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心儿道:“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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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臣乱宋1…2
三公子眉飞色舞道:“还是我那句万古流芳、永垂不朽的话,我有预感。第一批受害者是百胜镖局的镖师,很显然,他们尚没有将货物送到地头便已遇害,百胜镖局是当今天下要价最高的镖局,每次接镖,价值都至少在白银二十万两之上。五位镖师选在深夜进入杭州,显然是出于谨慎,这更说明这趟镖所押货物非比寻常。然而从案发现场看,四位镖师身无长物,只随身携带了些普通的丝绸、珍珠,价值十分有限,这些绝不可能是镖物。因此,真正的镖物定然在第五位失踪的镖师袁无病身上,而且这东西不会太大,便于藏匿,不会惹人注意。在这个世上,既可随身携带而价值又在白银二十万两之上的东西并不多。东海夜明珠便是其中之一,而扬州刚好便有一位姓白的珠宝商拥有一颗东海夜明珠。”
宁心儿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上次那个姓白的珠宝商特地来咱们山庄找你下棋,原来是另有目的。”三公子赞许地一笑,宁心儿看见自己猜对了,心里暗自得意。
三公子却接着说道:“然而你错了,错得非常之离谱。上次来找我下棋的那位珠宝商并不是扬州的白姓珠宝商,扬州的那位白姓珠宝商喜赌好嫖,于围棋却是一窍不通。”
宁心儿以为三公子故意在戏弄自已,便没好气地问道:“那上次来下棋的到底是谁?”
三公子道:“今天晚上你就会知道了,我保证你绝对想不到他是谁。”
宁心儿道:“我才不在乎他是谁呢,你还是接着讲你的故事吧。”
三公子道:“被你一打岔,我都忘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宁心儿说道:“你刚才说到东海夜明珠。”
三公子想了想,终于记起来了。他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又接着说道:“如果一个人要用最万无一失的方法藏匿这颗东海夜明珠,他会怎么办?”宁心儿躺在吊床上,只觉得浑身舒坦至极,因此她决定不动任何脑筋,懒得猜这个问题,便直接问道:“用什么方法?”三公子见她连猜都不肯猜一下,便直接索要答案,觉得兴致大减,便很无趣地继续说道:“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把夜明珠吞进肚子里,神不知鬼不觉。袁无病定是把夜明珠吞进了肚子,我之所以会如此推测,是因为发生在刑部敛房之内的那件怪事。被饕餮撕成碎片的四位镖师的尸体,经过仵作的细心整理和缝制,总算拼凑完整,停放在刑部的敛房之内,然而待到仵作们再到敛房去巡视时,却发现那四具尸体又被重新撕成碎片,好像从来没有缝合过一样。包大人说是因为刑部敛房闹鬼。其实不然,而是有人要在尸体的肚子里找一样东西,这才不得不把人重新撕成碎片。只可惜,夜明珠并不在那四位镖师的肚子里,而是在袁无病的肚子里。
“袁无病自以为把夜明珠吞进肚子,便可确保这趟镖万无一失。古往今来,还没有一个劫镖的会把每个镖师的肚子都剖开来看一遍的。然而,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次他碰到的不是劫镖的强盗,而是吃人的野兽。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饕餮把袁无病整个人囫囵吞了下去,这颗夜明珠也因此就一直留在了饕餮的腹中。
“自从我判定杀人真凶是饕餮,而它又一直躲藏在西湖里面后,我便有意开始注意观察西湖。每到晚上,我便隐约看到湖底有光亮发出,有时近,有时远,有时暗,有时亮,但最亮的时候也是很微弱。一般人看不出来,却足够引起我的注意。但我这人太懒,也没有去一探究竟。
“直到那天晚上,也就是我们在苏堤上碰到天狼七杀星的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一条船,没点灯也没挂旗号。有一阵子,那船摇晃得厉害,过了好一会儿,船才平稳下来。然后船就离开了湖中心,向城隍庙方向驶去,消失在黑暗当中。那亮光就在船上出现过,而且那亮光还发出了含糊不清的低沉的声音,后来又回到了湖底。我就断定,那肯定不是一条会发光的小鱼,鱼是不可能离开水而跑到船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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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臣乱宋1…3
宁心儿奇道:“当时是顺风,声音我倒是听到的,可我怎么没看见亮光?”
三公子耸耸肩,道:“我天生神目,你怎能和我相比?”
宁心儿伸个懒腰,道:“你又在臭美了。本姑娘有些倦了,懒得起来揍你,算你运气。我问你,那条船是谁的?船上有些什么人?与饕餮又是什么关系?”
三公子道:“这个我很快就会知道了。”
宁心儿看三公子故意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强忍脸上的笑容,便知道他心中有鬼。宁心儿说道:“其实你已经知道那船是谁的,只是你现在还不想说,对不对?”
三公子咳嗽一声,以掩饰尴尬,说道:“你还真是聪明。”
宁心儿道:“那是当然,你不想说自有你的理由,我也就不追问,反正你迟早会告诉我的。当一个男人不想说一件事情的时候,聪明的女人最好不再追问。”
三公子一拍巴掌,道:“言归正传,刹那间,我又有了预感。我预感到,那亮光就是从饕餮身上发出来的。只是我当时还没想明白,它是怎么发光的。《山海经》上可没提到饕餮像萤火虫一样会发光。说起来也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因果报应,屡试不爽。要是饕餮没有吃掉袁无病,而是随便吃另外一位镖师,它就不会把东海夜明珠吞到肚子里去。哪怕它随便吞一颗别的珠子也好,可它偏偏吞下的是东海夜明珠,所以一到晚上,它就会从嘴巴和鼻孔里发出光亮来。这一点它根本没办法控制,尽管它力大无穷,杀人如拾草芥,然而对这颗掉进它肚子里头的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它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要不是凭借着这东海夜明珠发出的光亮,就算我明知道它躲在西湖里,也只能徒呼奈何。千亩之广的西湖里头,要找到一只躲藏起来的野兽,希望实在是渺茫得很。然而世事就是如此奇妙,被它吃下去的一个死人,反过来要了它的命。造化之奇,岂是人力所能匹敌。”
宁心儿道:“你不是说过你对司空空空有过救命之恩吗?可是当你准备把东海夜明珠交给汤思退时,他却突然出现,把东海夜明珠给半道偷走,他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三公子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一个做惯了小偷的人,还能指望他恩怨分明?司空空空曾经说过,普天之下,他可以从任何人手中偷到他想偷的任何东西,除了一个人之外。”
“而那个人就是你?”宁心儿明知故问,带着讥诮的口气说道。
“你别不服气,那个人还真就是我。” 三公子说道,“所以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想从我手中偷走点什么,从他认识我的那天起,他就一直想这么干。他试过千百回,想从我这里偷点什么,可一回也没得逞。我还以为他会就此死心呢。这一次我倒真是大意得很,我万万没想到他会混入禁军当中,这才会让他偷袭得手。算便宜了这小子。”
宁心儿撇着嘴,不满地道:“那么珍贵的夜明珠被偷跑了,你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三公子淡淡地道:“人中圣贤有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区区一颗珠子,得又何欢,失又何伤,没什么好可惜的。再说,那珠子本来就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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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臣乱宋2
时间:寅时初,三刻(按今日计时,当为凌晨三点四十五分)。
地点:无名山庄,紫竹园。
宁心儿侧着脑袋,出神地凝望着三公子,那是一张她还没有看够看厌的脸,既遥远,又亲近。宁心儿道:“我有点困了,我再问一个问题就睡觉了。”
“你问吧。”三公子说道。
“饕餮临死前的样子看上去好可怜,像是在向你哀求些什么。你好像跟它说了一句神秘兮兮的话,我想一想,对,你对它说,你放心去吧,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这个她是什么人啊?”
三公子道:“你很想知道吗?”
宁心儿见三公子怪腔怪调的,以为他又要故弄玄虚,便大声道:“废话,不想知道我问你干什么?”三公子笑道:“真是巧了,这里还有一个人也很想知道。”
宁心儿道:“谁?”她环顾四周,除了她和三公子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三公子抬头往前方的天空喊道:“下来吧,又不是无名鼠辈,何必藏头露尾。”他的话说完,过了一会儿,话的回声传了回来,竹林里除了竹叶被风吹动的声音,一片寂静。三公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大声说道:“一大把年纪,还害什么羞,躲起来不敢见人,老不要脸。”
宁心儿见到三公子离奇的形状,吓了一跳,关切地问道:“公子,你在和谁说话呢?你是不是疯了?”
三公子道:“我没疯。我数到三,这人要是再不出来,那他就永远别想出来。”
三公子的恫吓立即收到了效果,他话才一落音,便听到前方一株高大的竹子的枝头,响起了脚步声,一个人影踩着竹枝,在空中一翻身,轻轻落在三公子面前。
这人在脸上蒙了块翠绿色的绸巾,他的衣衫也是翠绿色的,头上也戴了一顶翠绿色的帽子。这样一个全身绿色的人潜伏在竹枝之间,的确是很难发现。三公子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又是你?”他想起这个人来,在他找到司空空空的那天,正下着大雨,在回家的路上,正是这人不知死活地挡住他的去路。三公子又道:“上次我对你说过,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最好把你脸上那块破布摘掉,看来你根本是已经忘记我说的话了。”
那人说道:“不敢,不敢,三公子说的话,我怎么敢忘。”说完,他真的是很爽快地把蒙在脸上的绿布揭了下来,露出了他的面目。
宁心儿被那人的面目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尖叫起来,她从没见过如此呆板冷漠的一张脸。那是一张蜡黄的扁平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毫无生气,连眼珠子似乎也是被钉子钉在眼眶当中,一动不动。
三公子道:“你还戴着一张人皮面具?”
那人点点头,说:“三公子眼力好。”他的嘴唇一动不动,照样能发出声音,这让宁心儿毛骨悚然。这张脸她越看越别扭,便说道:“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蒙一块布在脸上还不过瘾,还要再戴一张人皮面具?难道你长了一张猪脸,不好意思见人?”
那人眼中怒火一闪即逝,显见他是一个克制力极强的人。
三公子说道:“依我看,你还戴了不止一层面具。”
那人说道:“是的,我戴了三层面具。”他回答得理所当然。碰到这样一个怪人,也实在是一桩令人大开眼界的事情。
宁心儿道:“戴那么多层面具,你就不怕喘不过气来,把自己给活活憋死?”
那人不理她,连头向她这边转一下也不肯,他始终将脸一往情深地对着三公子,尽管那是一张让人倒尽胃口的脸,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
宁心儿怒道:“我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那人依然故我,对她不理不睬。宁心儿野蛮脾气上来,她本来就对这个躲在竹梢上偷听她和三公子说话的人满腔怒火。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放在旁边的几颗桃子就朝那人扔了过去,那人仍然死盯着三公子,像个木偶,桃子准确地砸在那人的脑袋和胸前,那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三公子道:“心儿,你先歇会儿,累了一宿了。我代你收拾他就行了。”
宁心儿道:“嗯,交给你了。你办事,我放心。”
那人道:“三公子,你早就知道我藏在竹子上面?”
三公子道:“那是自然,我一走进竹林就知道你躲在这里。”
那人道:“三公子好耐性,明知道我在上面刺探消息,还能忍那么久才把我叫下来。”
三公子道:“我知道你在上面可没少吃苦头。高空中风大夜寒,你衣衫还如此单薄,竹叶上又全是露水,竹叶虽小,边缘却像锯子般锋利,你藏在上面,为避免被我发现,还得时时屏住呼吸,长时间保持一个僵硬的动作。我虽然从没这么干过,但光想想就知道那一定痛苦难熬、度日如年得很。到现在,恐怕你的手脚都还没缓过劲来,又酸又麻吧!”
那人道:“谢谢公子关心,我已经感觉好多了。”虽然明知被三公子戏耍了一番,但他居然仍保持心平气和,并不生气。
三公子一向讨厌城府如此之深的人。三公子道:“你在竹梢上头听到的那些话,并不是你此行想听到的话。所以,任你听去也无妨。而我之所以把你请下来,是因为我知道,我接下去要说的话,才是你苦等一整夜,真正想要听到的话。”
那人道:“既然公子把我邀下来,看来就是不想让我听到我想要听到的话了。”
三公子道:“不错,只能让你失望地空耳而归了。”
那人哈哈大笑,道:“久闻三公子乃是谪仙下凡,视苍生如走狗,目天下为无物,难道世上还有三公子忌惮之事?即便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话,难道三公子还怕我能做出惊人之举,从而超越你的控制不成?”
三公子道:“你这老家伙脸皮够厚,忍功一流,而且还挺会说话。如果你那么想要知道的话,我倒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那人道:“三公子请讲。”
三公子道:“虽然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不过你能从容闯入我这无名山庄之内,绝不会是无名之辈。我有预感,在江湖中,你一定曾有过一段辉煌的岁月,而且也被列入绝顶剑客之列。如果你想知道我在饕餮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的意思,请你自断左臂。我知道你是右手使剑,所以只要你砍去左臂,也实在是一番美意。”
那人一点也不含糊,果真把腰际所悬长剑拔了出来,要向左臂砍去。
三公子伸手道:“且慢。”
那人生生地将剑势顿住,以为三公子改变主意,心头一阵暗喜,心想这胳膊算是保住了。然而,由于他戴了三层面具,因此单从脸上倒看不出半点异样。
三公子道:“这儿有一个临睡前的小姑娘,我不想吓着她,当然,我也不想在我居住的这座山庄内有任何血腥之气,请你走到山庄门外,自断左臂,再找个地方把左臂埋好,以免吓着游客或路人,然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