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何坤听不清聊天内容,表现得从容淡定,实则内心如猫抓。他摸一把t恤,胸口那片还是湿的。方才陈燕西主动抱了他,金何坤的心脏差点蹦出框。
雨势减缓,看样子即将放晴。天边云层裂开,泻出大片金光,漏在灰扑扑的海面上。潜店内不断有人进出,玻璃门带起阵风,不巧将门后的话音顺出来。
老板语意中满含关切,担心陈燕西的神状态。只言片语,金何坤听到几句“你要不就休息”、“工资照发,身体重要......”、“......状态不好,很容易出事。你得为......考虑......”
陈燕西靠着沙发,不搭话。只偶尔点头,示意他在听。听得心不在焉,相当敷衍。
“boss,能不能潜,还潜不潜,我心里有数。”
“你要有数,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多少年了,当初你来我这做潜教,犟得跟头驴似的。别人投诉你,我说什么了。”
陈燕西哎一声,“您要觉得我耽搁了生意,下回我换菲律宾去。”
“瞧瞧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要是那种人早开了你!”老板乌鸡眼一对,气不打一处来。这会儿觉得陈燕西连驴都不如。
“有我这么帅的驴么,”陈燕西咬着烟头,他自觉聊不下去,便站直了,“boss,我的情况你知道,你我做兼职,我记这个恩。但你也说多少年了,我早就忘了。”
陈燕西心口不一地往外走,抬眼看见金何坤,又迟疑地停住脚步。
他回头道:“老板,为大龄青年的性福着想,这两天你可别打扰我。”
出海口停一艘unclechang的船,陈燕西在这片混迹多年,与那家老板亦相熟。前几天给老板商量后,已为金何坤包下一艘船。当然这钱得由坤爷出,陈燕西又不是冤大头。
船长上岸搬行李,金何坤撑着伞,示意陈燕西快点。
陈老师便裹了薄外套,缓口气,又踢踏着懒洋洋的步伐,朝他走去。
早些年,这样的情况偶有发生。阴天潜水,遇上强风大浪,潜船漂泊在汪洋大海间,陈燕西便难受得不行。他一直在当初的阴影中,不打算走出来。
或许想过,但太难了。
陈燕西明白,这些年孤独一人,拼命潜水,大海却愈来愈抗拒他。
以往心壑难平时,陈燕西就去当地寺庙静修几日。冥想打坐,苦练瑜伽。他常坐瑜伽垫上,练习自由潜的静态闭气,以习惯体内不断累积的二氧化氮。
陈燕西作为优秀的自由潜员,忍耐程度相当高。
但剖开表皮来讲,陈燕西是奢望在静态闭气练习中,获得一种快感。当内咖肽大量分泌时,能媲美烈酒所带来的麻木,深入骨髓又夹着难受。
他有时陷入昏迷,醒来后倒在地上,或额角生疼。这是与静态闭气训练相伴而生的状况,陈燕西通过这种方式,偶尔逃避现实,逃避不愿进行思考的时刻。
少年时期,热爱是毫无保留的,是一个少年的所有热血。不是那种远远看去,像玻璃花似的热情,也不带任何迷茫模糊。
这种热情过于鲜明,连灯下黑亦无处遁形。
那时,陈燕西大可以任性而为,提着行李躲藏回国。而成年人遇事再逃避,多少有些孬种。
再说他身边坐着金何坤,已答应要带这人去夜潜,去见识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
金何坤审时度势地没说话,留给陈燕西私人空间。他低头摆弄手机,信号时断时续。陈老师今天确实挺吓人,惨白一张脸,嘴唇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