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允虽为兵部侍郎,居正三品,论官阶已比此时的李如松低了两级。但是在大明朝政中文臣掌进言、弹劾之利,实权要比武将大的多。所以即使是李如松,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此次战役,令我发现军中不少青年人杰,两位大人且看,那位叫做俞修龙……”李如松转移话题,将正在四处瞎晃的俞修龙指给二人看。
“嗯,这小伙英姿勃勃,有李将军的影子。”梅大人看了几眼,“古大人,你怎么看?”
古允也点点头,微微一笑,“阁老的眼光谁敢置疑?”
此时又有几个官员、武将过来敬酒,众人互相客套寒暄,颇为亲热。
“有趣有趣……”
俞修龙这一圈转了下来,这里站一会儿和人聊几句,那里坐一会儿看看美女抚琴。虽挨了几个白眼,但也长了不少见识:那些官员们人前倒是端庄正派,其实暗地却偷偷嚼着乌七八糟的话语。
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在人群中穿梭,实则张大耳朵,偷听他们私底下说的话。
一位工部的张大人说了,去年他曾赴福建省巡事,听说城北“鹊桥仙”新来了一位花魁姑娘,生得十分娇媚,而且能歌善舞,引得无数王孙贵族倾倒。所以有一日他也去瞧了瞧热闹。正巧那日赶上花魁公开竞价,老妈子声称谁出的价高,谁便有幸能和她共度良宵。
当时那花魁姑娘只披着一层轻纱,春光大露,笑容勾人,坐在楼阁里抚琴放歌;大家得闻如此天籁,顿时愈发心燥,直咽口水。
众人纷纷掏钱竞争,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之下,与花魁一夜的价格很快便涨到了几百两银子。
忽然,传来一阵厚重的喘气声,众人回头,只见那杀猪的王屠户匆匆忙忙跑近前来,从那油腻污秽的衣服里掏出一张银票,面值五百两,只听他嘴里高声叫喊,扒开众人,便要奔上楼去会花魁。
别看他这人粗鄙丑陋,杀猪的行当素来为人所瞧不起,可赚起钱来却是毫不含糊。
“这死胖子,又丑又臭,常人见了都厌恶,避之不及,如何能让他玷污了美艳绝伦的花魁?”
“就是,就是!”
大家此时出奇的齐心,纷纷伸出手来,将他扯住,不让他上楼;那王屠夫虽急得满头大汗,却奈何众人协力,一时挣脱不开,只能不住乱骂乱推。
这时,只听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众人一看,却见“杏林堂”的大夫刘妙手拈着一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对王屠户说道:“我说王屠夫,区区五百两,便想沾染这‘鹊桥仙’花魁的仙气么?!那这花魁未免太不值钱了吧。”
他鼻子一哼,满脸戏谑,见王屠夫没有答话,便举着银票转头对老鸨喊道:“来凤,今天这花魁,我刘妙手包了……一千两!”
刘妙手来了这么一手,妙不妙暂且不说,只见那名为“来凤”的老鸨却已是笑眯了眼,合不拢嘴,捏着手帕的手连连向刘妙手招呼,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立马扑下楼去。
众人见状,只好神伤嘘叹,心想让这丧良心的家伙一搅和,今晚他们可是彻底没戏了。
“俺的乖乖一千两……这得卖多少鸡蛋呐?”
“依我看,咱们还是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吧。”
“走咯,回家抱老婆去了!”
“嘿,你有老婆吗?”
“你这家伙,就算我没有老婆嘴上说一说也不行吗……”
那王屠夫见比他不过,眼中绿光也暗了下来,复原本色,恨恨道:“说到底俺这杀猪的屠刀,还是抵不过你‘刘鬼手’手里那柄小刀!俺赚钱又苦又脏,累死累活;你倒好,手指随便捏两下就赚的比俺多……只不过俺宰的是猪,不像你,宰的是人!”
说完,王屠夫用手理理已经被扯得变形的衣襟,将汗一抹,骂骂咧咧走出了大门。
他这话说的却一点儿没错,这刘妙手医术虽然高明,但医德却极差,常常借各种机会向患者及其家属索取钱财,否则宁看着病人痛苦死去,也不予救治。大家暗地都管他叫“刘鬼手”,手黑心更黑;可是由于患者往往病情严重,而其他医生又医术有限,无力施治,那些病人家属被逼无奈,只好咬牙交钱。
就这样,刘妙手赚得盆满钵满,家底颇为殷实,所以今日他才敢像这般阔绰出手,挥金如土。
众人心里骂道:“刘鬼手这混蛋,捅起刀子来可比王屠夫厉害多了!”
“不过没法……谁让他有钱呢!在这地方,有钱便是祖宗大爷,没钱的都是蝼蚁狗子。”
“是啊,他们只看有没有钱,可不管来路正是不正。”
刘妙手得意洋洋,正要昂头步上台阶,谁知突然伸出两只胳膊,一左一右拦在了他面前,刘妙手见去路受阻,立时怫然变色,瞪眼望去,却大惊失色:两人竟是“金福钱庄”的两位少主,李升金和李斗银。
“该死,这两位财神爷竟然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