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转身去搭救钱于洪时,陈燕西有一瞬愧疚,对于金何坤。他清楚这是危险,是状况外,但他不得不去。
几小时内,陈燕西生怕听见巨响。在某些洞潜事故中,氧气瓶输气管阀会出现爆裂。就算能活着回去,因气体消耗过快,减少必须的深度减压时间,也会患上减压病,出现身体机能失调。
陈燕西拉着钱于洪,他感觉自己的体力在不断流逝:坚持住,我们能上岸。
水下二十米。
陈燕西隐约能窥见天光,或许那并不是天光,是探照灯。他此时已连说话的力气也无,拽着钱于洪,似拽着他的倔强。
陈燕西想,三十岁的人了,居然还有几分少年热血。
该不该笑。
前方有人来,黑暗中有推进器的声音。是监督员下来接应了。
陈燕西松口气,他想等会儿得怎么向金何坤解释。
解释自己回来得晚了一点,别让他感受后怕,别让他担心。
水下十米。
具已累极。监督员确定他俩没有危险后,集体上升返回。
陈燕西撤了心底防线,方才他从阎王手里夺命时,只想着自个儿还有几句话没对金何坤说。
所以他死不得。
从去年至今,坤爷追着他天南地北,出生入死。金何坤趴在他耳边,问“我能不能成为你上岸的理由”时,陈燕西心窝发烫,简直在沸腾。
金何坤从来都眼神直勾勾的,撩人特主动,不避不让。
所以陈燕西丢盔弃甲,放他入城。
水下零米。
陈燕西上岸了。
金何坤看见陈燕西那一瞬,差点将手中佛珠挣断。他们于夜色中对视,坤爷就伫立在岸边,轮廓硬朗。几秒后,金何坤遽然捏紧拳头,爆发式的大吼一声。
他被心头难以言说的情绪逼得眼睛发红,如释重负又感委屈。
在这暴吼之后,集体潜员安静片刻,接着他们发出了更为热烈的叫喊与掌声。其间夹杂着几声时高时低的抽泣,这一夜他们永生难忘。
陈燕西本人却没太大反应。
他把钱于洪交给张山,取下面镜,拉下头罩,再用一捧冷水从头灌下。他爬上岸,一边走向金何坤,一边脱掉干衣。他来到对方跟前时,只剩内里穿着薄薄一层棉衣。
“今天可不可以暂时不给外套,”陈燕西有点紧张,他说话颤抖,看向金何坤的眼神闪躲,“你能不能,直接抱我。”
金何坤不说话,直接上前,一把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