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点。杜若坐在电脑前，手指翻飞，键盘噼里啪啦响。屋内没有开灯，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苍白森然。

手机屏幕亮起，她看了一眼。

林峥的消息。

“出来喝酒吗？”

杜若回了个好字，那头很快发来了地址。保存好文档，她披上衣服出了门。

她本来想问问林峥是出了什么事。她和林峥认识十年，这人从来让人挑不出错处，温和，知礼，自律，良善，人生轨迹平稳，烟酒不沾。

比如今天，林峥和杜若虽然在同一座城市，但相隔非常远，顾及杜若，林峥把地点选在了杜若家附近，而他自己要跨越整个城区。他就是这种人，能把他身边的所有人照顾的无微不至。

她则相反。抽烟，喝酒，没学历，也没有正经工作，恨不得与世隔绝，日子过得有一天算一天。

连她自己都觉得，她能和林峥做这么久的朋友，简直是个奇迹。

按林峥一直以来的做派，大半夜找人喝酒，恐怕是真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她到的时候，林峥面前已经有两个空酒瓶了。虽然是啤酒，但他的酒量她知道，五瓶，不能再多，多了就断片。

“林峥？”

林峥笑着打了招呼，看起来一如往常：“来了？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杜若四下看了看，没有禁烟的标示，放心地点了一支烟：“我睡得晚你又不是不知道。说说吧，怎么了这是？”

“江沅要订婚了。”

林峥回答完这句就不再说话，开始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杜若则了然。林峥上大学的时候，相当迷恋江沅，只是他表面从来克制，除了杜若和江沅本人，这事没人知道。

杜若觉得，有时候感情这事，是一物降一物。任谁看都觉得以林峥的条件，站在他身边的一定得是个优雅端庄的淑女，他却偏偏喜欢上一个妖艳贱货，还喜欢的不能自拔。

杜若掸了掸烟灰，开了瓶酒，陪着林峥喝：“七年了，你又不是那种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这么多年她都不喜欢你，你就应该知道，你们没什么可能了。”

实话总是伤人，但面对林峥，杜若可以坦然选择诚实。

一口下去辛辣又甘甜，很奇异。杜若已经两年没喝酒了，久违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发，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林峥叹了口气：“虽然知道…但总想着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

杜若很快便适应了，掐了烟，举着瓶子一口接一口：“江沅眼瞎，看不见你的好，以后有她后悔的时候……你要实在难受，哭出来也行，喊出来也行，你就别笑了，不憋屈吗？”

林峥敛下笑意，终于露出失落的神情。

某种程度上说，林峥这个人不是很好相处。

他的情绪藏的深，永远不表露。就算在她面前，也不自觉藏着。可又不能说林峥虚伪，因为他对朋友，的确是无可指摘的。这很矛盾。

杜若也想过，江沅那种女人，大概不会喜欢林峥这样仿佛永远一成不变的人，她想过要不要提醒林峥，如果你更真实一点，也许江沅会喜欢上你，既然你喜欢她，就要把真实的喜怒哀乐展现给她看，而不是秉承着你的完美人设万年不变。

但她到底还是没有说。

杜若有奇怪的私心，林峥只有在她面前才能稍微真实那么一点点，这一面如此珍贵，为什么要让别人发掘？

每当这种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杜若都觉得自己婊的不行。

她不喜欢林峥，也不在意林峥感情生活发展成什么样，这点她可以肯定。

可她就是希望，最起码能独占林峥的一点点特质，除她之外，无人知晓。

别人知道了铁定要误会。所以这想法她从没有对别人说过。

酒越喝越多，在酒的作用下，林峥不再那么无懈可击。杜若经常怀疑，林峥轻易不喝酒，是不是怕喝酒之后会损害形象？

“林峥？”杜若坐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峥哼唧了两声，头歪在杜若肩上。杜若数了数瓶子。林峥喝了六瓶。

肯定断片了。

她把林峥推起来，让他靠着墙，结了账，叫了车，拖着林峥坐到店外的椅子上等车来。

杜若喝的也不少，和林峥差不多，但脑子还清醒。风一吹，她更是神了不少，但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脸上更热了，烧得慌。

她酒量好，但不敢喝。过去两年间不喝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