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梅叹了口气,“大哥是天生将才,远胜于我,可惜辽东之地历来苦寒,缺棉少粮……虽说咱们打得是仗,可实际谁不知拼得是钱粮、布帛?这些年打了好几仗,国库入不敷出,已空虚许多。”
大明接连举兵抗倭,对辽东的支持自然越发少了。成元齐想到爱子在如此凶危疆场,更觉心中慌悸,跳动加快。
他眼前显出银笙的模样,脑中回响起他拜别时的话语,“爹爹,孩儿此去定要大展身手,拜将封侯!”
“我的儿……我的儿。”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夕阳洒下余晖,映着成银笙的后背,是如此决绝勇毅。成元齐在后注视儿子的身影,一动不动,不知自己还能否与他再见。
“成先生,成先生!”李如梅见他无端陷入沉思,眉目萧索,似在忧心什么事情,遂深吸一口气,提高音量道,“成先生,您是觉得这次……有什么问题么?”
成元齐直着眼睛,说道:“打仗总要死人,谁家孩子不是孩子呢,唉……”他不自觉想到了俞修龙。
李如梅不知他在说些什么,默不作声,只顾骑马朝前走。
此次明朝联军实际上兵分两路,左路是抗倭经略杨镐,成元齐和李如梅也在其中;右路为提督麻贵和李芳春所领。
待左右军一到,便立时从二路围攻蔚山城,
又紧赶几日,jūn_duì终于到达蔚山,至此明朝联军五万八千兵马都集结在蔚山城外。
杨镐命全军驻扎,砍木为栅,择居高向阳处安营。
俞修龙心跳变快,先前他在牢营内屡受欺辱不还手,自是压抑已久,早想寻处发泄怨怒。此时战事近在眼前,他体内热血澎湃,振奋不已,恨不能立马拿着刀枪与敌厮杀三百回合,战个痛快才好。
杨镐与麻贵、李芳春等人会面,此时诸将聚在一起商议军策。
“成先生,你有何高见吗?”
杨镐曾听说过成元齐的名号,都说这是个有能耐之人,邢玠也叫他多听取此人意见,可他却并不信任这个江湖武者。此时见成元齐面色平和,似胸有底气,遂先让他吐露想法,试试他的深浅。
成元齐看了看李如梅和李芳春,见他二人也盯着自己,显然在等自己说话,起身道:“杨大人,据前方探报,此次蔚山守城兵员有一万六千人,且将领并非加藤清正,而是浅野幸长。”
浅野幸长曾在壬辰之战中领兵入朝,占领过西生浦等地,乃一员猛将。
杨镐和麻贵还未说话,李如梅便抢着问道:“那么……加藤清正那家伙呢?”
“他在八十里外的西生浦,与蔚山成呼应之势。”
“名不副实,枉称猛虎!”李如梅听说加藤清正在蔚山城后方,不禁讥讽道,“他怎么只敢缩在后面?”
话音未落,其他几位副将、参将不禁低头窃笑;麻贵说道:“李将军,还是听成先生说吧。”他抬手示意成元齐继续。
成元齐点了点头,说道:“初来蔚山,敌我情势尚不明朗……本人见识短浅,一时也无什么良策,但我有两点提议,供诸位参详参详。”
帐内诸位大人、将领皆全神贯注,安静下来听他讲。
“第一,咱们行军日久,将士疲敝,马匹乏力,眼下亟待调整;而倭军守据城内,以逸待劳……所以咱们切不可心急,应该先做好战斗准备,再攻不迟。”
这话杨镐没法反驳,兀自不做声,却听其他人纷纷发声附和。
“敌盛我疲,确实不宜马上开战。”
“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蔚山地势险要,环境复杂,我看咱们还是先派人探查观测为好……”
这提议虽然不算多巧妙,但着眼当下,胜在十分平实。麻贵、李如梅等人也正有此意,因而个个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
“这第二,便是如何应对倭军铁炮,我听说这铁炮威力绝大,比‘弗朗机’有过之而无不及;方才已有人说蔚山险奇,易守难攻,那么最大的麻烦……我看就在这里。”
第二点说完,成元齐眼望众人反应,只见诸将均沉默不语,眉目纠结。
倭军据险而守,占尽地利,且预先料知明军行踪,大力加固城防,又兼有长枪铁炮之威,此次攻城对明军来讲难度极大。
“哼,尽长他人志气……说什么先生齐天,不过尔尔。”杨镐见他并未说出什么所以然,心生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