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事满的过别人,瞒不住锦衣卫,毛骧将此事原原本本报给了朱元璋。朱元璋听了觉得头疼,“魏国公识人不清啊,怎么结了这样难缠的亲家?陈家既然瞧不起凤阳出来的农民,那就不勉强他们为朝廷效力了,都歇着吧。这种自身不思进取,靠着女人的血泪往脸上贴金的人家,不堪大用。”
于是陈家的男丁几年间断断续续的被各种理由丢了差事,起复之日遥遥无期,原本相好的吕家见陈家失了君心,翻身无望,赶紧撇清了关系。
陈家无人提携,百年书香门第,就这么湮没了。
大嫂去世,纵使丧事从简,该守的孝期也是必须的,徐妙仪的婚事便再次搁浅了。世子徐辉祖被岳父家摆了一道,备受打击,主动请缨去了西北征战沙场。
徐达知道儿子心情不好,便同意了,虎父无犬子,徐辉祖在沙场上作战勇敢,智谋了得,颇有父亲开国第一功臣的风范。
徐家后继有人,徐达郁闷之余,也稍有欣慰之感。
被陈家恶心到的不仅仅是徐家人,燕王朱棣也是如此,原本回京之后打算求马皇后牵线求娶徐妙仪的,可陈氏一死,徐妙仪这个小姑子在家孝期间,不便谈婚事。
朱棣深厌恶陈家,在陈家倒台暗中推了一把。
秋风瑟瑟,陈氏草草下葬,徐家在观音庙给陈氏做了几场法事,超度亡灵。禅房里,和尚们念的往生经伴着秋风秋雨传到了徐妙仪耳边,徐达递给女儿厚厚一沓纸,“那天追击你外祖父的名单和下落都打听清楚了。”
为了避女儿再犯险,徐达决定出手帮着女儿重查谢再兴案,说动了当年经历此事的曹国公李文忠帮忙,魏国公人脉手段了得,很快就有了结果。
十年前李文忠兵分几路追击谢再兴,李文忠亲自带队的一支走错了路线,是另一队人马追上了逃亡中的谢再兴,双方在河边浅滩处交战,各有伤亡,浅滩处有谢再兴的佩剑和倒地的战马,但是谢再兴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一队共有二十五人,其中十二人当场死亡,剩下十三人两个重残已经退伍,八人在后来的各种战役中阵亡,只有三人命大,还在人世,并且皆是千户以上的官职。
徐妙仪指着神机营欧阳千户的名字问道:“这个人名字上有一个红圈,是何意?”
“上个月刚死。”徐达说道:“欧阳千户在神机营操练□□队时,手中的□□枪管爆裂,当场就炸死了。”
徐妙仪的手指在红圈上轻轻敲动着,“死于意外?这也太巧了吧。”
徐达生怕女儿又干出挖坟验尸之举,赶紧解释道:“当时欧阳千户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炸死的,肯定不会有假。神机营□□的性能不稳定,火炮偶尔也会炸膛起火,好几人一起送命。”
徐妙仪以手支颊,看着这个死亡名单,“如此说来,只剩下两个活口了。一个是青州卫的指挥使,一个是泉州卫副指挥使,隔着京城那么远,有些话在信中说不清楚,我要亲自去青州和泉州一趟——爹爹不用担心,这次我会带足人手,要二哥也陪着,也绝不擅自行动,肯定没有危险。”
当然,朱棣也会跟去。
徐达厉声道:“不许去!不许离开京城半步!”
徐妙仪静静的看着父亲。
徐达深深一叹。做出了让步,“我已经通过兵部的关系,想办法调动这两人来京城了,到时候会安排他们和你见面。”
权利和地位多么重要啊,她尽心力难以办到的事情,父亲随便交代几句就能达成了,亲爹真好。
徐妙仪抱着徐达的胳膊摇了摇,“多谢父亲。”
时隔十一年了,女儿第一次抱着自己撒娇,徐达差点老泪盈眶,为了保住做父亲的威严生生忍住,拍了拍女儿的手,感慨道:“你小时候才到桌子这么高……”
徐达的手掌在虚空中比了比,“一撒娇就抱着我的腿不肯放,你母亲笑话说你是狗屁膏药,撕都撕不开。”
提起童年天真无忧的时光,徐妙仪也心有所触,说道:“是啊,父亲也舍不得把我的手指掰开,往往蹲下身来和我平视,抱着安慰我呢。”
徐达身体一僵,“你……你记起以前的事情了?”之前徐妙仪一直说自己小时候一场高烧,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啊!我怎么不长记性,每每被触碰到软肋就不小心说出了实话?徐妙仪暗道不好,她垂眸说道:“嗯,回家快一年了,有些事情恍惚还记起来了,只是模模糊糊像是做梦似的不真实。”
徐达狂喜,上下打量着女儿,“太医说的果然没错,回家多和你说说话,回忆往事,有些事情就慢慢能回忆起来了。”
徐达兴奋的打开砚台,递给徐妙仪纸笔,“你若想起了什么,不管是否清晰,都把它记录下来,就像手札似的装订成册,没事就打开看一看,想一想,滴水成河。”
徐妙仪提着笔为难道:“父亲,您也太为难我了——时隔太久,您就是让二哥和妹妹她们回忆往事,也未必全能记起来啊。”
这倒也是,徐达暗想,连我也记不清小时候父母的容貌了,何况有过失忆的女儿呢?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