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修龙先被江宜衙门收押,坐了一段时日的监牢,而后带着已收拾好的东西,发配上路。
“没想到我和大熊一样……”俞修龙戴着囚枷,随官差穿岭过冈,在路上如同行尸走肉,只知道往前一直走。他从一个人人称赞的抗倭英雄变成杀人囚犯,这等落差滋味实在太不好受。
这日,三人已北上到了河南开封,越往北走,天气越发冷了起来,朔风不断。初入寒秋的时节冷得叫人没有防备,俞修龙生性刚阳倒还不怎么怕;可那两个官差却就不同了,他们既无刚阳体魄御寒,而且一路上风口又多,毫无遮拦,嗖嗖几阵风吹过,浑身不禁哆嗦起来,便想找家酒铺喝酒暖身子。
“店家,上酒!”
两位官差寻定一家店,撩开门帘,寻了个靠里的位子坐下。此时进了屋内,暖意陡增,很是惬意。他们俩卸下腰刀丢到桌上,刀摇摇晃晃,“当啷啷”直响。
“两位差爷,要点什么?”店小二见是官差,上来点头哈腰道。
“天气凉了,给爷烫点酒来喝,切几盘肉。”
“好嘞,马上就到!”小二麻利下去准备酒肉。
官差见俞修龙脖子上锁着大枷,颇不方便,遂对他说道:“我们敬你是条汉子……那王大让我们头疼的很,得亏你除了他,算是给我们免了一个麻烦;再说杨老爷也曾提点过我们,要照顾照顾你,此间没其他人看见,咱们给你把枷除了,好让你舒服吃点东西。”
“多谢差人大哥。”俞修龙闻言高兴起来,他想自己这也算不幸中的幸运了吧?
脖子上挎个六七斤的大枷,走了数百里路,穿山越岭,俞修龙早就难受的很了,立刻将身子凑上去让他们解封卸枷。
随着“咔擦”一声,他脖子周遭只觉陡然发轻,好似轻飘飘没有重量一样,举了许久的双手也能活动开了,立时便舒坦许多。
温热的酒端上来了,还有肉块、馒头等吃食,俞修龙喝了一点点酒便开始吃馒头,刚吃几口,感叹道,“北方的面好啊……这馒头做得比那家店还好吃。”
他回想起与阿婷一起吃馒头的情景,眼眶不由红了,馒头哽在喉间变的有些难以下咽,“妈妈……阿婷……”
两个差人大口喝酒吃肉,没怎么注意他的神色。
三人正在吃喝,店口前门帘倏然被掀开,“呼”,一股寒风立时灌了进来。
“死老鬼……你站住,别跑!”
俞修龙转过头去,只见一人飞窜上楼,近乎无声,快得让自己有点看不清,心里顿时一惊,再看后面几名身着巡捕服的人追赶他,七喘八吼,口里嘶着气喝骂。
只听上楼那人回头讥讽道:“你们这帮家伙跑得比乌龟还慢,怎么当捕快?!”他见那些捕快“蹭蹭蹭”跟着自己上来,又轻轻跃下了楼,朝上吐舌讥讽,摇头晃脑,似在杂耍他们一般。
俞修龙仔细一看,发现此人是个矮老头,虽说一把年纪,须发皆白,但却是身姿矫健,势如飞燕,几丈远距离身子悠悠一旋便掠了过去。他心里不由感慨道:“这轻功……比灵狐身法也不遑多让。”
“死老鬼……你、你、你……呼!”
那边捕快们遭他如此戏弄却毫无办法,有个别人也想跟着一跃,结果站在栏杆边试了几次终究未敢狠下心来,只能奔跑下楼,又来拿他。俞修龙见那老头儿朝自己这边过来了,忙将身子往后微缩,以免碰撞;而押解他的那两名差人则握住了刀,身子绷紧,如蓄势待发的猎犬。
“两位兄弟帮帮忙!”有名捕快在后呼道。
既然他们求助,官差二人立时不再迟疑,“嚯”的起身朝那怪老头儿扑去,想要围堵住他。
“嘿嘿!”老头儿轻笑一声,屈指两弹,仿佛有两股无形气劲射向二人胸前,口中叫道,“飞燕笑,恶鬼哭!”
俞修龙瞧得心念一惊,手中馒头被他握得凹陷进去,“凌空点穴,这老头好厉害的武功。”
两名官差遭那气劲及身,登时僵直了身子不能动弹,立在那里如同两根柱子,刀也不知怎么便到了那老头儿手里;那老头儿拍了拍刀身,乐道,“两把刀拿去当了,应该值些钱。”
两名官差脸色立变,武备被抢可是大忌讳,吃不了兜着走。只是两人被制住穴道,除了瞪眼看他,毫无办法,果真欲哭无泪。
“死老鬼,你太猖狂了!”
几名捕快趁机围了过来,一起拥上,想要合力擒他;老头身形倏变,虚影飘摇一圈,破出重围,再看时他已坐在二楼栏杆上,“飞燕笑,换新天!”
俞修龙默不作声,见老头在半空中晃着两条腿,脚上一双破鞋已露出脚趾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