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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嘘过来这儿!有好东西给你!”
“喂!你们别吵他让他自个儿选!”
大厅里人声喧哗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俱带欢容好似有什么喜事一般人头钻动中数十人挤在一张圆桌旁盯着桌上一名小小婴儿。
那婴孩倒也没三头六臂只见他圆圆一张脸白胖红润趴在满桌物事之中神色甚为呆滞。桌上左置笔砚纸墨、四书五经右见盔甲木刀、兵法军符文的武的都有。再看黄秤杆、红算盘放置中间却是商人用的器械。
士农工商、儒道僧法百来样东西把圆桌塞得满了直是应有尽有。那婴孩置身其中茫然地望着四遭嘻笑不绝的人群似不知他们为何围在自己身边。
那婴孩啊啊傻笑往前爬行忽然摸到了一只笔杆随手握住了。
“拿起来了!拿起来了!”那婴孩听了众人的喊叫登时一惊忙把毛笔扔了开来又往前爬动不休。桌边一名少*妇大怒高声道:“你们别吵!我儿子本来要拿笔杆儿的全都是给你们吓的!”
众人急忙闭上了嘴脸上却都挂着笑。都说mǔ_zǐ连心难得喜获麟儿当此“抓周”关头也难怪她替儿子紧张了。
古有礼俗婴孩周岁之时父母尊长便会藉“抓周”习俗看看婴孩欢喜什么物事也好明了这孩子日后的性好成就。此时中国民风尚文尤重功名身分是以父母多盼小儿能在抓周时捡样文房四宝也好讨个彩头。
众目睽睽目不转睛只盯着婴孩瞧。那孩子神情呆傻往桌心爬入一路穿越笔砚纸墨却都视而不见陡然间那婴儿见了妇人穿的肚兜似乎有些好奇竟尔停下身来跟着低头去望。那少*妇如临大敌就怕儿子伸手去拿霎时连连挥手喝道:“不许碰那个!快快走开!”那婴孩听了娘亲的喊叫反而啊啊欢笑更把肚兜提在手上好似要穿将起来。
那少*妇见了儿子的举止登时惨叫一声惊道:“不行!不行拿啊!”
眼看少*妇泪眼汪汪面色惨白旁观众人纷纷哈哈大笑道:“淑姐啊这下可恭喜你啦!生了个风流浪子哪!”那少*妇淑姐掩耳大叫:“不算!不算!这鬼东西是谁放进来的?哪有人这般缺德?”
一人噗嗤一笑当即越众出来歉然道:“对不住这肚兜是我放的。”
淑姐转目一瞧这人约莫二十来岁生得是唇红齿白模样俊俏正是表弟杨绍奇她越想越气霎时哭出了声:“绍奇我和你有什么仇干么这样整你外甥?呜呜……呜呜……你这表舅是怎么做的?”杨绍奇面色尴尬忙咳了一声道:“我只是看桌上全是一时好奇便放了些旁的物事进去没想……没想……”身旁一人接口道:“没想这小小婴儿好生了得已是个登徒浪子啦!”众人闻言又是大笑起来。
淑姐往身边一名妇人扑去靠在她怀中哭道:“二姨妈表弟欺侮我儿子你要给评评理啊!”说着顿足嗔语硬是不依。那中年美妇皱起眉头望着杨绍奇摇头叹道:“看看你真没半点样子怎不学学你哥哥……二十岁的人连进士都中了还这么顽皮?”
杨绍奇听了母亲责备知道不好多说当下吐了吐舌头向那少*妇道:“淑姊是我错了这件肚兜就送给令郎算是赔礼了你说好不好?”众人望向那名婴孩只见他真把肚兜套上了身淑姊看了儿子的丑态更是放声大哭。
中年美妇嘿了一声有些怒了嗔道:“还敢贫嘴!这般不学好!等爹爹回来看他怎么罚你!”当下低声安慰只盼外甥女别再啼哭。
眼看表姊哭泣不止杨绍奇也知道这个祸闯得不轻他咳了一声上前劝道:“淑姊快别哭了这抓周做不得准的你可别当真。”那淑姊嗔道:“你自己是进士大官当然不在意了却把我儿子弄成……弄成……”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往儿子看了一眼只见他兴高采烈兀自把玩女子的亵衣忍不住又大哭起来。
杨夫人忙安慰道:“别哭了。绍奇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抓周真做不得准的。你可知绍奇小时候抓的是什么?”淑姊泪眼汪汪没好气地道:“他那么会读书还能抓什么?不是笔杆便是了还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么?”
杨夫人微微一笑吩咐管家道:“老蔡取那只木箱来。”不多时那管家老蔡急急搬过一只木箱珍而重之的送到杨夫人面前。众人心下好奇都在等着看。
杨夫人微微一笑从箱中取出一件物事道:“淑媛你张眼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淑姊惊呼一声急忙伸手接过见是一张木制花脸却是小童拿来玩耍的京剧面谱。
杨夫人笑道:“那年绍奇什么不好捡偏偏挑了张花脸谱他爹爹见了可没气煞了。当场便要打他一顿呢。”管家凑了过来陪笑道:“可不是吗?那年老爷气急败坏说家里出了个戏子要活活打死小少爷。天幸夫人眼尖一看花脸上有个八卦印记认出是诸葛亮徒弟姜维的面谱赶忙向老爷说了咱们小少爷才没给打坏哪。”
淑姊哦了一声拿起面具左右瞧了瞧霎时破涕为笑向杨绍奇横了一眼道:“看不出来你还是诸葛亮的徒弟呢?”杨绍奇摇头笑道:“别取笑我了。人家的师傅是卧龙我的师傅是个老学究怎好相比呢?”他顿了顿微笑又道:“只是说来奇怪年纪越大越是觉自己欢喜唱戏你们可要听我来段空城计?”
耳听众人大声叫好杨绍奇伸出两指身子一兜身段放了出来但见他面目俊白模样十分漂亮杨夫人却一把拦住皱眉道:“不许唱了。你爹爹才说过你的怎么又忘了?”
众人一听之下便知杨远家教严峻不喜小儿子沉迷旁门左道果见杨绍奇叹了口气颔道:“好吧不唱便不唱那也没什么。”原本清朗的脸庞现出一丝落寞好似有些感伤。杨夫人微微一笑道:“这才是娘的心肝宝。”说着握住了他的手示意他别要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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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时忽听大门开启却是有人回府了。此时天落大雨众家丁急忙撑伞出迎脚步声杂沓一人行入院中厅上众宾回去望只见一名男子身着官服缓缓行来看他俊眉星目右手举着油伞。正是杨家大少爷回来了。
淑姊今年二十有三虽说早已出嫁生子但此时一见表哥走入院中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隐隐有着喟然之意。她眼望杨夫人低声问道:“二姨妈肃观表哥做得那么大官人家都叫他风流郎中他……他抓周时拿的是什么东西?”
杨夫人眉头皱起道:“什么风流郎中别叫他这个外号我一点也不喜欢。”
淑姊脸上一红心里反倒生出盼望适才儿子抓的是肚兜八成也是个风流人物倘若长大以后真有杨肃观一半的英挺杰出她这个做娘的真可要心花怒放了。她拉着姨妈的手缠道:“姨妈快快说嘛肃观表哥小时抓的是什么?”
杨夫人禁不住烦将木箱再次打开只见箱里摆着一本书见是孔夫子的论语其它别无长物。淑姊啊了一声将拿了出来道:“他……他抓的是本书?”
淑姊随手翻阅只想品评几句霎时一样东西从夹页中滑下其状甚小眼看便要落地一旁管家目光甚锐忙把东西抄在手里。杨夫人面露不豫快手便将夺回跟着从管家手中取回物事慎而重之地夹回书去。
淑姊一旁看着只见那琐物状呈圆形约莫指甲大小好似是只布钮扣她满心好奇便想多问两句但察言观色中二姨妈神色好似不大自在。淑姊心生警觉忙把话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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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说过的妇道人家若当乱世第一要紧便是觅个如意郎君替自己找个好归宿;若不可得那便退而求其次找个能彰显贞淑的高尚之地以成淑女之道。
贞淑、贤淑这些字眼对于氏来说便是她一生的写照。
嫁给大学士杨远匆匆已过数十载。昔年家中赤贫于氏含辛茹苦贩制羊皮维生终于结识当年风流倜傥的杨远。日后两人结缡二子成材终于苦尽甘来了。尤其长子更是名闻遐迩的“风流司郎中”更是羡煞了世间的贤妻良母。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不正是这句话么?杨夫人心里这样想着嘴角含笑替儿子把髻拢起mǔ_zǐ俩同坐窗边小几阳光照来俩人一般的肤光胜雪一般挺直秀气的鼻梁让人一望即知他俩是对mǔ_zǐ还是一对天下最漂亮的mǔ_zǐ。
杨夫人望着镜中的爱子比起他弟弟杨肃观显得老沉许多低头思索时俊美中更透出一股智能来。这样的男儿怎不让女孩儿爱煞?
杨夫人满面柔情在爱儿面颊上轻轻一吻紧挨着他坐下。问道:“刚才淑媛还问呢前些日子你不是和顾家小姐好么?怎地好端端的她却和别的男孩定亲了?”
杨肃观咳了一声道:“娘可别多心。顾大小姐是孩儿顶头上司的爱女平日对她嘘寒问暖本属应然孩儿绝没别的用意。”杨夫人浅笑摇道:“别来那套大公无私的官场文章。你爹爹人又不在这儿别跟娘说这些。”她倒了杯热茶送到了爱子嘴边喂着他喝了一口问道:“观观跟娘说你到底有没有意中人?”
杨夫人出身江南说起话来轻声细气不管儿子做了多大官、长了多少岁只要四下无人她还是称呼爱儿的小名。那个观观两字第一声高第二声短更是加倍亲昵。杨肃观不以为意接过了茶杯摇头道:“娘别烦恼。我二十好几的人了什么事打理不来?婚姻的事哪还需要您操心?”
杨夫人斜觑了他一眼温婉一笑道:“你啊打小读书考试、练武做官都有你爹爹管着娘没别的事好想当然挑你婚姻大事烦恼。”她把爱子的稍梳理了道:“上回你三舅提的事情你意思究竟怎么样?”
杨肃观把茶杯放了下来颔道:“也好便依舅舅意思请淑宁表妹上家里住一阵吧。”
杨夫人大为欢喜搂住爱儿的颈子笑道:“淑宁好生乖巧娘老早便有这个撮合意思你三舅几次向娘提娘怕你不高兴始终没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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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自述说房门忽地推开一名老者踏步入内神情严肃异常。杨夫人放开儿子急忙站到几旁与儿子分得远远的。杨肃观轻抖官袍站起身子向老者微微颔唤道:“爹爹。”
来人约莫五十来岁虽过半百模样仍是十分清秀正是五辅大学士杨远“风流司郎中”之父。杨远捡了张椅子坐下端起茶碗向夫人看了一眼示意她出去。杨夫人知道夫君有事交代爱子当下不敢久留便自转身离房。
杨远气定神闲提起茶碗径啜一口似在享用满口清香。杨肃观守在一旁却是端立不动看他两眼直视前方浑不似平日的从容潇洒想来杨远的家规定是森厉无比。
良久良久杨远终于放下茶碗他眼望爱子道:“人生在世习文练武所求为何?”
杨肃观低头向地答道:“所求无他力争上游而已。”杨远神情甚是嘉许又道:“居家待人官场处事所重为何?”杨肃观轻轻叹了口气答道:“侍父如君奉母以孝取财求官之际当局不能迷。”
杨远拍了拍手微笑道:“很好。不愧爹爹多年苦心教导。”杨肃观躬身道:“肃观不敢忘父亲教诲。”
杨远眯起双眼喝了口茶水道:“爹爹自小对你严厉全是为你的前程着想你得多忍着点。”说着站起身来拉住杨肃观的手掌牢牢握住了。
他父子两人修长身材高矮一般杨肃观给父亲的目光逼视竟有些不自在当下别开头去目光不愿相接。他俊美的脸庞带着笑容但表情有些僵直似连呼吸也要停顿。
杨远看了他的神色忽地笑了笑将手缓缓松开道:“你自幼替爹爹在少林寺出家十八岁才返回京城难怪咱们比寻常父子生份多了。”
杨肃观欠了欠身道:“观儿今年二十五六早已长大成*人不再是不懂事的孩子请爹爹不必担心。”
杨远微微点头他上前一步将窗扉掩上。霎时之间举掌重重往桌上一拍喝道:“你还说你懂事?到底有什么事瞒我!”茶碗禁不起震荡立时滚落到桌下打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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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急转直下杨肃观虽是沉稳老练之人脸上还是闪过一阵惊诧霎时举起双掌往后飘开三尺师门心法更已弥漫全身。陡然间想起眼前这人是自己父亲实不必如此戒备忙放下双手调匀气息回话道:“观儿不敢有事隐瞒爹爹请爹爹息怒。”
杨远冷冷地道:“肃观啊肃观你爹爹一生经过了多少大场面才干得这个五辅大学士。你心里藏着事情还想瞒住我么?”杨肃观听了这话身子忍不住一震拱手低头间只是不言不语。
杨远稳住了脾气他上前一步面向爱子冷冷地道:“打你替柳侯爷办事开始爹爹看在侯爷面上就没管过你什么事。你给说说今日爹爹为何这般气愤?”
杨肃观叹息一声道:“因为“他”很要紧。”
杨远颔道:“好你也知道“他”要紧那爹爹得问你……”他顿了顿语气神态极其冰冷。“告诉爹“他”……人呢?”
杨肃观闭上了眼摇了摇头道:“孩儿方才说过那日没找到“他”。”
杨远大怒欲狂喝道:“没找到“他”?那日明明是你先赶到秦家大宅为何还找不到人?肃观啊肃观你这孩子打小说谎需知你瞒得过柳昂天却瞒不过我杨远!”说到愤怒处手掌高高举起旋即便要一掌拍落直朝爱子面上击去。
杨肃观不挡不避只昂向天双目紧闭。眼看这掌便要打下杨远陡地醒了。他停下手来两手放上儿子的肩头叹道:“对不住爹爹一时心急老毛病又犯了。看在你娘的份上别来怪爹爹好么?”
杨肃观面上闪过一阵阴影道:“爹爹孩儿对您一向言听计从绝无欺瞒之处。那日我虽然急急赶去但却找不到那人的踪影。”他叹了口气摇头道:“爹爹孩儿本领再大也不知“他”上哪儿去了。您若是不信我也没法想。”
杨远听了这话一张脸变得冰冷僵直若非眼珠微微转动便似座石像一般。
良久良久杨远深深吸了口气道:“好你既然这么说话爹爹便信得过你。这件事到此为止。”说着握住爱子的双手面露慈祥之色。
杨肃观躬身道:“多谢爹爹。”他回避了父亲的握手侧开身子自在一旁垂手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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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远见儿子面色难看便拍了拍肩头以做安慰。他走回几旁提杯喝了口茶水道:“先别说这些了。昨晚灵音和尚到府找你究竟有何大事?”杨肃观将目光撇向一旁轻声道:“天绝师尊托师兄传讯要我回去少林一趟商讨朝廷局势。”
杨远面露佩服之色颔道:“天绝大师化外之人还能先天下之忧而忧真是了不起。”他微微一笑侧头望着爱子道:“过几日你娘要做寿家里有些事情要忙你早去早回也好替爹爹打点。”杨肃观颔道:“孩儿知道请爹爹莫要挂心。”
杨远微微一笑良久良久终于缓缓起身已要离开了。
杨肃观平素泰然自在但处在父亲面前却始终恭敬拘谨。他抢在父亲前头推开了门躬身等候。忽见杨远停脚下来侧目笑道:“儿子啊昨日爹爹在宫里见到一道机密奏章你想知道详情么?”
杨肃观心下一凛躬身道:“爹爹爱护观儿倘若您觉得孩儿该知必会提点。”他这话甚是厉害既不开口相求也不出言回拒只把话推了回去。
杨远听了说话登时微笑颔道:“这奏章是关于你的你当然该知道。”
杨肃观虽然精明此时也不禁微微一奇他只是个五品官员既非六部尚书也非内阁学士却不知这道奏章为何提到自己。当下只望着父亲眼神中满是疑问。
杨肃观凑过头去咬耳道:“孩子你终于出头了。柳昂天上书朝廷说自己病体沉重不能任事。他一力荐保要皇帝连升你一十二级好让你代理征北大都督之位。”
杨肃观满脸愕然霎时如同五雷轰顶已是作声不得。
杨远望着爱子微笑道:“国家中枢死生之地半点轻忽不得。你日后多加小心爹爹会从旁边辅助你的。知道么?”
杨肃观没有正面回话把头撇开了躬身道:“爹爹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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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大学士转身离开反手掩上了门房里只余五品郎中一人。
很静听不到别的声响当然也不会有人在旁窥伺。杨肃观倒了杯水正要去饮忽然间他面上现出了愤慨奋然将手上茶杯砸出当啷一声大响茶杯碰上墙壁瓷屑纷飞伴着无数水花全数洒在地下。
杨肃观软瘫椅上伸手掩住了脸面状甚疲惫。
很寂寞的感觉没人相信他……
阳光映来斜照在挺直的鼻梁上。阴影下的嘴角微微抖也许是悲伤也许是怜悯也许……也许那里还有别的心情那是连他自己也看不到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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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夜大雨滂沱秦仲海燃起狼烟召集昔年弟兄归山言二娘怕火势熄灭本在一旁守护哪知秦仲海居然趁着两人独处时光在烽火下向她求婚。言二娘又羞又喜胡乱逼问之下便也胡乱答应了。
秦仲海是个痛快的人自从坦白心事以来便把言二娘当作情人从此再无顾忌。只是言二娘不比他这般爽直平素兄弟们相处时还算镇定但每逢两人独处时言二娘总感别扭每一醒起秦仲海将成自己夫婿莫名间便生许多女儿羞态。要她过来反倒退后妄想亲嘴耳光赏出伸手欲搂娇躯更见飞镖射来。真让人哭笑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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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放起狼烟以来情势已然险恶异常朝廷兵马随时会杀上山来但说不定旧日弟兄念在情份上也会及时赶来助阵秦仲海等人为表诚心便轮流驻守山脚等候过往弟兄。
这日风和日丽除项天寿留在山上外其余诸人都到山脚等候兄弟。哈不二、陶清更准备了美酒佳肴只是足足等了一个上午仍没半个人影出现。
眼看午时将届言二娘秀眉微撇道:“真是怪了。守了几天却还没人过来难不成是烽火不够旺么?”秦仲海抬头往烽火台看去但见火势扑天而起势道雄烈便在里许之外也当清晰可见他哈哈一笑摇头道:“火头够旺怕只怕是情义忘了。”
言二娘听他这么说不禁微微一叹倘若弟兄们真个薄情寡义这番举事不免前功尽弃等朝廷兵马打来怕连这个总寨也守不住了。
正想间忽听马蹄声响哈不二惊喜不已叫道:“谁说弟兄们薄情?你瞧这会儿不是有人来了?”他满面欢容便要往前迎去。陶清将他一把拉住慌道:“不忙过去说不定是朝廷兵马过来呢。”
哈不二闻言心惊急忙停步他提起脚跟眺望只见远方烟尘弥漫似有军马到来。慌忙再看只见为一人身着军服腰悬直刀果如陶清所料真是朝廷的人马到了!
哈不二又惊又怕忙道:“怎么办?大军杀来了咱们要逃么?”言二娘哼了一声抽出柳叶刀立时便要上前杀人。秦仲海见他们举止无措登时咳了一声道:“大伙儿稍安勿躁照朝廷用兵的规矩这些人应是探子只是过来察看情势的。且放他们过来我一会儿有话要问。”
秦仲海出身柳门自知朝廷如何用兵言二娘等人给他叫住了只得凝步不动各自守在道旁。
过不多时当先军官驾马行来猛见一条大汉懒洋洋地坐在大石上旁边还站着一名美女、几名怪人。众人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喝道:“你们这些人打哪来的?那烽火可是你们放的?”哈不二一心想出风头当下跳了过去学着秦仲海的模样登时戟指叫骂:“你们几只狗子听好了!咱便是怒苍山的哈不二早些夹着尾巴滚爷爷可以饶你们一命!”
耳听哈不二说得凶狠众军士面面相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便你这只兔子也敢称什么怒苍土匪?真个笑掉大牙了!”带头军官叹道:“真是荒唐了咱们劳师动众却遇着疯子唉……可真闹笑话了。”
众人讪笑声中哈不二自是惊怒交迸只在那儿破口大骂。
众军官本想察看情势也好立些功劳待见山脚只聚集三五只无名小卒忍不住感到扫兴。想来这些无知妄人打听了怒苍山的名字便也在那儿学人据山称反。带头军官白忙一场只在咒骂不休待见言二娘颇为貌美想起上司性情好色便道:“好了大家把这个女贼抓回去总算能交差。”众人答应一声各自驾马围拢。一名高大汉子叫道:“小娘皮!你叫什么名字啊!”
言二娘听他们言语轻薄心下大怒欲狂只想出手杀人却听秦仲海沉声道:“二娘你退下。”
言二娘听他语气带着杀气心下一凛知道秦仲海要亲自出面说话便退到一旁守候。
秦仲海此时虽已造反但他过去替朝廷征战多年军中人面极熟出手时多少留些香火之情绝非见人就杀的狂徒。只是这帮军官调戏妇女犯了忌讳秦仲海看在眼里已有下手杀害的念头。他拦在道上沉声道:“你们是哪个卫所的长官是谁?”
一名军官听他说话口气沉稳好似也是朝廷的人忍不住一惊道:“你是谁?”
秦仲海面上杀气大盛眯起了眼冷冷地道:“你家长官没教过你么?与人说话须得下马方不显得无礼!闭嘴、下马然后通报名字上来。”
那军官听他说话口气直如长官教训部属忍不住怒道:“混蛋!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我这般说话!”秦仲海嘿嘿冷笑道:“想问我是谁那便照老规矩。闭嘴下马然后自报姓名否则你等调戏妇女照军纪论定斩不饶。”
此行军官足有三十来人听秦仲海说得狂又见对方仅五人其中还有个女子实在势孤力单之至纷纷大笑起来骂道:“这浑人哪里冒出来的?当真滑稽哪!”
言二娘忍耐不住大怒道:“大胆!他便是昔年朝廷四品带刀统领、当今怒苍山主秦仲海你们说话时可得小心!”
带头军官地位不到怎知眼前这人便是当年柳昂天麾下的猛将秦仲海他打了个哈欠笑道:“什么怒苍山主?便这三五只不成材的孤魂野鬼也敢称什么大王么?”众人闻言再次大笑起来。言二娘又气又恨取出了钢镖立时便要动手。
便在此时忽听远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幽幽地道:“怒苍山主是谁……谁是怒苍山主……”
这声音悠长苍凉初话时仅在远处但说不两句声音却越来越响场中众人无论是朝廷军官、抑或是怒苍群豪心中都是一凛。众人转过头去日正当中一顶软舆缓缓行来前后各四名挑夫担着正中端坐一条白大汉看他身披斗篷盘膝而坐膝间平置一柄大铁剑虽然沉默无语但一股威仪油然而生让人不自觉地心惊怯步。
言二娘、哈不二等人见了这名白老者登时欢呼起来。言二娘欣喜之下便要上前相认哪知走不数步却给人一把拉住了她转头去看只见一人含笑望着自己那人身穿袈裟光头秃顶身形颇见瘦小正是前些时日一同前去乌斯藏的止观和尚。
言二娘大喜道:“大师也来了?”止观微微颔却把她拉到了一旁。言二娘不知他所欲为何正想开口去问止观却竖指在唇示意噤声。言二娘自知有异当下默守一旁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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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军官见那老者忽尔到来先是一惊待见他只几名轿夫相随登又狂妄起来一名军官驾马上前喝骂道:“老头你是哪条道上的?这般年纪不在家里等死却跑来这儿闹什么……”那老者置若罔闻他双目低垂道:“谁是怒苍山主?”
这话先前便已问过那军官呸了一声道:“老头!爷爷便是怒苍山主你待要如何?”
那老者虎吼一声猛地抬起头来双目凶焰暴射而出。那军官先是吃了一惊但想起己方人多精神复又一振笑道:“怎么?爷爷是怒苍山主你听了不服气么?”
那军官正自讪笑忽听头顶风声劲急他抬头急看只见一柄铁剑狂斩而至宛如乌云盖顶那军官惊得面无人色他身带双枪一见黑影当头噬来急忙提枪去挡。
轰地一声响双枪与铁剑相接登时断做四截那军官连哀号也不及出连人带马便给劈为一团烂泥鲜血飞洒怵目心惊。
那老者深深吸了口气转望着众人森然道:“谁是怒苍山主?”
言二娘、哈不二等人与他目光相接心下都感震惊一时尽皆退后。
众军卒见同伴惨死一时又惊又怒带头军官提声喝道:“狗贼刁民竟敢杀害朝廷命官?大家准备弓箭把这人射死了!”众人慌忙答应当下弯弓搭箭刷刷连响中无数弓矢便朝那老者射去。
箭雨繁密那老者却是视若无睹只听他仰天大吼:“谁敢自称怒苍山主!给我站出来了!”他提起铁剑回旋一劈伴随着霹雳般的吼叫声尘烟弥漫中只见地下升起一道沙幕高达丈许众人未曾见过这等怪象纷纷尖叫起来马嘶人号中无数箭矢撞上沙幕纷纷坠地那老者兀自狂嚎不休好似妖魔一般。
过了良久啸声止歇四下哒哒声密如雨点那沙幕彷佛暴雨一般终于落回地下。众人心惊胆跳各自凑眼去望只见沙地上给铁剑砍出一道深沟纵横直达一丈敌我双方见了这等威势俱都面无人色只在暗自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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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那老者彷佛妖怪一般谁还敢动上分毫说个一字半句?那老者面带杀气望着带头军官冷冷地道:“是你自称怒苍山主?”说话间翻身下轿便朝带头军官走去。
这老者身材高大目光生威眼看一步步走来好似要张口吃人一般带头军官大惊自知死无葬身之地急急翻落马背双膝软倒拱手求饶道:“大王不关小人的事!”其余兵卒见状也是吓得心惊肉跳一时全数滚落马背只管跪地不动少时更有啜泣声传出。
那老者傲然上前冷冷望着言二娘等人道:“是谁自称怒苍山主给我站出来了。”
陶清、哈不二等人虽想答话但给这老者一瞪全身只感冷到口的话便又吞了回去。言二娘自来胆气毫勇正要上前说话一人已抢到前头沉声道:“朋友有话冲着我说。别找旁人麻烦。”这人气度沉稳神色丝毫无惧正是秦仲海来了!
那老者森然道:“你便是怒苍山主?”秦仲海微微一笑道:“我可没认那是旁人封我的号做不得准的。”那老者面上闪过怒气暴喝道:“狂妄!”
蓦地黑影一闪一物当头劈下众人大声尖叫:“小心啊!”
火光窜动当地一声巨响众人耳中剧痛却不知生了什么事。众人定睛看去只见秦仲海单手提刀已然架住了那道黑影。旁观众人看得明白那黑影却是一柄大铁剑剑长九尺若要立在地下怕比常人还要高上一个头重剑夹内劲之威奋力斩落着实让人骇然若非秦仲海神功已成绝无可能挡得住这等刚猛剑法。
那老者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好刀法这就是“火贪一刀”?”秦仲海听他叫破自己名号登时把刀一收拱手道:“正是在下。敢问先生高姓大……”
“名”字未及出口那老者举起铁剑剑风狂啸中直向秦仲海横切过来秦仲海见来剑气势太强当即力灌左臂单手硬接这一剑。
刀往剑来当然巨响中一股刚猛怪力撞上自己的臂膀秦仲海面上闪过红光双足灌下力气断喝一声这才撑住了身体。
那老者将铁剑收起冷冷地道:“知道我是谁了么?”
秦仲海连番与他重剑对撞哪会不知此人来历?当即吐出一口浊气道:“无愧“铁剑震天南”之名前辈剑法果然了得。”
※※※
来人正是“铁剑震天南”李铁衫。自离天山以后眼看奸臣当道中原无光李铁衫心灰意懒便率着门人弟子在西域定居。本想在异国了此残生哪知前些日子止观差人传讯言道怒苍山有意复振霸业他听说此事便率门人弟子一同返回中原察看情势。此刻便是他与秦仲海的第一回会面。
李铁衫双足跨开以剑做杖两手按在剑柄上仰望怒苍神火。日头高挂天际辉映他老迈深刻的脸庞更似当年雄距怒苍的猛将气势。只听他一字一顿缓缓地道:“朋友你我虽然素昧平生但今番你既燃起圣火老夫身为昔年五虎之一便不能置之不理。”
秦仲海听他说话爽快心下大喜忙拱手道:“承蒙高义在下不胜之喜。”李铁衫斜目望向秦仲海冷冷地道:“先别谢我想要老夫入伙须先回答一事。”
秦仲海咳了一声道:“前辈但问无妨小子据实以告。”
李铁衫白眉竖起仰望天际看他神情严肃当在回思往事。场中众人不敢打扰都在静静守候。除了狂风呼啸便只众官兵抽抽咿咿的哭声送入耳中更让人心添惊惧。
过了半晌李铁衫吐了口长气森然道:“制霸天下所用者三:一曰天二曰势三曰德。昔年山主秦霸先天势德三者兼备终得成就局面雄霸中原一十四年。你今日想举兵称反须得告诉老夫天势德三宝你有哪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