀蹲地偷看只见眼前美女鼻梁纤秀肤色白腻一双眼儿却是炯炯有神。单靠这张侧脸便芳姨、娟姨来此见了也要自惭形秽何况淑林淑怡之流?八成要闹自杀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方才虽没见到芳姨更衣现下却看到婶婶脱光洗澡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正兴奋间

忽然脚下一滑撞开了门“啊”地一声惨叫摔到了地下。阿秀暴露身形房里立时传来“咦”了一声只见一双白皙玉足行到面前停了下来。阿秀呆呆瞧着骇然道:“好大的脚啊……”话声未毕玉足高高提起踩到了脸上淡然道:“不但大还挺臭的。”

阿秀听这话声好熟抬头急看惊见美女消失不见却成了二爷杨绍奇不觉骇然惨叫:“见鬼啦!”杨绍奇将之揪起森然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偷窥洗澡也罢了居然还偷看男人洗澡?敢情是失心疯了?”阿秀大哭道:“我不知道啊!我以为是漂亮姊姊呀!”“滚!”杨绍奇两手奋力一抛将阿秀扔出门去了。

看叔叔赤膊上身在房中亮标宛如浪里白条无怪阿秀会错认了。眼看没了漂亮婶婶阿秀自是神情萧索便从门外摸了回来躺到叔叔的床上叹道:“叔叔你昨晚去哪儿啦?怎还从墙上跳下来?小偷也似?”杨绍奇打了个哈欠道:“不然怎么着?还能从大门闯进来么?”叔叔向来是***心肝宝只消一刻不见他便要坐立难安即便到了跟前也得交代去处是以日常出入之时多要爬墙钻洞宛如老鼠一般。杨绍奇唉声叹气提起干布将上身擦了擦便又胡乱束了髻另取一件旧袍子披上。虽只是破衣旧裤上身还是显得精神奕奕大显风流气象。

杨家兄弟各有所长长子杨肃观虽也俊雅却因出身少林体格昂藏朗然有王者之气顾盼间自有一股威仪。相形之下次子绍奇虽无这份官威却多了一份江南文采凭他的天生仪表无须一分打扮仍显得神采飞扬比大哥犹有过之。阿秀怔怔看着忽道:“叔叔我好羡慕你啊?”杨绍奇讶道:“羡慕我什么?”阿秀叹道:“你长得这般好无怪可以天天玩女人。”杨绍奇板起脸来喝道:“鬼话连篇我玩谁了?”阿秀道:“还说没玩?张妈、周婶、李嫂……哪个不是你的相好?”

杨绍奇为人随和平时从没一点架子府里的丫嬛婢女多与之亲善前庭后厨、东厢西厢到处都是他的人马常来通风报信。杨绍奇哈哈大笑这会儿也招认了便从床下搜出一双黑臭旧袜就着一双白脚套上。道:“你昨晚不是去提灯了么?玩得尽兴么?”阿秀叹道:“我遇鬼啦。”杨绍奇讶道:“鬼?”阿秀仰天长叹:“唉说了你也不信反正咱们大难临头啦……”正感慨间却听叔叔沈吟道:“你说得是饿鬼打来一事吧?”难得遇上一个晓事的阿秀大喜道:“叔叔也知道啦!我跟别人说大家都当我疯子哪。”杨绍奇颔

道:“是了朝廷上下封住了消息对外都说是演军自然无人信你了。”说着说便又正色嘱咐:“你小心些现下兵马都已聚集城西为防人心恐慌朝廷已严禁风声走漏你再到处嚷嚷小心让人抓起来。”阿秀皱眉道:“为何要封住消息啊?”

杨绍奇叹道:“不然该当如何?把消息出去让百姓们四处惊慌奔走么?”天下白痴所在多有一听大难临头不必饿鬼上门自己便吓死了。阿秀想想不错忙道:“叔叔别管那帮傻子了倒是咱们家呢?要不要逃啊?”杨绍奇耸肩道:“傻小子皇上都没逃了咱们逃什么?”阿秀愕然道:“怎么?皇上……皇上都不担心么?”杨绍奇道:“他该担心什么?是缺兵少将了还是无米无粮了?说来听听吧。”阿秀喃喃忖想不觉咦地一声:“对啊有伍伯伯在他操什么心啊?”适才亲眼所见伍伯伯调了军马进城不过小试身手便镇住了饿鬼攻势这批人若想闯入北京自也没那么容易。

想起城外那批饿鬼阿秀心里有些同情低声又问:“叔叔那些饿鬼要干什么啊?为何都挤在城门口?”杨绍奇淡淡地道:“这得问你爹了哪能问我?”

阿秀忽有不祥之感忙道:“叔叔我爹他……他知道这事么?”杨绍奇道:“那当然。你爹是何等人物?怎会不知此事?反正放你一万个心有他坐镇京师大伙儿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必定作息如常。”阿秀惨叫道:“我就知道!他老是作乱!”朝廷有所谓“威伍文杨”那“威伍”指得自是“正统军大都督”伍定远“文杨”却是“中极殿大学士”杨肃观。两位大臣年轻有为皆是国家栋梁有他们主持局面想来城外饿鬼再多朝廷上下必也能化险为夷顺利渡过劫难。百姓平安阿秀却有难了想起下午学堂开课如常自己又要缴验习字本到时孟夫子拍桌震怒自己还有活路么?阿秀脸色铁青忙提起手来抚摸额头颤声道:“叔叔……我……我好像生病了你快摸我的额头好烫哪……”正烧间杨绍奇却已哈欠连连:“你别吵叔叔整晚没睡唉……下午还要去衙门一趟得先睡一阵。”卷起了棉被正待呼呼大睡却听阿秀问道:“一会儿淑琴来了要不要叫你?”杨绍奇本已闭目养神听得此言便又双眼大睁骇然道:“怎么?姓于的一家来了么?”阿秀懒懒地道:“谁知道?我才刚回家哪。”

杨家老夫人姓于娘家亲戚众多大舅小舅、婶婆姑姨族繁不及备载时时带了女儿上门蹓跶每回撞见了轻则破财消灾重则人

财两失最不堪言。杨绍奇害怕起来颤声道:“不行我……我得换个地方睡你娘……你娘那儿空着吧?”杨绍奇为人一向随性这会儿竟想睡到大嫂床上当真没大没小之至。阿秀也是个到处打地铺的自也不在意便道:“叔叔我跟你说喔我娘的床上已经睡了人啦。”杨绍奇骇然道:“什么?嫂子床上有人?”不忘附耳细声:“男人女人?”阿秀气愤道:“不男不女的妖人!”听得此言饶那杨绍奇聪明绝顶也不禁愕然失笑:“怎么?东厂的房总管来家里了?”阿秀骂道:“才不是太监那妖人是女扮男装的。”“女扮男装?”杨绍奇眼儿微转霎时大喜道:“好啊是琼芳来啦!”阿秀咦了一声:“叔叔还挺行的嘛你是怎么猜到的?”杨绍奇笑道:“你当叔叔的功名是捐来的?京城里能有几个花木兰我还猜不到?”翻身跳起嚷道:“紫主到府岂能不会上一会?走!咱们这就瞧热闹去!”阿秀咦了一声没料到说动了叔叔便笑嘻嘻地跟着走直奔鲤鱼池而去。杨府人丁众多百来口人热热闹闹门口处却是冷冷清清只见一人徘徊踟蹰思绪如潮自又是卢云坐困愁城了。一墙之隔屋里有倩兮、有阿秀、有杨绍奇、太夫人当然也还有那位“杨肃观”。卢云负手踱步心中烦乱无比又想进去见顾倩兮又怕见到杨肃观几番都拿不定主意。自从得知“大掌柜”的身分以来卢云早有心找杨肃观问个水落石出为了柳昂天、为了浑沌政局他要当年的杨郎中亲**代几句话即便双方一言不和大打出手卢云也不来怕他有死于“神剑主人”剑下的准备。

身为儒生凡事但求无愧于心万一结果不如人意那也不必惋惜什么。毕竟他已尽力了至于什么正道沦丧、黑白颠倒他也管不着。毕竟这是老天爷的意思谁又能奈何?卢云总是如此纵使眼前死路一条他也要直闯过去便老天爷也拦不住。只是“义勇人”的领不容他这般蛮干故而安排了一道妙计好让他能潜伏杨家顺利得手。

那便是顾倩兮了。在“义勇人”的领看来卢云若是范蠡顾倩兮便是那位西施若要逼近吴王夫差将之刺杀她自是卢云的最大筹码。只是“义勇人”的领错算了一件事顾倩兮不仅是杨肃观一人的罩门她同时也是卢云的隐患。不论杨肃观是否罪大恶极也不问卢云有无决心刺杀他单看他是顾倩兮的丈夫。事情便已难办之至。即使卢云真能与顾倩兮相会、穿过层层防备向“神剑主人”突击下手只消顾倩兮稍有不忍事到临头

卢云便会举棋不定、反复再三。怒苍兵临城下为了天下大局卢云已不能置身事外可他又怎能不为顾倩兮打算?他到底该怎么做?难不成还真能找顾倩兮商量此事?

正挣扎间突然对街屋顶闪过一道黑影身法快得异乎寻常。卢云心下一凛眼看黑影窜入了后巷就怕是要对阿秀不利忙急起直追还不及声示警忽见黑影缓下脚来看他身穿黑衣手上提了一柄奇门兵刃却是只铁琵琶。卢云微微一醒暗道:“镇国铁卫。”昨夜去了万福楼遭遇大批黑衣人其中便有金凌霜、屠凌心等高手没想大白天里又撞见一个。卢云放下心来看这人既是杨肃观的下属当不至无端加害阿秀。便潜伏在旁打算把这人的来意看个明白。来人环抱铁琵琶倚墙而立似在歇息。看他两腿放松重心全落到了背上自己不用一点劲卢云自是暗暗赞许:“好个镇国铁卫果然门下无虚士。”

近年来卢云钻研武学见识大进见得此人的站姿便知这人极善驾驭重心此乃一流高手的体态常人想学也学不来。同样的他便想刻意做作隐瞒怕也藏之不起。正看间却听黑衣人哽咽啜泣低声道:“老天爷我的命好苦……”卢云微起错愕看“镇国铁卫”个个杀人不眨眼尽是虎豹之辈岂料还会有人暗巷啜泣、自慨命途多难?正起疑间又听黑衣人啜泣道:“我真倒霉……先弄丢了魔刀、又看丢了小少爷……这下四当家绝不会再饶我了……”说着说便取出了一条绳索一端挂于一旁的树稍一端套于颈间随即爬上墙头望下一跳竟要上吊自尽了。卢云心下一惊正想上前解救转念一想却又微微一笑心道:“这可麻烦了。”黑衣人上吊了正垂死间突然噗噜一声放了个响屁。其后又朝后背挠了挠痒模样有些忙碌。

看这黑衣人颈套绳索高挂树稍双脚随风飘舞常人若是置身此境必然断气只是他功力深湛必知龟息吐纳之法要想上吊而死只怕大为不易。果然等候半天眼看自己迟迟不死不免有些不耐便跳下地来大哭道:“怎么办?死都死不了哪?”也是他泪流满面便将面罩取下擤了擤鼻涕不忘朝地下吐了口痰。

面前这人嘴角下弯倒眉外八天生一张苦脸犹带几分傻气卢云心念微转醒悟过来:“是了那夜在扬州押解那柄怪刀的就是他。”这黑衣人自称弄丢了“魔刀”便也提醒了卢云半月之前自己于扬州渡口北上当时曾见一批人押解一柄怪刀上船领头之人手持一柄铁琵琶岂不便是此人?

那一夜各方人马汇聚先是魔刀上船其后帖木儿灭里大闹渡口最终伍崇卿渔翁得利趁乱劫走了魔刀。也才有了后来的万福楼大战。世间之人成王败寇看伍崇卿铤而走险、盗走魔刀实乃英雄出少年胆气震天。可怜这人却成了苦主除了躲在暗巷里自怜自伤还能做些什么?正瞧望间忽听巷外传来笑声卢云凝目察看却见一群丫嬛手提菜篮朝杨府走来。听她们一路说说笑笑当是杨家人到了。卢云怕撞见熟人忙贴墙而立藏住了身形。“唉今儿于家那帮亲戚要来我瞧二爷又要逃命了。”、“谁要那个淑琴夺命似地爱他啊?他再不跑岂不给生吞活剥了?”、“还不是他自己先招惹人家?不像大老爷天生正经越是漂亮的女人他越是不假辞色……”卢云听了半晌自也知“二爷”便是杨绍奇“大老爷”当是杨肃观了。又听一名丫嬛叹道:“姊二爷是不是在外头有了意中人啦?老夫人问了几次他就是不说……”另一名丫头笑道:“放心他外头没女人家里却养了个小的小心你东窗事啦!”娇笑打闹里又一人沈吟道:“我看二爷外头没女人大老爷却难说了……”杨家兄弟成了风流话靶说不尽说卢云听得出神自也盼她们聊些顾倩兮的事情众女却已转入了巷中猛见一人身穿黑衣手持琵琶模样古怪之至霎时便是一声惨叫:“哎呀!”卢云心下一惊忙掩身来看却见丫嬛们好端端站着反倒是那黑衣怪客坐倒在地一脸骇然这声惊呼却是出自他嘴里。卢云微微一愣不知何以如此却听一名丫嬛大声道:“又冒出来了!大白天就蹲在这儿!说!你来这儿干啥?”

“奉…奉上喻……”那黑衣怪客结结巴巴:“属下……走累了想在这儿歇歇……”众丫嬛齐声责备:“歇?要歇不会去废院歇?大白天出来不怕吓着了邻居街坊?”那黑衣怪客颤声道:“我……我忘了……”一名丫嬛喝道:“什么都忘就吃饭不忘闪一边去!咱们要过去了!”黑衣怪客挨了骂却也不敢回嘴只贴紧了墙壁便要让婢女们过去。眼前巷弄极窄仅容一人通行黑衣怪客虽已贴墙站好还是会触到人家的玉体众丫嬛勉强钻了几下只觉正面过不行、背面过更不好忍不住停下脚来气愤道:“又来了!又来了!为何咱们每回买菜回家你们这帮御前侍卫刚巧都来窄巷歇脚?摆明是要欺侮人吧?”黑衣人慌道:“小人……小人不是御前侍卫小人是锦衣卫……”听得辩解那几名丫嬛更是恼火:“才不管!只要不是东厂的全都是

色鬼!你姓啥名谁?报出来!”“奉上喻!”那黑衣怪客抖擞了精神双靴并起喊道:“属下帅金藤!座次二十三!”那黑衣怪客原来叫做“帅金藤”还有个座号。众丫嬛哪管谁是谁?听罢之后齐声冷笑:“帅金藤!记下你的名字啦!头号色鬼大白天就出来调戏丫嬛别怪咱们跟管家告状了。”帅金藤惊道:“误会、误会……小少爷让人掳走了在下寻了他一整夜……”“什么?”众丫嬛大惊道:“神秀少爷让人掳走了?”正要出言相询却听巷内深处传来喊话:“饿鬼上门啦!万佛烽火啦!”这声音正是阿秀话声未毕便又传来家丁惨叫:“蔡管家!神秀少爷又在胡闹啦!”喧闹声阵阵传来那黑衣怪客不觉咦了一声道:“小少爷回来啦?”大喜之下竟是手舞足蹈众丫嬛却是大怒不已:“谁给掳走了?假借因头、偷占妇女便宜大家打!”

提起菜篮又踢又打那“帅金藤”不敢还手只护住了头脸嗯嗯苦哼模样窝囊之至。路上行人见到了莫不驻足笑看把他当成了傻子。自遭遇“镇国铁卫”以来人人剽悍果敢、纪律严明没想还有这么一位怪人卢云心里有些好笑他望着帅金藤的苦态瞧了半晌不觉收拾了笑容慢慢生出了几分佩服。这位帅金藤并非常人他涵胸拔背气凝如山手中的铁琵琶更是罕见的奇门兵刃一旦出招莫说这几名婢女不是对手便算满街行人群起围攻片刻间也能让他杀得干干净净。可他武功再高却不曾动念反击即使处境难堪也只是苦笑哈哈、装疯卖傻。不想可知这人必然信奉了什么方才让他甘心忍辱。卢云深深吸了口气暗道:“这……这便是镇国铁卫么?”丫嬛们打骂良久总算泄愤已毕悻悻离开那帅金藤也松了口气哈哈笑道:“原来小少爷平安了我总算不辱使命啦。”还在喜悦中肩头却让人拍了一记帅金藤大吃一惊想他武功高强世上能无声无息来到背后的人物说来也不过三数个看背后这人突然现身一非铁脚狠踹二非铁手冰寒却是举手轻拍帅金藤心下大喜霎时暴喊一声:“奉上喻!”

双靴并起身子高高起跳半空转向朗声道:“卑职帅金藤座次二十三!参见大掌柜!”

身子凌空下落正要顺势叩头却让人伸手拦住了:“兄台在下不是大掌柜你认错人了。”帅金藤咦了一声抬头急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人身穿布袍面容隐带风霜之色与“大掌柜”的雍容气度大为不同。来人自是卢云了也是帅金藤初见面便来磕头这便急急拦住

了他不愿无端受他大礼。那帅金藤却是一脸茫然道:“你……你不是大掌柜?那……那你是什么人?”卢云不愿道出真实名姓随口便道:“我乃闲人。”帅金藤讶道:“贤人?”卢云道:“丢官去职是一闲无家无室又一闲与世隔绝再一闲到了亲逝友散之后那真是闲得慌了。”

闲来无事不从容到得头来尽成空名已空、爱已空四壁萧然巢也空不过那都无所谓了隔墙有尔尔为倩兮那就让人好高兴了。眼看对方豁达潇洒胸襟然远非常人可比帅金藤不由咦了一声突然大起了胆子伸手朝卢云脸上摸了摸卢云疑惑道:“仁兄这是做什么?”传闻大掌柜时时变装易容微服出巡身上还藏了几幅人皮面具可别是来试探自己的。帅金藤喃喃忖忖突然眼儿一转瞧到卢云衣襟内里不觉大吃一惊:“摩婆娑宫阿修罗王令!”身子向空弹起暴喝道:“六道喧哗不归一心!”“三界乱起众说纷纭!”话声未毕便已拜倒在地喊道:“属下帅金藤拜见大掌柜圣颜!”说了偌大一篇随即四肢伸开五体投地跟着一动不动。眼看路边倒了一人趴地不起宛如死尸四下百姓越聚越多都在指指点点。卢云不知这人是病了疯了不免有些窘忙道:“兄台快起来吧。”伸手托住了他打算让他起身。偏生帅金藤武功了得伏地时筋肉放松重心全**子顿时重了十倍不止若要勉强迫他起身必得强下重手难免让他身受内伤。卢云与这人素昧平生自也不愿用强便恳求道:“兄台起来说话吧。在下受不起你的大礼。”说了几声对方仍是置若恍闻卢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学了他的口吻道:“上有喻!命你——起立!”

“奉——上喻!”帅金藤好似吃了大力神丹朗声道:“卑职帅金藤!座次二十三!遵命起立!”喝地一声过后筋肉抽紧双掌向地略略一撑居然不必弯腰屈膝身子便直立而起宛如挺尸模样四下百姓见状纷纷惊呼出声几名孩童更吓得大哭起来。

好容易撞见一个“镇国铁卫”孰料却是个神智不清的卢云自知此地不宜久留便拉着帅金藤附耳道:“走里头说话去。”二人钻入后巷那帅金藤亦步亦趋必恭必敬想来真把卢云当成了“大掌柜”。好容易避开了人潮卢云停步便问:“听君自道姓名可是姓帅名金藤?”

“属下帅金藤!”啪地一声帅金藤挺胸肃立鞋跟并起暴吼道:“座次二十……”卢云是炼气士耳音远比常人灵敏忙道:“知道了座次二十三

烦请说话轻些。”帅金藤双靴并起狂吼道:“遵……”正要向上跳起却给卢云抱住了叹道:“劳驾阁下站着别动。”一听此言帅金藤便双眼圆睁挺立不动好似成了一尊石佛不免又让卢云看傻了眼。“这位仁兄……”卢云说了几声帅金藤都是睁眼镇目不动如山好似让人点上了穴道卢云无可奈何只得叹道:“上有喻你可以动了。”帅金藤等待已久顿时“啪”地一声双膝并起喝道:“六道喧哗不归一心!三界乱起众说纷纭!”话声未毕便又拜倒在地喊道:“修罗王临天地噤声!属下帅金藤叩见大掌柜圣颜!功德!功德!不可思议大功德!”看他伏地叩脑袋方才触到地下便又抄起铁琵琶奏起了乐仰头直唱了起来:“大掌柜哪真圣贤、评定三界观人间、轮回六道不得闲……执掌生死定罪过、平等万物自在天……”卢云哑然失笑看这只铁琵琶好似是件奇门兵器孰料妙用无穷一曲儿珠圆玉润虽说阿谀如潮听来竟也十分悦耳想来“大掌柜”听了必也要龙心大悦飘飘然起来。卢云忍住了笑耐着性子等此人唱完突然心念微转:“等等评定三界、轮回六道……执掌生死罪过……这岂不就是……”“我建世志必至无上道”!顿时之间卢云双眼圆睁竟有悚然之感。良久良久一曲方终帅金藤总算也唱完了他低下头去羞赧地道:“大掌柜这是小人苦思七天七夜特意为您老人家造的曲儿您还喜欢么?”卢云见他一脸期待却也不好让他失望只得咳了几声道:“挺……挺好的……”帅金藤心下狂喜:“您真的喜欢么?那小人还有下半阙没唱。”拨了拨铁琵琶正要引吭高歌卢云心下一惊忙拦住了他道:“有空……有空再听。”正要再说帅金藤却又脸色一变肃立不动。卢云顺着他的眼光去望却见他瞧着自己怀里衣襟里却是金光闪烁岂不是正是胡媚儿送来的那块金牌?卢云深深吸了口气方知这人为何会错认自己却原来是为了这块令牌的缘故。卢云手中这块令牌并非抢来的而是由胡媚儿亲手致赠缄于一封公文里署名“灵吾玄志”。当时她自称衔杨肃观之命送交卢云本还以为是打之用孰料今早以来自己手持金牌无论身在何处遭遇何人竟都是无往而不利足见这面金牌大有来历绝非寻常之物。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有心查明此物的来历便从怀中取出金牌道:“帅兄我有一事请教这令牌究竟是……”雄鹰招展在前帅金藤复又大惊失色

嚷道:“摩婆娑宫阿修罗王令!”战栗趴伏不敢言动。卢云点了点头已知义勇人领所言为真杨肃观确实自号“修罗王”并非虚言杜撰。他有心多探一些内情便蹲了下来附耳道:“仁兄这黄金宝令有何功用?你可知晓?”帅金藤心里有些害怕不敢言语卢云蹲了下来抚了抚他的背心低声道:“你别怕我只是考考你而已。跟我说这令牌有何功用?”帅金藤低声道:“摩婆娑宫阿修罗王令曰:见我令者如见我身见我身者必入我门。”卢云沈吟道:“必入我门?何意也?”

帅金藤头顶触地拜伏道:“爇顶立誓以昭赤诚。”卢云微微沈吟所谓“爇顶立誓”指的便是和尚头顶的香疤。释门中人为显向佛之心往往自残肢体或烫出香疤、或自燃一指蒙古南侵后此风更炽天下僧尼无可例外。看来“镇国铁卫”仿效此风便以烙印爇身做为入门之誓。卢云反复察看手中的黄金宝令只见手中的令牌正面阴刻一只雄鹰双翼全展背刻“镇国铁卫”四大篆字瞧这形状模样岂不与伍崇卿、胡媚儿身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卢云心下大惊这才明白那些黑衣人身上的烙印是由何而来了?无论是伍崇卿、还是胡媚儿当他们入门立誓之时都曾被这块令牌烫出了疤痕依此看来此印象征了“大掌柜”的无上权柄竟为“镇国铁卫”的根本之印!“见我令者如见我身、见我身者、必入我门”看这令牌至关重大当足以号令天下一切“镇国铁卫”胡媚儿却为何要交给自己?莫非这是她偷来的?可当时听她说话言语里尽是对自己的不满倘若她知道所交之物便是这“阿修罗王令”应当多方提点才是怎会对自己破口大骂?卢云呆了半晌暗道:“难道……她也不知道信封里藏了这面令牌?”

卢云越觉得奇怪了更有心问个明白便提起了手中金牌问道:“帅兄你方才说这令牌是……”帅金藤战栗叩寒声接口:“摩婆娑宫阿修罗王令。”卢云曾浏览佛经自知这“阿修罗王”也是天神曾为征战之故质疑佛祖似神而非神似人而非人却不知杨肃观为何对这名号情有独钟?他满心疑窦竟不知从何问起凝思半晌方才道:“帅兄何谓修罗王?”帅金藤提起手来朝唇上一抵轻轻“嘘”了一声。竟是个“噤声”的手势。卢云心下错愕不由左右张望不知是否有人窥伺在旁可瞧望半晌不见有人。便又把话问了一遍哪知帅金藤还是不一语仍旧抵指在唇也不知是装聋做哑、还是心存畏惧?卢云抚了抚他的背

心柔声道:“别怕有我在这儿天下没人伤得了你。快跟我说何谓修罗王?”话声未毕帅金藤又次提手起来竖指唇边再次“嘘”了一声。卢云心下沈吟忽然醒悟过来想到了八个字:“修罗王临、天地噤声。”正是适才帅金藤顶礼膜拜时的颂言。“噤声”乃是一个佛门境界如来入灭前曾言:“我此生未曾说一字”此即“无有名相、不立文字”以无言胜有言以无声破有声从此成为禅宗根本妙谛。禅宗不立文字讲究以心印心不凭言语。是以他们的法场往往静谧异常上起师父宾客、下至弟子火工万物一律噤声。杨肃观亦然他的话一向很少卢云与他相识虽久从未听他说过一句教化人心的大道理。又因他生得俊美不认得他的人多以为他是个“风流司郎中”专于温柔乡里打滚毫无大志。其实此人坚毅果决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这才一统朝廷三大派成为“镇国铁卫”的创始人。卢云深深吸了口气望着手里的“修罗王令”只在反复踱步思索杨肃观的用心。返京以来身边事情全都蒙蒙隆隆义勇人是谜杨肃观是谜一层又一层包围了自己不免让他坠入了五里雾中。卢云仰起头来望向身边高高的围墙容情转为肃穆。看那高墙之后便是杨家老小的世界不仅杨肃观、杨绍奇兄弟连顾倩兮、阿秀也住在里头。若要探知“修罗王”的心意也只能进屋里一趟了。卢云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搀住帅金藤道:“上有喻请您起身。”

“遵命!”帅金藤跪了半天登时高高一跳双靴一并便又站了起来。卢云道:“帅兄我要入府去了你可以带路么?”帅金藤微微一愣:“大掌柜这……这是您家啊您……您怎么还要小人带路?”卢云自己也尴尬了俊脸一红低声道:“这……我……我也不清楚……”卢云老实惯了明知自己答非所问仍编造不出什么谎话天幸帅金藤是个傻的心中立生异想:“对啊不愧是大掌柜连回家的路也不知道。定是每日里三过家门而不入了!”昔年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连儿子都不认识他想来大掌柜为国为民定是八过家门、九过家门直接住到外头去这才不认得回家之路。正敬佩间忽然又想:“不对啊他如果是大掌柜平常家里泡茶的那个是谁?”转念一想立时恍然大悟:“啊!是替身!难怪大家都说他夫妻俩感情不好原来那个是假冒的!”他越想越觉道理自知大掌柜为国为民老婆小孩都托别人照顾了一时又是景仰、又是钦佩忙道:“大掌柜快请这儿来。”难得可以替大掌柜做点事帅金藤自是大感光荣谁知走了几步卢云却还在巷口徘徊忙赶了回来焦急道:“大掌柜您别每日里为国为民的偶尔也要回家歇一会儿快来吧。”卢云醒了过来忙道:“是……我……我这就来。”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踏入了巷中心中暗暗感慨:“时光好快上回来到杨家我还只三十岁哪。”卢云年轻时也曾赴杨府作客当时杨府上下还居于大明门畔家中主人则是“中极殿大学士”杨远杨肃观也不过是个兵部郎中至于卢云自己当时更只三十出头还在秦仲海麾下参赞说来自己与顾倩兮二次巧逢也是在杨府里。多少年了顾倩兮始终在一栋大宅子里一墙之隔永无相见之日如今自己总算要闯进去了。卢云微起感伤之意已是思绪如潮帅金藤偷偷打量着他忽道:“大掌柜您很多年没回家了是吗?”听得“家”这一字卢云心中一热眼眶微起湿润帅金藤忙递来一块手帕道:“大掌柜别哭了。一会儿就到了。”

卢云醒觉过来忙擦拭眼角便又咳了几声略作遮掩道:“帅兄你……你投入镇国铁卫很久了么?”帅金藤忙道:“大掌柜帅兄二字小人担当不起请您以后称呼小人的官职吧。”卢云咳道:“你……你的官职那……那是……”帅金藤忙道:“副统。”卢云停下脚来讶道:“何处的副统?”帅金藤腼腆地道:“锦衣卫。”这回轮到卢云惊嚷了起来:“什么?你……你官拜锦衣卫副统领?”那帅金藤虽说疯疯癫癫可想起自己当了大官还是有几分得意害羞道:“谢大掌柜提拔。”景泰朝廷里有句话称作“内禁外锦”一是禁卫军一是锦衣卫二者洞见观瞻。当时锦衣卫统领更是大名鼎鼎的“安道京”此人笑里藏刀见风转舵号称天下第一大猾头这才能与柳昂天、刘敬等众多朝廷势力周旋。孰料十年过去这个“锦衣卫副统”却成了一个傻瓜除了背书念经连话都说不明白了?卢云满心错愕:“帅副统你……你既然身居要职怎不去官衙批公洽案?却来此地游荡?”帅金藤茫然道:“官衙?什么官衙?”这话却把卢云问倒了只得改口道:“你……你下头管着多少人?”帅金藤讶道:“就我一个人啊。”卢云骇然道:“什么?就你一人?你……你不是锦衣卫副统领么?怎没一个部属?”帅金藤疑惑道:“大掌柜……是您说锦衣卫浪费公帑藏污纳垢这才裁掉大半人的您怎又忘了?”闲话之中卢云总算也明白了道理原来这

帅金藤是个“空头副统”占缺不管事。

想来有他坐镇锦衣卫哪怕“锦衣卫”里高手再多、人材再广也等于让人点上了死穴即便诸葛亮前来投效怕也难起政潮。“镇国铁卫”自也能高枕无忧了。十年风水轮流转当年的锦衣卫如今成了朝廷的破落户不堪闻问。眼看卢云凝思不语帅金藤忙道:“大掌柜您怎么又不走了?您不想回家了吗?”卢云忙道:“不……不是……”当下加快了脚步便朝巷中深处行去。眼前这条巷弄弯弯曲曲越向深处越阴森狭窄两面尽是高高的围墙过去卢云来过杨家一次到的却不是这栋宅邸。想来杨肃观升官之后方由大明门迁来此地。杨家当年的故居甚是整齐格局恢弘远比眼前这栋宅子气派只不知杨肃观为何中意眼前这栋官宅?他茫茫思索正走间突见围墙脚边有处记号俯身来看却是只扬喙振翅的猛禽鲜血所绘凄厉生动岂不便是“镇国铁卫”的印记?卢云心下一凛便又停步下来道:“帅副统这围墙后头是什么地方?”

帅金藤茫然道:“大掌柜这墙后便是废院啊您忘了么?”卢云愣住了:“废院?”帅金藤颔道:“是啊为了看守这处地方您从客栈里抽走了大批兵力还把自己的六甲兵调了出来四当家劝了好几次您都不听哪。”卢云越听越奇索性飞上墙头亲眼瞧个明白。来到围墙上凝目去看只见墙后是一大片空地林枯叶凋厚雪严实却是一幅隆冬之景此地真如帅金藤所言乃是一座道道地地的“废院”。除开满地枯枝落叶见不到一点建筑却不知杨肃观为何要遣出重兵看守?卢云心下暗暗纳闷看杨肃观做风稳健绝非故弄玄虚之人此地若无玄机他绝不会大张旗鼓调兵驻守。依此看来这院子必有什么古怪。卢云沈吟半晌转朝四遭望去此时他居高临下整座大宅尽收眼底只见这宅子建筑开阔形如一个正圆脚下窄巷却是蜿蜒曲折从中横穿竟将好好一栋府邸切成了两半北边是一片空地荒凉无人;南边却是炊烟袅袅花木扶疏盖满了建筑想来杨家上下人等都住在那儿。

看这栋大宅建筑如此古怪好似暗合什么阴阳五行之理却又看不明白。卢云怔怔站在墙头顺延围墙去望但见南北两墙愈逼近巷弄也愈狭窄到了巷底深处两面围墙渐渐交会竟尔化作了一栋精舍。卢云吃了一惊忙道:“帅副统胡同底有栋房子那是什么地方?”帅金藤笑道:“那是您的书房啊。”卢云愕然道:“书房?为何……为何要建在那儿?”帅金

藤笑道:“您太久没回来啦大伙儿都说那书房是拿来镇邪的。”卢云喃喃地道:“镇邪……”看这大宅活像是一面太极图一墙之隔南面生机盎然北面却是沉沉死寂彷佛便是阴阳两个境界。他微微凝思心下不由一阵悚然:“这……这北面是阴宅?”

阴宅者坟墓也亦即死人的居所莫非这“废院”是杨家祖上的风水兴旺之地?这才不容外人靠近?卢云暗起疑心他凝视那栋精舍正出神间忽然一阵寒风吹入废院扫开了满地枯叶隐隐现出什么东西。他急运眼力定睛细看不觉咦了一声暗道:“水井?”卢云真是愣住了看这精舍是杨肃观的书房书房外却有一口古井位置恰在围墙正中与精舍相对莫非帅金藤口中的“镇邪”意即在此?卢云喃喃忖忖正猜测间突然耳边响起了孩童的呼喊:“大赢家!大赢家!”卢云睁眼骇然却也想了起来昨夜自己与“义勇人”会面时曾与灵智方丈、韦子壮等名家连手救治了一名小孩便是阿秀的顽皮小友“胡正堂”。据说这孩子曾溜到杨家废院去却无端受到惊吓竟至神智错乱就此疯癫。不正是掉落到一口古井里?卢云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明白自己到了什么地方正要跳下墙去到水井边儿看个明白却听废院里传出尖锐哨响刺耳之至卢云连忙定住了身形只听四下汪汪之声大作整条街上的狗儿全吠了起来。他掩住耳孔疼道:“这……这是什么声音?”帅金藤从腰间取来一只小笛子笑道:“这是五里笛啊。只有狗和武林高手才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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