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怪了你?刘婶的病托了许久,请了两三个大夫也看了,好药也吃了不少,都说是难治好的。若不是挂念着你,她也撑不了这么些日子了。”琴香说得也是真的,刘婶不是挂念着阿丑,恐怕早就去了,只是一直硬撑着,想看着阿丑好。
阿丑还自责不已,琴香虽这样说了,也减轻不了他胸口的悲恸。刘婶就这么去了,一直待他如亲儿的刘婶,这么多年一直待他好的刘婶,而今没了,待他好的人便是一个个都要离去的么?
夕阳完全落山了,偶尔有风送来,只感到阵阵冰冷,那冷寒深进骨髓了,冰得阿丑的心都无知觉了。
阿丑只想到刘婶的坟上去,而现在已要黑夜了,本不便出城,琴香看了看天色,还是领着他去了。走了一段路,阿丑不好让琴香领着了,夜一黑就进不了城了,让琴香给他指了路,他自个儿去。
琴香看他执意一人去,给他指了路,他应着声,让琴香回去了。
琴香临走时同他说了,夏府里人人都道阿丑偷了盗,被严惩了关进柴房,第二日柴房失火就烧死了阿丑。叫他再别回来了,走远些去,好生过活,回来是不好过的。若有人知他没死,那日没拉他去见官,许会重来,到时候就不好过了。
阿丑应着声,他回夏府只因担忧刘婶,再没别的了。
出了城,阿丑照着琴香给他说的,一路寻去,走了不知多久,才寻到了此地。四周没什么人烟,冷清清的,在这黑夜里,难感到阴森。
寻到刘婶的坟前,阿丑放了手里的拐棍,跪下了身子,轻声话语着。
刘婶的坟还是新的,就一个土堆包包,泥土还松着,立了块墓碑,那墓碑是石块打的,倒是好着的。
琴香说那人给的钱还剩着一些,就拿来安葬了刘婶,阿丑凝视着石碑,心下不知什么滋味了,就是觉着苦得很。他记得爹娘的坟上是没有石碑的,就立了块木头,随随便便地就是安葬了。他们若不是奴,若有些钱,也不至于如此了。
给刘婶磕了头,阿丑就靠在墓碑前睡着了,夜里的风冷冽刺骨,阿丑抱紧了身子,身子颤得厉害。不住往坟前缩,贴着冰冷的石碑,就这样睡在的坟墓前。
睡梦里阿丑就见了刘婶站他身前说着话,要他好生活着,好生顾着自个儿,再别受了欺辱了。阿丑看着刘婶,眼又湿润了,喊着刘婶,而耳边又有什么人喊着他,这一闹腾,阿丑就从睡梦里惊醒了。
“喊了谁?”一道纤细身影越走越近,声音就在耳边,离近阿丑了,一张娇嫩柔媚的脸映入阿丑眼里,阿丑一时怔住了。
“你倒是喊了谁?方才喊了你几声你也没醒来。”娇柔的女声又说话了,阿丑这才抬头看天,青天白日,暖阳照着,这是什么时辰了?
“你在此睡了一夜,也不怕了什么?”
阿丑凝望眼前的女子,撑着石碑站起身来,喃喃开口道:“你……你怎在此……”
来人是怜儿,阿丑自不明白怜儿怎来此了,她如何得知他在这儿?再看怜儿身后,还有两名王府的侍卫跟着。这下他也不晓得怜儿来此作何了。
“你可睡得沉,都快午时了。”怜儿微微笑着,那笑容在阿丑眼里就如这暖阳一般,温暖柔情。
阿丑在外歇了一夜,又吹着冷风,身上的伤也还没好,现在头晕痛着,身子也乏力。一直撑着石碑,视线愈发模糊了,耳边也不太清楚怜儿说什么了。
“早晨就来寻你,可寻到了,一直等你醒着,现在可是能走了?”怜儿的话传进阿丑耳里,阿丑分辨不清楚这话。头晕痛着,身子乏力,忽冷忽热。一会儿炙烫,一会儿寒颤,额头也冒了冷汗。
“走……走了何处……”阿丑晕眩着,头顶的暖阳明明是温和的,怎刺得人眼睛疼了,再受不住身体的不适,阿丑松了扶住石碑的手,一下子就滑倒下去。
当阿丑再次睁眼醒来时,对上的是一双异常耀眼的眸子,里面透阴鸷,也美得华丽。阿丑直视这双眼眸,说不出话了,而这双眼眸的主人却开口了,“既是回来王府,就是王府里的人了。”
阿丑闻言,转头打量了四周,这里果然是他前些日子住的地儿。身下躺的床榻软绵绵的,舒适不已,身上盖着的也是金丝绣花的被褥。再往前看,怜儿站了那儿,还朝他笑颜。怜儿身后的是那冷峻冰寒的男子,他是殷子湮的侍卫。
他还是回了王府,若没回了这里,他或许是该听琴香姐的话,走远些去过活。
夏府里人人都道他偷了盗,被严惩了关进柴房,后来柴房失火就烧死了他。他们都当他是以死之人,夏府里在没叫阿丑的奴仆了。
“这脸还是这般丑………”殷子湮轻声言语,眼光落在阿丑的面上,停顿半响又道:“夏府里的可曾待你好的?”
他在夏府里的几日,都是这丑奴在身边伺候着,早见了他身上的伤了,那次又撞见夏府里的少年公子欺辱他。前些日子他拿着锦囊寻来,那身上更是没一块好皮了,若不是救治及时,恐怕这丑奴真是没命了。
“自是有的。”阿丑又想起了刘婶,不仅如此,还想起了二小姐和三少爷,还有从前的总管,他们都是待他好的人。
“日后在这王府里你是自由之身,留在此也没人逼你做奴,你若闲不住就随你了。”
阿丑明白,他是可怜他,也是待他好的人,多半是因他救过他,现在才让他留了王府。要是没那时候的事,这人会看他一眼么?
阿丑沉默着,没应声,殷子湮再没言语了,吩咐了怜儿照看他,随后出了房门。
怜儿来到阿丑的床前,轻笑道:“王府里可没人会欺负你,日后你想走想留自个儿看着办,王爷可给了你自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