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博是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学生,聪明、努力、踏实,看着他一步步成才,成为了全市高考状元,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最后也留在了北京工作。
虽然这两年的联系少了,但是逢年过节,他总是能到来自北京的快递,装了一大箱的特产年货,哪怕没有署名,他也知道是潘博。
所以现在在这个难关上,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找这个一直记着他、又在北京当明星的学生帮忙。
潘博听完了老师要借钱的话,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他手上也不富余,为数不多的存款也都是从当枪手帮人翻译文稿而一笔一笔攒下来的。
他只留了吃饭和下个月的房租钱,将身上的十万提了现金送到了医院。
那个夏天昏暗的黄昏,潘博带着一身黏黏的汗赶到了医院,穿着短裤的腿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他顾不上弯腰挠一挠,一脚跨着三个楼梯台阶到了住院部的八楼。
病房走廊里的灯还未亮起,可是他迅速认出了走廊里那个蹲着的身影。
“王老师。”潘博站在他的身前,唤了一声。
男人抬起了头,暗黄的脸上满是疲态,胡子拉碴满布,一双眼睛里全是鲜红的血丝,他认出了眼前这个已经大变样的男孩就是自己的得意门生潘博,猛地起身却发现因为蹲得太久,双腿一麻,差点要摔了出去。
潘博一把搀住王德生,待他缓了缓,才把自己手上的钱递给了他。
他不敢再看老师的脸,丢下一句工作上还有事就先走了。他走到了医院的大院里,才对着已经亮起的路灯,偷偷抹了两把眼泪。
虽然后来他还找了尚飞借了20万,可是在昂贵的治疗用面前,20万不过是车水杯薪,而因为没有钱做手术,医院只能采取最基本的治疗方案来治疗小女孩。
到后来,潘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喜欢蓝猫淘气三千问、爱笑的小女孩,脸颊凹陷,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一天天憔悴下去,最终离开了人世。
又想起看着生命在眼前流逝,自己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潘博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这辈子,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他该怎么做?
车门台阶上传来了脚步声,潘博睁开眼定睛一看,一个人影走了上来,坐到了驾驶座,钥匙一扭将车子打着。
他按了个开关,车里的暗黄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他回头一看,发现第二排的座位上坐着潘博,征了一下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坐上车了?”
潘博扯了扯嘴角:“累了。”
“比赛能不累吗!”这人是开中巴的司机,潘博他们来时就是他送过来的。
他从驾驶座旁边扯了块抹布,开始擦拭方向盘和台面,和潘博搭着话:“真羡慕你们这种又帅又有才的人,要是我老妈把我生得帅一些、瘦一些,我也能当明星了!”
司机顶着个光亮的头,下巴上的肉直接连接到肩膀,根本看不见脖子,说起这段话十分调侃。可潘博压根无心谈笑,听见他的话突然灵机一动:如果不生这个孩子,是不是孩子也不会痛苦,老师师母也不会痛苦了?
车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几名选手陆陆续续地走上了中巴车,司机确认人都齐了后,忙不迭地踩下油门,把他们都送回了酒店。
潘博在车上思前想后,愈发觉得自己的这个方法,是最治本的方法。一下车,他还在院子里走着,就忍不住想要立刻就打电话劝说老师。
可手机刚刚又接受到老师的一条信息,这次,是条信。
照片里的光线昏暗,一只宽厚的手捏着一张纸,是一张b超报告。他放大那张照片,纸上的黑色方框里,隐约可见一个像囊包状的物体,下面的一大串的文字中,潘博一眼就看到了一行字“并可见胎心搏动,胎心率143次/分”。
信里还有王德生的一句话:“以前医生说我们很难有孩子的,没想到老天爷这么开眼!老师希望这种运气能也传给你,让你下周的比赛比出个好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