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的吃食做得倒是比燕京都城还要致些,口感爽滑间透着丝不易觉察的甘甜,也算是一方水土的特色了。
酒足饭饱,骁阳眼观鼻鼻观心,对自家主子今日行事颇有些不解。
自十六岁入军营,一晃十载,这十年他与侯爷几乎形影不离,上阵杀敌,出生入死,二人虽有尊卑之分,但平日里他既视侯爷为知己,也视他为兄长,对其为人,更是再了解不过了。
纵观满燕京权贵,位极人臣者大多老谋深算,奸猾狡诈之辈数不胜数,而侯爷虽胸有城府,但待人诚挚,为人最是正直良善,是以今日路遇卖身葬父的孤女慷慨解囊他并不觉奇怪。只不过,眼下给那孤女寻好客栈,又嘱掌柜替她采买衣裳,却是让人解了。
赵封毅端坐在桌前,目不斜视地端起茶盏:“有话便说,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觑眼被抓,骁阳忙正色道:“侯爷,那位宋姑娘,您真是打算要带回京都去?”
赵封毅不答,只望着手中的青釉杯盏:“我自幼父母早亡,沿街乞讨,饿得去偷去抢,为个馒头遭人毒打,这些,我都受过。”
骁阳静默地愣怔住,他从不知道,眼前位极人臣的定北侯还有这般过往,但他也很快明白过来,为何侯爷对宋婉有如此恻隐之心。
“侯爷,只是若真将宋姑娘这般带回京都去,郡主那边,恐怕难以交代……”
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笑道:“且先问过那女子的意思吧……她来了。”
话音落地片刻,果然有人轻声叩门。
“进来。”
屋门推开,只见个姿容绝色的少女敛身而来,如云的乌发间簪着朵素雅的白花,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不复原来的脏污,竟是这般致细白,素白的襦裙勾勒着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那弱不禁风的消瘦模样更是我见犹怜。
“见过两位恩公。”
“不必多礼,坐吧。”
少女拘谨地立在那儿,并不敢坐:“婉儿怎敢与恩公同坐。”
赵封毅见此,也不勉强:“宋姑娘,我二人都乃京都人氏,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等都是行伍之人,此番路过此地实属偶然,至于能解宋姑娘一时之困,也不过举手之劳,我的意思,宋姑娘定然是知晓的?”
少女一双水眸微漾:“婉儿不敢给恩公添麻烦,只是,只是……”
盈盈秋波但见红痕,赵封毅与骁阳对视一眼,劝道:“宋姑娘既有难言之隐,那我便不再多问。只是如今我那府上并不缺丫鬟婢女,宋姑娘若执意要跟着我等北上,怕是……”
“恩公。”少女屈膝下跪,一时泪流不止,“求恩公救救婉儿,爹爹已经走了,若是婉儿不能跟恩公走,我叔父他,他便要……婉儿情愿做牛做马伺候恩公,还请恩公带我走吧……”
话虽未曾说完,骁阳已然攥紧了拳头,如此容貌的孤女,遭人觊觎是何下场可想而知:“老爷,我在京郊尚有一住处,早年家母亡故,便一直闲置下来,虽简陋了些,只要宋姑娘不嫌弃,倒是可让她暂且有个落脚之处,往后该怎么办,便可从长计议,再做打算。”
赵封毅看向那梨花带雨的娇弱女子眼中燃起了希冀,虽说这般处事必然添些麻烦出来,到底于心不忍:“既如此,宋姑娘意下如何?”
“恩公大恩大德,婉儿没齿难忘。”
少女一连磕了三个头,赵封毅虚扶她一下:“不必急着谢,你且去将你父亲安葬妥当,两日后便要启程北上,届时一路上的将士皆为男子,你一个姑娘家多有不便,还需委屈你打扮成男儿模样,在我左右即可,避不必要的麻烦。”
宋婉连连点头应下。
她这几日也听闻定北侯得胜归来,班师回朝的路上正路过此地休整,难道……
“敢问两位恩公,可是定北侯麾下的将军?”
赵封毅闻此,与骁阳相视一笑。
“宋姑娘好眼力,我确为定北侯麾下副将,只不过你眼前这人,正是定北侯。”
原来,这魁梧刚硬却心存温厚的男儿便是家喻户晓的堂堂定北侯,若不是他,哪有大燕百姓今日的安稳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