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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西角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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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剑书盟·英雄志(第八部金榜题名)

众人午宴已毕各自出得宫来却见江充仍在与皇帝低声哀告皇帝面无喜怒江充苦苦哀求却不知结果如何。

秦仲海躲在殿外心下暗笑道:“江大清这下给人喀喳一刀恐怕要呜呼哀哉了。”

秦仲海极目望去只见卢云迳自与顾嗣源去了自知好友要去尚书府作客心下不禁替他高兴:“这卢兄弟在金銮殿上扬眉吐气满朝文武无不钦佩他的文才顾大人一个开心说不定要把爱女许配给他。”转念又想:“可那杨郎中也是一股脑儿的爱慕这位顾家小姐这可是个什么了局?照老子看这两位读书人可有得斗了。他***顾大人怎地不多生几个女儿出来最好连老子也能分上一个。”

却说卢云一路步行亲自伴随在顾嗣源轿旁到了顾府大门莫名之间卢云忽感心中激荡一时竟是百感交集。他回看去望着远处的一家小酒铺想起自己一年前还每日来此借酒消愁再看此时身穿朝服的自己直有恍若隔世之感。

只听嘎地一声顾家的大门已然开启里头的小厮家丁纷纷奔出高喊道:“老爷回府啦!”

顾嗣源自行掀开轿帘便从轿中缓步走出。卢云连忙上前在旁躬身相迎这动作却是他在扬州做书僮的习惯。

顾嗣源微微一笑拉住他的手道:“云儿你已是方今的进士状元对人不必再这般恭顺了。”

卢云摇头道:“卢云一向只在顾伯伯面前谦恭有礼在旁人眼中却是个狂傲小子。”

这卢云生平有股奇异的执拗只要旁人对他客客气气的便要他百般容让他也不以为意但若有人出言侮辱甚或讥讽嘲笑他定会如不顾一切的寻个公道。他这几年饱受苦难又是泼皮招惹、又是姨娘讥嘲说来都是为了这个硬脾气。

顾嗣源听了他这话当即一笑摸了摸他的头顶道:“你现下是有势力的人了莫要气量狭小锱铢必较脾气更得收敛否则定会害人害己懂了吗?”

卢云心下一凛想道:“顾伯伯说得没错我现下是朝廷命官不再是当年落魄潦倒的穷苦书生了以后待人处事可须多加留神。”当下没口子的答应。

两人跨入大门一众家丁见了卢云到来无不讶异万分卢云念及顾嗣源的交代收起往日的愤世嫉俗只与众人微笑点头。

正看间一名家丁目瞪口呆惊叫道:“阿云!这不是阿云么?你怎么回来了?”

卢云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小厮呆呆的望着自己却是当年的旧友阿福。卢云哈哈一笑正要回话顾嗣源已微微一笑向众家丁道:“云儿已是当今状元郎不日便要赴长洲上任知洲。你们以后与他说话可得多检点些。”

众家丁听得此言无不张大了嘴几名欺侮过卢云的侍卫更是全体肃立面色苍白无血。

众家丁中自以阿福最为高兴眼看过去的好友成了大官当即拉住卢云连声道:“阿云哥以后我要给管家欺侮你可要帮我出头啊!”

卢云哈哈一笑道:“放你一万个心我定会帮你。”

昔年卢云在顾府吃过不少亏又给裴盛青毒打又叫二姨娘羞辱这阿福算来对他不坏称得上是患难之交眼下卢云今非昔比自当好好回报一番阿福想到日后有这状元郎撑腰忍不住趾高气昂起来走起路来更是虎虎生风。

管家不知大祸临头兀自行上前来正要招呼老爷猛见卢云站在一旁那阿福更满面凶狠地望着自己他心下一奇:“这小子不是卢云么?怎么还有脸回来?难道是给官府抓到了么?”他冷笑两声想起卢云的逃犯身分正要上前威吓忽听顾嗣源笑吟吟地道:“管家来得好。快来见见状元郎也好沾点喜气。”

管家吞了口唾沫挖了挖耳孔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旁阿福哈哈大笑高声叫道:“大胆小民!见了状元阿云大人还不知道跪下!”

管家惊疑不定待见了卢云身上的朝服只吓得魂飞魄散想起往事心下惨然:“完了!这小子真的了他要是挟怨报复我定要大祸临头!”眼见卢云向自己点了点头管家浑身抖苦笑一声低声道:“卢公子。”

过去这管家何等势利高傲此刻却低声下气就怕再惹卢云一点半点卢云哈哈一笑道:“两年不见管家还是没变啊!”这话也不知是讥嘲管家势利如昔还是称许他保养有道那是没人知晓的了管家干笑两声只忙不迭地抱头鼠窜。

行到厅上两人坐了下来顾嗣源便垂询了几处生活的情状问道:“你现下住在何处?还是在客栈里住么?”

卢云点头道:“是。小侄自山东返京以来一直都住在客栈里。”

顾嗣源微笑道:“我府里空房许多不知卢状元愿否盘桓数日?”

卢云啊地一声想到可与顾倩兮朝夕相对忍不住全身热忽又想到二姨娘等人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顾嗣源一见他的面色便知卢云仍在意二姨娘。他叹了一声道:“当年你离开之后我与你姨娘大吵一架弄得家里鸡犬不宁。唉…我见了你姨娘拿来的衙门公文便连夜差人去刑部打探消息这才晓得这通缉榜文是从山东省城里送出来的。”

卢云心中一震他此时虽已无罪一身轻但毕竟是靠着秦仲海的粗暴凶狠这才以不可告人的手段销案猛听顾嗣源提及他被通缉的事忍不住还是心惊肉跳。

卢云颤声道:“顾伯伯其实……其实我…我是给人冤枉的……”他正想解释却见顾嗣源摇了摇手道:“不必你说我也知道你是无辜受冤。那省城的县官姓吴叫做吴昌向来是朝中八虎中最为贪财的一位我那时一见公文便知你十之**是给吴昌栽赃的我当上兵部尚书后几次找了朋友想为你平反可又找不到你人唉…就这么拖下去了。”

卢云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这才知道多年来顾嗣源始终在寻找自己霎时之间耳边响起了顾倩兮说的那几句话:“卢云啊卢云你好生自私你只知道自己是全天下最委屈、最可怜的人从来不管别人的苦处……”卢云泪眼朦胧这两年来他落拓江湖但顾嗣源、顾倩兮这对fù_nǚ却又何尝忘了他呢?

卢云哽咽道:“顾伯伯你待我情深意重小侄却这般任性妄为…我…我实在对不起你……”

顾嗣源轻抚他的头顶温言道:“好孩子今日咱爷俩还能相见那便是老天有眼什么都不用说了。”

卢云点了点头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两人伤感一阵顾嗣源问道:“说到这桩案子后来是柳侯爷为你平反的吧?”

卢云尴尬一笑寻思道:“若非秦将军仗义相助把县官吴昌毒打一顿恐怕我至今仍是不见天日只是此事说来实不为外人道我还是保住秘密才是。”当下乱咳几声道:“顾伯伯所料不错正是侯爷一位手下替我平反的。”

卢云这话差相彷佛虽然没把秦仲海供了出来倒也不算欺瞒只是他若把秦仲海肆无忌惮的情事一一供出恐怕会把这位兵部尚书吓出病来。

顾嗣源面露神往之情点头道:“柳侯爷果然是侠义心肠改日我定要登门造访好好谢上一谢才是。”他却不知柳侯爷手下这位秦将军行事有如土匪向来以蛮干见长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说话间只见一名中年贵妇走进厅来这女子圆圆白白的面孔满面富贵正是顾嗣源的元配、顾倩兮的生母顾夫人。

卢云赫然见了顾夫人高贵的面孔想起当年被赶出顾府的惨状立时浑身冷汗。那时顾夫人好生冷面临去时吩咐再三要卢云绝不可对人提起他在顾家待过卢云此刻见了她直是八分惊恐两分惭愧。他站起身来硬着头皮道:“夫人。”

哪知换了个身分地方那顾夫人神态却是完全不同只见她缓缓向卢云走来微笑道:“卢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卢云听她口气中颇有亲近之意心中暗暗吃惊。

顾夫人上下打量卢云眼色柔和满是珍爱之意好似在品评什么书画宝玉。卢云给她看得好不自在急忙低下头去。顾嗣源哈哈大笑道:“快别叫他卢公子了那多生份该叫云儿才是。”

顾夫人眼望卢云替他拢了拢朝服微笑道:“老爷从来最相信你定说你是给人冤枉的果然老天有眼终教你爷俩得以团圆。”

顾嗣源笑道:“是啊!现下云儿是钦点状元终究出头了。咱们可要替他高兴才是!”

顾夫人笑道:“可不是么?那日老爷听你中了状元高兴得什么也似的还马上差人去宫里查呢!”

卢云低声道:“卢云过去给老爷夫人添了好些麻烦实在万分该死唉……”说着低下头去颇见羞愧之色。

顾夫人听他提起往事急忙摇头道:“快别这样说了以前我也有不是之处对你有好些成见今日看来真是错得可以云儿你可别记在心上。”说着向他福了一福。

卢云见她多礼不由得一惊慌忙摇手道:“夫人切莫如此卢云经受不起!”

顾夫人只是不依定要向卢云道声不是两人在那里谦让一番卢云终于还是让顾夫人道了歉他自己则是磕头回礼。经此一事二人再无心结。

顾嗣源看看天色已晚笑道:“来吧!咱们吃饭了去唤倩兮出来吧!”说着朝卢云看了一眼似是颇有深意。

卢云又惊又喜心头怦怦直跳想起自己在茶铺的绝情却不知一会儿如何向顾倩兮开口。

众人坐定后顾嗣源见小姐始终不曾出来不由得眉头一皱问道:“小姐呢?怎么还不出来用饭?”

下人正要回话忽听一人脚步声细碎走向厅来卢云心头大喜想道:“倩兮还是来了!”自中状元以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不由得心神激荡。

但听一声娇笑跟着转出一人卢云满心欢喜急急回头去看霎时笑容僵住只见眼前这人徐娘半老哪里是顾倩兮了却是最令他头疼的二姨娘。

卢云心下暗暗叫苦站起身来拱手道:“二姨娘好久不见了。”

二姨娘见他到来却是毫不惊慌想来早已得到消息只见她眉花眼笑笑道:“原来是卢大官人来了哎呀!这可把新科状元的喜气带到咱们顾家来了真是好哪!”

顾嗣源原本颇为忧虑两人相见的场面此时见双方相让一步心下一喜笑道:“云儿高中一甲状元大魁天下实在太难得了来来大家坐下吧!”吩咐下人道:“把小姐叫出来了咱们一起吃饭。”

家丁答应一声正要上前却听一个柔和的声音道:“爹爹。”卢云心头一震这声音娇柔轻缓正是顾倩兮来了。

他抬头看去只见顾倩兮薄施淡妆身穿青绿缎子说不出的娇媚动人莲步轻移正自向前行来。卢云心中微微颤动想道:“倩兮知道我今日要来特地为我打扮了一翻卢云啊卢云她待你何其之好你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正想间忽见顾嗣源伸手往自己一摆笑道:“倩兮你看看这却是谁来了?”

卢云满脸通红凝目望着顾倩兮心头七上八下怦怦直跳谁知顾倩兮只嗯了一声向卢云点了点头便转过头去。神态生份好似二人全不相识。

卢云微微一愣一时难测芳心喜怒只是不知高低。

顾嗣源笑道:“这位便是卢云他便是爹爹以前在扬州的幕宾。过去爹爹一直想教你二人相识谁知始终苦无机会。难得他今日中了状元便请他来家里吃饭啦!”

一个是自己的爱女一个是自己疼爱的晚辈顾嗣源却全然不知两人早已相识更不知当年他们曾有一段铭心刻骨的恋情。当年卢云与他女儿相识时正是那年的元宵当时顾嗣源恰好人在北京到后来东窗事众人更不敢让他知道这件事是以他全然不知两人早已有情。

顾嗣源满面笑容转头看着卢云笑道:“来顾伯伯替你们介绍一番。这位便是小女年方二十你们年轻人多聊聊。”

卢云满心惶恐他颤巍巍地直起身来嚅啮地道:“顾…顾小姐晚…晚…那个生卢…卢云这…这厢有礼了。”想起状元游街时顾倩兮那幅怒色此时忍不住心惊胆战好好一句话说得歪七扭八竟是十分别扭。

顾倩兮星目流盼却没理会卢云迳对顾嗣源福了一福道:“爹爹今儿个不巧我已然有了约会现下要出门去了。”

顾嗣源见女儿无礼一时颇为不悦皱眉道:“怎么这时候要出门?是谁来找你了?”

顾倩兮淡淡地道:“是兵部的杨郎中。”

卢云全身巨震他看着顾倩兮内心直是醋海波涛寻思道:“这…又是杨郎中她明知我今日要来却与杨郎中约了出去这…莫非她是故意做给我看的?”想到杨肃观英挺的面孔心中直是又酸又妒。

顾嗣源嘿地一声道:“这肃观也真是的什么时候不好约你出去怎么挑在这时候找你?”

顾倩兮道:“这约会早在半月前就定好了女儿不知客人要来也就没推掉。”

顾嗣源叹了一声摇头道:“这也真是巧了好容易爹爹安排了这个家宴唉……”

忽听二姨娘笑道:“老爷您别愁啊!日后要吃饭还怕时日不多么?再说这杨郎中最是知书答礼讨人喜欢得很小姐和这种人出去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顾嗣源看了夫人一眼见她点了点头当下也道:“好吧!既然如此你也不便爽约只是定要早些回来。”

卢云听了他们的对答已知杨肃观早受顾家上下喜爱杨肃观在朝为官多年非只年岁比自己小了四岁其余家世样貌人品武功无不胜己万倍虽说自己是新科状元但以各方条件观之仍难与其相比。卢云言念及此心下暗自难受但他碍在顾嗣源面上仍装得一幅无事模样。

眼看顾倩兮轻轻盈盈地走了出去顾嗣源向卢云一笑道:“别管这些闲事了咱爷俩自己喝点酒吟诗作对一番你说可好?”

卢云答应一声脸上却现出十分惆怅的神情。

二姨娘斜眼一看见卢云满面愁苦正自凝望顾倩兮离去的背影二姨娘知道他心头苦闷忍不住暗自高兴想道:“死小子你以为中了状元之后你便是当今天子了吗?你还差得远哪!”

这二姨娘自赴京以来眼见顾倩兮交往的对象多是京中名门那裴盛青又住在扬州两家隔得甚远她自也无法左右顾倩兮的婚事只有放弃多年经营的布局了。虽是如此她还是不容顾家小姐落入自己生平死敌之手料来只要卢云前来追求她定会多方阻扰大力干预。她见卢云低头不语登时眉开眼笑道:“哎哟!难得卢公子中了状元怎么还唉声叹气的来来快喝一杯吧!”

卢云听她出言调侃明白她还是记恨自己当下也不多加理会迳自举杯起来道:“卢云今日侥幸得中进士全仗诸位长辈提携爱护大恩不言谢卢云先干为敬。”说着一饮而尽。

顾嗣源哈哈大笑道:“好孩子两年不见连酒量也好了来来我陪你一杯。”

顾夫人也笑道:“云儿看起来真个长大许多不比以前那般青嫩了。”

卢云忙道:“顾夫人说笑了卢云已届而立之年自不能再荒唐度日。”

顾嗣源兴致甚佳笑道:“你们不晓得咱们云儿今儿个在皇上面前多露脸圣上出了一幅对联下来…………”

眼见众人兴致昂然地听着自己的事迹卢云心中却无丝毫喜悦得意之感只因少了一位他最挂怀的人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多时辰卢云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

顾嗣源道:“不忙着走今夜咱爷俩来个秉烛长谈说说日后的打算好不好?”

卢云心烦意乱摇头道:“小侄不胜酒力有些醉了想先回去歇息一阵改日再来拜会顾伯伯吧。”

顾嗣源不愿他走摇头道:“不成时辰已晚你今夜就住在我家里吧!”

卢云想到顾倩兮心下喟然:“倩兮既不愿再理会于我我又何必死皮赖脸的缠着她?我今晚若留在这儿到时照面了弄得大家尴尬岂不可笑?”当下寻个借口道:“小侄有些贵重物事放在客栈里怕久离有失还是回去睡好了。”

顾嗣源听他这么说知道不能勉强叹道:“好吧!改日我们再叙吧!”便要亲自送出门去。

卢云连忙拦住道:“怎么使得卢云自己走成了。”

好容易说得顾嗣源留步卢云便自行离府而去。他一路唉声叹气低头走着行到门口巷弄忽见一对男女远远走来卢云细目看去这对男女好不匹配那男子身形修长举止隽雅正是杨肃观一旁那女子巧笑嫣然明眸皓齿却是顾倩兮。看来两人玩了一个晚上却到这时候才回来。

卢云满心悲苦长叹一声他不愿与两人照面便躲在巷道之中等他二人过去之后自己再行悄悄离开。

卢云躲在巷中只听顾倩兮的声音道:“杨郎中你送到门口就成了我自己进去吧!”

却听杨肃观叹息一声道:“你别再称呼我为杨郎中就叫我肃观吧!”

听得顾倩兮嗯了一声低声道:“肃…肃观……”

杨肃观微微一笑道:“倩兮咱们认识一年多了第一回听你这般叫我我真的好高兴……”

卢云躲在巷中虽无意去听两人说话但这些声音仍是不绝入耳卢云一时伤心欲绝全身如火之炙只想将耳孔堵起。

过了一会儿只听顾倩兮道:“杨郎中时候有些晚了我先回去了。”

卢云听她又以杨郎中相称那是认了生心下没由来的一喜。

却听杨肃观低声又道:“倩兮先别急着走我有话同你说。”脚步声响已然上前一步。

卢云知道杨肃观想与顾倩兮说些体己话只怕两人还会有些亲昵举动他此时妒嫉欲狂真想飞身逃走却又怕给他二人听到声响一时没了主意只是痴痴地站着。

忽听咳地一声似有人运起了脓痰跟着扑地一声竟把痰吐到地上。卢云心下一奇不知这声音是谁出来的这杨肃观行止文雅怎能随地吐痰干出这等粗鲁事来?要说是顾倩兮往地下吐痰那更是匪夷所思了。

正讶异之间猛听一个粗豪的声音远远传来自言自语地道:“他***还是给江大清那小子逃过了喀喳一刀真***气死你老子了!**!”卢云心下大喜想道:“秦将军来了!”

京中俊杰无数若不是秦仲海这流氓却有谁的举止这般吓人?

眼看秦仲海昂阔步大剌剌地行近顾府大门杨肃观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低声道:“糟了又是这流氓……怎么每日都阴魂不散的……”

顾倩兮皱眉道:“既然你的朋友来了你们自去聊吧我要回家了。”跟着传来叩门开门的声音然后是杨肃观的一声长叹显是惆怅无限。

卢云身处巷中耳听顾倩兮走进家门自是松了一口气。

却听秦仲海的声音道:“咦?这不是杨郎中么?好久不见了!”这声音有如打雷好似大喊大叫一般深夜听来倍觉粗鲁。

杨肃观没好气地道:“不久一点也不久。”

秦仲海笑道:“怎么啦!大半夜的躲在人家尚书府门口偷窥可是要干采花之事么?”

杨肃观怒道:“秦仲海你说话像样些成不成?”

秦仲海哈哈一笑道:“咱俩是老相好啦!这么开你两句玩笑你就生气啦?”

杨肃观哼了一声不愿再说。

秦仲海笑道:“好啦!消消火气吧!今日老子请客请你到宜花楼坐一坐把你相熟的姘头叫出来咱俩乐上一乐你说可好?”

杨肃观听他满口胡言不由嘿地一声拂然道:“什么宜花楼你可别乱损我名声。”

秦仲海扯住了他的衣袖笑道:“你别这样无情嘛!小绿这些日子想死你了每日茶不思饭不想就是等你去哪!走吧!走吧!”

卢云心下暗笑看来秦仲海准是刻意编排存心要把杨肃观气上一顿果听杨肃观口气悻悻不悦地道:“要去你自个儿去吧恕在下有事先告辞一步。”跟着脚步声响杨肃观已然匆匆离去。

卢云听在耳里心中暗暗感动想道:“秦将军为何要这般气杨郎中?莫非是为了我?他……他待我实在太好了些……”心中正自激动忽听一人道:“咦!卢兄弟你怎么也在这里?”卢云急忙抬头只见秦仲海站在巷口正朝自己望来。

秦仲海抓了抓脑袋满面狐疑地道:“你大半夜地不睡觉却藏在这巷中干啥?”

卢云嚅啮地道:“我……我方才赴顾大人之邀眼看天色晚了就……就走到这巷中这……那……”他正想胡乱找些理由编排却听秦仲海笑道:“我知道了你也是来采花的对不对?”卢云满面涨得通红双手连摇急忙道:“我没有……”

秦仲海笑道:“看你脸红的快中风了还说没有?快快从实招来你采了几朵啦?红的还是绿的?”

卢云又慌又怕忙道:“我真的是赴顾大人的约秦将军万万不要误会。”

秦仲海呸地一声冷笑道:“什么误会?你这小子采花功夫一等一想当年在西疆咱们银川公主爱煞了你差点连和番也不干了我见你在树林里和她摸手摸脚好不快活连这等金枝玉叶你都采了还要闪躲什么?快快招来吧!你又看上哪家的闺女啦!”说着yín笑连连神态极为无耻。

卢云又惊又急此地乃是顾家大宅秦仲海如此说话难免给旁人听去了他连连搓手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嘎地一声响楼上顾府的窗扉打了开来秦仲海与卢云一齐抬头望上眼见一名美貌少女探头望外只见她俏脸微怏嘴角紧泯正是顾倩兮。

秦仲海笑道:“好一朵香花啊!”

卢云惊喜交集颤声道:“倩兮……我……我……”话声未毕忽然楼上一桶水泼了下来正洒在卢云头顶。卢云没料到顾倩兮竟会用水泼他忍不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好一桶冷水啊!”

卢云给淋得一头一脸大是狼狈抬头唤道:“倩兮我…我……”他想挤些话出来却不知该说什么正犹豫间顾倩兮哼地一声俏脸含怒已然掩上了窗子。

卢云心下叫苦连天看来秦仲海这番言语当真害人不浅自己与顾倩兮非只和好无望还给他连番阴损真算是雪上加霜了。

卢云正自长吁短叹忽见秦仲海掩身过来笑道:“身上湿了不打紧心头还是火热就好来来来咱们去宜花楼坐上一坐把你相熟的姘头叫出来咱俩乐上一乐好不好?”

卢云啊地一声惨叫大声道:“你……你又来这套啦!我可被你害惨了!”说着双足一点飞身逃走。

秦仲海看着卢云离去的背影登时哈哈大笑道:“这两个无聊男子真个莫名其妙!放着宜花楼千百个姑娘不去挑偏要在这争风吃醋学那狗咬狗模样真他***可耻!”

秦仲海外貌凶猛其实生性精明一见杨肃观与卢云的神态便知他二人又在为顾倩兮较劲他生平豪迈痛快自是见不得这挡子无聊事当下便来一阵恶搞省得见他二人这般搅和。

秦仲海正自狂笑不止忽地楼上又是一桶水洒了下来只把他全身也给泼湿了。秦仲海仰头怒道:“操你祖宗!你***找死啊!”

上头却传来一阵泼妇骂街的声音:“哪来的一群野狗三更半夜地在这儿吵闹不休快给我滚了!”那声音泼辣至极正是二姨娘。

秦仲海喝道:“你***老虔婆有种便给我滚下来老子教训教训你!”

二姨娘骂道:“没带种的杂碎!只敢欺负女人家!你生下的儿子没屁眼!”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骂不休真个是没完没了却把大街上的左邻右舍都惊醒了一时纷纷点灯来看。

时光匆匆转眼卢云考上状元已有个把月了他拿到朝廷赐下的第一笔俸禄便在城西买了处小小民房只要一得闲暇便躲在里头读书有时伍定远、秦仲海等人更会过来喝酒谈心。只是这几日朝廷大臣宴客不断每日都找上了他这位新科状元直把他忙得晕头转向成日都在大鱼大肉的吃喝难得落个清闲。

这夜宫中无事秦仲海打听了卢云一人在家便买了三斤熟牛肉打了一壶老酒便寻到卢云家里打算来个秉烛长谈。他哼着小曲儿行到卢云住处门口正要叩门却听卢云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叹道:“唉…倩兮啊倩兮那日我要知自己能点上状元我…我也不会说那些决绝话了。你……你别再怪我了好么?”

秦仲海嘻嘻一笑寻思道:“好啊!这小子总算把姑娘追到手了还把人带到房里亲热嘿嘿看他平日道貌岸然的想不到也是这种货色。且待老子来吓他俩人一跳。”他缩到墙脚便要起身惊吓。

秦仲海缩在窗下又听卢云的声音道:“唉……这一切都是上天捉弄我本以为要回山东去了谁晓得反而成了当今状元唉…我每日里好想找你却又不敢…”

秦仲海听了半晌却没听见顾倩兮说话的声音心道:“怎么搞的?就咱们卢兄弟一人唱独脚戏么?”他听卢云说了一阵都是些感慨命运乖离的话已知他是一人自言自语。

卢云正在房内感伤忽听外头一人尖声尖气地道:“卢相公你快别伤心了奴家这就来看你啦。”

卢云这几日都在思念顾倩兮只因若有所思便是风吹草动鸡鸣狗叫也都会联想到顾倩兮身上去他心下一喜当即站起身来叫道:“倩兮是你在外头么?”也是他失魂落魄却浑没注意这声音又粗又哑直是难听至极哪比得上顾倩兮的温言笑语。

外头那声音尖利地道:“啊!外头好冷哪真把奴家冻死了。”

此时已近冬季天候慢慢转寒深夜时路上更会凝出一层寒霜卢云怕顾倩兮受了风寒忙道:“这么冷吗?你赶紧进来我这儿有炭火!”

那声音道:“炭火不管用奴家要钻你的被窝那儿才是暖的。”

卢云俊脸飞红寻思道:“倩兮向来端庄贤淑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却听啪地一声轻响窗沿上出现了一包切好的牛肉跟着又是一壶老酒飞来那声音尖锐地道:“你快接过了酒菜找些盘碗装好一会儿奴家来伺候你。”

卢云哦地一声伸手接过忽然那声音哈嗤一声猛地打了个喷嚏跟着传来吐痰的声音。卢云心下大疑登即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去。

却见秦仲海缩在墙角口中兀自说道:“唉呀!奴家这些日子可想死你了每日里身子好冷心头却又火热直是内外交煎……”他正自说得高兴猛听后头重重一咳秦仲海回过头去见到卢云满面怒气的看着自己秦仲海吓了一跳连忙翻身跳起装出一幅大义凛然的神情沉声道:“方才有名女子在你窗下窥视我见她身法好快料来定是百花仙子这就追过来瞧瞧了你可曾被这无耻女子惊扰?”

卢云骂道:“什么百花仙子我看是火贪仙子吧!”

秦仲海脸上一红道:“今夜酷寒先别去追杀那女子了咱们来喝上一杯吧!”说着拉住卢云便往里头去了。

卢云骂道:“你好生无聊大半夜地来窥视于我……”口中喋喋不休脚下却跟着进去了。

秦仲海走进书房猛见卢云桌上摆着些纸墨只不知他在写些什么当下便要去看卢云连忙挡在桌前道:“没什么好看的你快走开!”

秦仲海心下起疑寻思道:“看他慌成这样定是在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等会儿老子来瞧上一瞧。”他咳了一声皱眉道:“谁喜欢看你那些鬼文章啊!老子见了书就头疼来来一起喝酒吧!”说着取出酒肉便与卢云喝了起来。

两人吃喝一阵秦仲海有意取笑当即阴侧侧地笑道:“卢兄弟啊!这几日可曾去尚书府啊?”

卢云面色一沉道:“秦将军别再提这事那日给你害得好惨。”

秦仲海笑道:“我只是见你与杨郎中好生奇怪放着宜花院里现成的姑娘不去瞧整日却像疯狗一样往顾家大门钻八成还在门口撒尿占地盘什么的……”

卢云怒气勃喝道:“你嘴里别这么难听成不成?”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秦仲海见他愁眉不展饱受相思苦恼寻思道:“看他这幅模样当真爱煞这位顾大小姐。好吧!看在卢兄弟干过老子参谋的份上再帮他一回吧。”他这人做事粗鲁无比世所罕见但真要精细起来却又巧妙连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秦仲海转动手上的酒杯只想来个出奇制胜当下便自打量起来。

正盘算间忽听卢云道:“秦将军我昨日去赴何大人的宴听他说皇上要整饬御前侍卫风纪说你们成日只会打牌赌博想开始叫你们读书写字呢!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秦仲海猛听他提起此事心下不由得一阵气苦他夹起一块牛肉叹道:“都是那些大学士搞的鬼说咱们每人都要交上一篇文章还要来个比赛什么的。唉…说起来明日就要交文章了***我怎么现下才想起来……”说着把牛肉放入口中唉声叹气的嚼着。

卢云心念一动问道:“要交什么样的文章?”

秦仲海心下一喜倘若卢云有意相助那是万事不愁了忙道:“皇上吩咐大家每人写一篇咏叹颂老子负责的叫做‘西角牌楼颂’。”

卢云奇道:“西角牌楼?那是什么地方?”

秦仲海尴尬一笑道:“那是我虎林军弟兄平日喝酒赌博的好去处上次赌博被抓个正着八成是这样皇上才要我好好咏叹一下。”

卢云嘿地一声笑道:“没错真该咏叹则个。”

秦仲海见卢云不置可否当下求恳道:“好兄弟你是当今状元皇上硬派我作文章你老兄就帮我捉刀一回吧!”

卢云与秦仲海相熟自知他痛恨读书便笑道:“好吧!难得能替你做点事这就包在我身上啦!”

秦仲海又惊又喜笑道:“既然如此你可得快快写可别误了时辰。”

卢云微笑道:“你放心一顿饭时间便好。”

那日皇帝赐宴卢云庙堂之上随口解对令得群臣震动龙心大悦秦仲海看在眼里自知卢云之能便放下心来两人各自喝酒谈笑好生快活。

喝到天明时分秦仲海虽是狂嫖烂赌之徒此时也不胜酒力只趴在桌上小寐。那卢云也醉倒炕上呼呼大睡。模模糊糊之间秦仲海爬起身来见天色朦胧已是黎明打了个哈欠便道:“我该回去啦!咱们改日再叙。”

卢云闭着双眼含浑地道:“你那‘西角牌楼颂’已经写好了便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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