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恶种
德奥帝国 维也纳 霍夫堡 1928年 四月八日 复活节
1.
四颗黑色棋子将一颗白棋团团包围。在这个由方格组成的围棋盘上,当一颗子的四面都被围困,便气死而亡,棋子最终落入对手囊中。少年提起白子,轻轻放进自己身旁的黑子棋盒里。
“你很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围棋的规则”,蔡森和微微点头,表示称赞。白棋子另辟蹊径,反向包围黑子,重新形成了一片坚不可摧的新阵营。“和西洋象棋不同,东方围棋讲究的是整体格局”。
用最少的棋子布阵更大的格局,是讲求效率的游戏,卢西安暗自思付,想从黑白两色里找出破绽。他腰板挺直,浅蓝色衬衫一丝不苟地塞在卡其色短裤里,帆布鞋和袜子纤尘不染。
二人像东方士人般坐在棋桌两侧,黑棋白子,两色分明。
春天终于眷顾起欧洲。梨花结满枝头,风过后,便是洋洋洒洒的花瓣,从高大树木间倾泻而下。阳光穿过灰色的积云,顺着书房的玻璃落在地板上。爸爸正在书桌前画画,哥哥在和蔡伯伯下棋。艾格妮斯探出毛绒绒的红色脑袋,一下子趴在哥哥的膝盖上,看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他们俩到底在玩什么游戏。
在她眼里,哥哥的爱好简直和老年人没区别!他可以对着一本厚砖头似的书琢磨半天,还没有好看的插图,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看不懂的公式,什么量子、波子、电磁的,光看看脑袋都能变成红皇后那么大。
当然,哥哥也会给她读各种灵鬼怪的传说故事,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澈干净,仿佛初夏之风吹过田野。每当讲到最动人之处,他就停下来,面对她的强烈期待,带着点大人的口吻说,“你要自己学会阅读拼写呐,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该怎么看书呢”。
“那怎么会呢”,艾格妮斯笑嘻嘻拽住他胳膊,“以后你去哪儿我肯定永远陪着你呗,哥哥”。
卢西安放下一颗黑子,黑白两方又变得势均力敌起来。
比起蔡森和声东击西的怀柔之道,黑棋显得杀伐果决,每一步都绝不为对手留任何余地,完全不像出自一个纯真到易碎的男孩子之手。他伸手抚摸着躺在膝盖上的妹妹的脑袋,青葱白皙的手指在红色头发之间穿梭,好像安抚小狗的主人,静静等待对手落棋。
这个孩子的神简直专注得不可思议,蔡森和想道。他曾带着卢西安一起狩猎,他可以一动不动地趴在灌木丛后,凝视着要捕猎的动物,只为等待时机成熟的那一刻,扣动扳机。这样的非凡之人,倘若不入康庄大道,势必会走火入魔。艾德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妮妮,你别打扰他们下棋了,你真应该学学哥哥不断钻研的态度”。
艾格妮斯有点不服气地起身,来到皇帝的书桌前反问,“那爸爸不也只爱重复老一套的风景画,从来不画人像嘛!” 画纸上,乌云密布的天空上霹雳出青紫色闪电,一棵树孤独地屹立在非洲乞力马扎罗火山前,赤道的白雪山即将迎来暴风。
“嗯....其实肖像画的神韵不是能轻易捕捉到的,大概是画家要对模特有很特殊的情感,才能捕捉到”。
难怪宫廷里放置的那些肖像,全都一脸神经质。看到小女儿有点失望,他拍拍她的小圆脸,又补充道,“妮妮,别担心,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一个能把你画得很美的人.....”
“快下来找兔子蛋咯!兔子今天下单啦!”,珀西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一群贵族小孩聚集在草地上,挥舞着扑蝶网。复活节,皇宫照例在森林里提前埋伏了些巧克力蛋,让孩子们去寻找。
兄妹俩应声离开书房。临走前,卢西安向蔡森和有礼貌地挥手,“这局还没结束,回头要请继续,蔡伯伯!”
艾德温放下画笔,将一张纸装裱进相框里,挂在自己的博士学位证书旁边,“本来想趁春季学期送卢卢去读公学,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留在皇宫接受家庭教育可能好”。这是一张相当令父母自豪的成绩单。
德勒斯登公学春季学术认证测试,1938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