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家的宅子很大,后院里种了很多花,满园幽香,可天光一暗,总让人觉得凄凉。
沈杳杳一边对着镜子化妆,一边空出手来搓胳膊:“这么大个宅子,就那么几个家仆,说话都压着嗓子,跟怕惊动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哥,你说这儿是不是闹鬼?”
“不能。”沈约南站在门口看外头的花,“别胡扯。”
“就算闹鬼我也得唱完今晚,那么多钱啊!”沈杳杳咯咯笑着,看着镜中自己的脸,突然想起来什么,便停住笑,说,“哥,其实杜姨娘认识娘,我小时候就见她经常来葳蕤阁听戏,说不定以前她也请娘来这儿唱过戏。”
“来过你也看不到。”沈约南说,“也听不着。”
“我可以想象啊!触景伤情,感时伤怀你懂吗。”沈杳杳说,“我还听到过那杜姨娘唱戏,那把嗓子,不比我差,可惜了。”
“红颜薄命,都死了就别念着。”沈约南说。
沈杳杳啐了声,接着说:“我原本还以为时少爷什么恶心粗鄙样子,今天看过来,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杜姨娘也不像。”
“别废话了。”沈约南说,“别让人老太太等。”
戏台子已经搭好了,台下的桌子上摆了茶和点心,前头一排座位比后面的看着舒服,放了狐绒垫子,点了香,是给主人贵客准备的。
沈约南自觉坐到了最后排,掏出随身带的纸笔,对着园子里的花画素描。
纸上的花成了形,台上缠绵婉转的开了腔。
前头老太太已经坐下了,却不见时睿。
沈约南往四处看了一圈,也没看见他。
沈杳杳一曲唱罢,领了老太太的赏赐和夸赞,时睿还没有来。
天色暗了,桌上点了煤油灯,蛾子扑了一圈儿。沈约南继续画素描。
耳边突然一道清晰的声音:“画的真好。”
一抬头,时睿正眯着眼睛在他身后看画。
“谢谢。”沈约南说。
时睿在他身边坐下,望着台上,“你妹妹唱了很久了?嗓子还这么亮,功力深厚啊。”
“谬赞。”沈约南喝了口茶,放下画,“怎么不去陪你奶奶?”
时睿转过脸看着他,“你这儿香。”
定是说的花,沈约南心想。
“我屁股还疼呢,晚上睡不着,什么时候能好?”时睿问。
沈约南说:“不一定,各人情况不一样,看你皮糙肉厚,要好不慢。”
时睿扑哧笑,茶杯差点拿不稳:“沈医生这样的人,有女朋友吗?”
“我什么样的人?”沈约南蹙眉。
“好看的人。”时睿说,“没人说过你长的比你妹妹好看?”
“没有。”沈约南说。
时睿的手指拖敲了敲桌子:“给我仔细看看你的画。”
“不给。”沈约南说。
“还是宝贝?”时睿勾着嘴角,“多少钱,我买。”
“你当什么东西都能买。”沈约南说,“做梦想想吧。”
时睿嘶了声,“怎么给看?哭鼻子求你?”
沈约南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铅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儿:“你最好别当我面儿做这种恶心的事。”
“……还分人呢。”时睿露着牙齿笑,“小白脸才动不动就哭,沈医生是不是很喜欢小白脸?”
“我……”
“老夫人你怎么了!”
一声尖锐的叫,割断了柔曼悠远的曲调。
那银白色的脑袋,软绵绵的靠在旁边丫头的肩膀上。
没听清沈约南说什么,时睿扔了茶杯,从凳子上跳过去,风似的往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