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不见人,片刻后,从里间走出一名中年妇女。面带佛相,笑容慈善。戴着副眼镜,穿花衫衣裤,光脚。
阿妈迎上来,“你说朋友发烧,就他啦?”
金何坤赶紧装个人,他颔首弯腰,适时端出空少风度。
“您好,初次见面,我叫金何坤。”
“叫我阿姨就好啦,”阿妈笑眯眯地挥手,转身往里走,“快进来,阿西说你烧得厉害。我就叫他赶紧带你来嘛,阿西又说你还在睡。”
“这孩子人好心善,不忍叫你。我就跟他讲哦,多盖层被子,弄毛巾擦身子。也不知做得好不好,他就没怎么照顾人。”
金何坤全须全尾听完,他压着嘴角笑意,抬起眼皮,“挺好的。”
陈燕西靠着里间门框,嘴里叼根烟。他耳尖发红,故意撇开脸,不与坤爷对视线。
“哎哟,”阿妈拿来药油,脸上藏不住的关切,“听听这声音,成什么样啦。烧得那么严重,还是该早点来。”
“坐这儿。阿姨给你刮完痧,拿两瓶药汤回去。喝完倒头睡一觉,下午肯定好。”
金何坤笑,觉着阿姨说得挺玄乎,西医都不敢这么打包票。但他有求于人,只听话地撩起衣服,将后背交给阿姨。
“阿妈人很好,仙本那的潜教基本认识她。上世纪移民过来,华裔,做私房菜很出名。没有菜单,做什么吃什么。她的药汤救过很多人,刮痧也算门手艺。耐心善良,一生向佛,积德。”
陈燕西带着金何坤回旅店,将人扶上床。他给坤爷捻好被子,提起阿妈,声音温柔。
“你要想吃她做的菜,我去预订。早点好起来,明天带你去。”
刮痧后,浑身困倦乏力。金何坤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间,又怎么躺在床上。
更不知,是否因生病而产生幻觉。
陈燕西眉眼温和,语调缓慢且舒服,一如清风过境。
金何坤挨着枕头,没几分钟,睡意浓浓。这觉挺沉稳,许久了,头一遭没做梦。但他又似清醒,隐约感到有人在房间走动。
小时候身体好,金何坤高中那会儿从不穿内衣秋裤。薄薄一层毛衣,再罩个棉服,勇于同寒流作斗争。为耍帅,打篮球得脱光晾肉,以获球场边男女生的口哨。中二得不行。
再后来长大些,选好就职方向,身体健康是第一保证。
他从未大言不惭什么梦想,倒是执着地爱着那片蔚蓝天空。金何坤算是子承父业,从航空学院毕业后,顺理成章地走上了飞行员岗位。
一次次起飞降落间,也没见着有何大病。
他似金刚附体,不知倒下为何物。死抗着,总会出问题。
这一场突如其来,且势头汹汹的感冒发烧,轻而易举将他攻陷。多少有些丢人。
“可能是心里防线一松动,疫力也跟着下降了。病来如山倒,有时还得服气年龄。”
金何坤坐在副驾驶,打开窗户,手里拿着点燃的烟。不抽,等它随风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