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及方丈是道衍的恩师,袁珙是智及的老朋友,所以道衍将造访的袁珙封为上宾,好生招待。
袁珙说道:“我去凤阳龙兴寺寻你师傅智及叙旧,猜猜我遇到谁了?”
道衍故作不知。
袁珙低声说道:“我见到你以前的义女徐妙仪了,她和燕王在凤阳乡下隐居,以夫妻相称。”
道衍故作震惊。
袁珙叹道:“我和智及都老了,不知什么时候一蹬腿就去了,有些秘密带到棺材里,我总不甘心,或许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道衍,智及这些徒弟,我最欣赏你,而你恰好和未来的燕王妃有fù_nǚ之缘……去岁‘五星紊乱,日月相刑’,其实并非老天警示皇上治国方略,而是藏着一个惊天预言……”
袁珙将观测到的星象和推论告知了道衍,“……我算过燕王的八字,再联合星象,燕王是玄武君转世,廉贞火星入命,七杀星逆袭紫徽。”
道衍说道:“可是太子身体安康,性格敦厚,百官臣服,深得民心,而燕王只是皇四子,即使将来太子……东宫有四位皇孙,尤其是皇长孙朱允炆有天才的美誉,袁神仙,你这话和谋反无疑啊,莫要乱说,小心惹祸上身。”
袁珙笑道:“所谓命数就是如此,风云变幻,我能窥破一瞬,推算出大概结果,却无法描述整个过程。其实我们这些僧人道人在文人眼里皆是三道九流,上不得台面之辈,作为朋友或者座上宾客尚且可以,但一旦参与朝政,和文人争权夺势,他们就不愿意了,各种轻蔑打压。”
“承蒙皇上信任,不拘于出身科举功名,任用僧人道士,方有朝中儒释道三足鼎立的局面,倘若你真的如我预言的那样成为第二个僧人宰相刘秉忠,或许这个局面能够撑的更久一些。”
袁珙一席话,说得道衍禅师心潮澎湃,彻夜未眠,辗转反侧,他想起少年时立志屠龙的理想,秘密加入明教,看着教主韩山童登上顶峰,遍地皆是红巾军,一呼百应,可是韩山童渐渐失去了对明教的控制,被手下朱元璋,张士诚等群雄架空,沦为傀儡。
明教就此衰落,一蹶不振,甚至被朝廷判为魔教,永无翻身之日,连小教主都不在了,明教何去何从?其实道衍也有些迷茫,真按照姚继同的遗言,解散明教,让教众普通人的生活,他不甘心,不舍得。
可若不照做,明教苟延残喘到何时?难道像狐踪这样,不拼完最后一滴血决不罢休吗?
这和赌场那些输红眼的赌徒有何区别?
而袁珙的到来给迷茫焦灼的道衍开辟了另一条出路,这条路甚至可以实现他少年屠龙的理想!
以前袁珙给他相面,说他目三角,形如病虎,生性嗜血,刘秉忠之流也,道衍并没放在心上,一笑而过。
可从今晚开始,道衍开始思考这个可能了。
心中有了方向,道衍兴奋的一晚没睡,清晨起来时依然神采奕奕。小沙弥慌慌张张的跑来说道:“禅师,袁神仙去了。”
不告而别?道衍说道:“不要紧,袁神仙向来行踪不定,犹如闲云野鹤般。”
小沙弥急忙说道:“不是走了,是死了!”
道衍忙赶去袁珙暂居的禅房,见袁珙盘膝坐在罗汉床上打坐,低着头,双目微合,遗相安详,无疾而终。
一代传奇相士,在泄露最后一道天机后,就此驾鹤西去了。
道衍禅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与此同时,凤阳,龙兴寺。
晨钟响起,东方开始出现第一道光亮,智及方丈在钟声中醒来,恍惚中,看见老朋友袁珙踏着晨光而来,鹤发童颜,好一副仙风道骨。
智及方丈纳闷,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袁珙呵呵笑道:“你我多年老友了,得知你即将远行,特来送你一程。”
智及方丈听得云里雾里,“我一把老骨头了,都无力走出这座大山,哪有力气远行?”
袁珙笑而不语,这时小沙弥提着素斋推门进来,智及眨了眨眼,袁珙便消失了。
智及方丈回想着袁珙的言语,了然大悟,他哈哈大笑,“今天是我圆寂之日,把去岁皇上赐的金□□拿来,佛要金装,为师此生功德圆满。”
当日,智及方丈披着御赐金□□,在佛堂众和尚的念经声中圆寂,死后火化,骨灰里有数十枚明亮的舍利子,供奉于龙兴寺舍利塔内。
作者有话要说: 功德圆满,道衍的时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