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忙拉着司棋重新坐下,笑道:“姑娘没说什么,你便先生了气。既然姑娘问,我也不妨说了吧,我老子老子娘颇有两分能耐,我虽比不得鸳鸯姐姐,但也自忖有些才干。若将来二爷肯叫我自赎,我倒是想出了这府,管外头是穷还是苦呢,至少命是自己的。”
司 棋是自幼陪着迎春的,红玉也来了迎春身边二年,迎春怔愣住,暗道亏得她今日问了一问,不然一味听教引嬷嬷的话,又拉拢又防备着她们两个,岂不是又多此一举 又不识好人心了?于是反倒要跟司棋、红玉两个赔不是,只说:“你们为了我黑天白日的受累,我却至今才知道你们的心思,实在对不住得很。”
“嘻——”窗外忽地传来一声嬉笑,迎春吓了一跳,忙开了轩窗向外看,却见是黛玉、探春、湘云三个不知何时结伴过来,这会子正踩着轩窗外碧绿的芭蕉扒着窗子看她。
☆、第95章 洁身自好
“好一个没羞没臊的,我们怎就只知道憨玩了?”湘云踮着脚道。
黛玉、探春两个也指着脸去臊迎春、司棋、红玉三个。
迎春骂道:“来了也不吭声,谁家的大家闺秀学的这些个听墙角的做派?”
“听说你回来了,我们好心来看你,又有意悄悄地过来逗你一逗,你却先急了。”黛玉又拿着嫩嫩的手指去戳自己脸皮。
司棋、红玉臊得无地自容,迎春脸上也满是红云,“好容易养着的芭蕉都叫你们踩坏了,快进来吧,仔细芭蕉的汁水弄脏了裙子洗不掉。”
黛玉三人这才拉着手从芭蕉丛里走出来,果然提了裙子便望见丝履上沾了些青汁,忙进了屋子里,三人脱了鞋子上了炕,叫丫鬟们去拾鞋子。
“那黎家的姐姐到底是怎么没的?”黛玉歪着头,这会子湘云坐在她前头,她便扯了湘云的小辫子玩。
迎春这会子也不好说全是素琴不对,便搂着探春道:“外头传言多的是,有说那素琴丫鬟勒死黎姐姐的,也有说她给黎姐姐下毒的。这些都信不得,实际上……”瞅了眼黛玉三人的年纪,又怕自己说了,她们回去了跟贾母、贾敏她们胡说,一时不肯说。
“实际上怎样呢?”黛玉追问道。
探春看出迎春的为难,便歪在迎春怀中指着黛玉笑道:“莫非你也过了跟我们憨玩的年纪,开始计较日后如何叫人暗点头了?”
黛玉虽小,但但凡女儿家被人暗指“想嫁人”了,总是要羞恼的,偏这会子鞋子又被拿去了,也不能立时就走,作势要去撕探春的嘴,于是便与探春、迎春滚在了一处。
“我在老太太房里听说是黎姐姐醋性子大,跟个房里人计较才没的。老太太她们只当我睡着了才说的。”湘云不知探春的苦心,便略有些嘲讽地道。
迎春了笑容,正色道:“也不全然怪黎姐姐。”待要解释,偏没法子解释,若说黎婉婷对许玉珩用情至深,湘云三个又哪里懂得这个?
“正是,哪里能怪到黎姑娘?”司棋捧着茶碗过来上茶,这一会子功夫,她也换了一身鹅黄的夹袄米白撒红花的百褶裙子穿着,一边将点了玫瑰露的茶放在炕桌上,一边又道:“若怪黎姑娘,许太太怎会哭成那样?”
“不怪她,就怪那什么房里人了。”湘云脱口道。
黛玉、探春二人方才听红玉、司棋说话,都觉她们二人是有些眼界的,不对她们二人也有些敬重,于是这会子也不闹着玩了。
“世 上哪有那么多非此即彼的事。虽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不管是黎姑娘还是素琴,都跟许家大爷有关系。这事据我说就怪那许家大爷,有句话姑娘读书的时候先生 是怎么说来着……”红玉随着迎春听葛魁之妻楼氏讲过几节课,这会子待要文绉绉地说一句,偏又想不起来是哪一句了。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才思敏捷的黛玉立时接了上去。
“正是这么一句,若是那许大爷处置得妥当了,哪里有眼前的惨剧?”红玉笑盈盈地道。
湘云蹙眉道:“那也不该这样,不过是为了个丫头……”
“人家性情中人,情字为先。眼里容不下沙子,自然觉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才是正理,我倒是佩服黎姑娘得很,若是我,我也这样。”司棋笑道。
黛玉稀里糊涂地尚且不解情为何物,便觉司棋这颇显得傲骨铮铮的话十分在理,于是童言无忌地也端坐在炕上,指着自己的两个小丫头道:“如今我们也过了憨玩的年纪了,你却说说,你们是如何想的,趁着我还年轻,及时替你们办了。”
迎春啐道:“要办回家去办,何必在我家办?”
探春依旧歪着身子,对许家的事一句话也不插嘴。
偏黛玉今日领来的小丫头比黛玉更小一些,二人不知黛玉是玩笑,反倒一本正经地一个说“姑娘的九连环给了我吧,我想要那个”,另一个说“姑娘才给的帕子被我弄丢了,姑娘千万莫怪,再送我一方吧”。
见两个小丫头竟是一点也不知道她们的意思,迎春等人便又气又笑起来。
须臾听见窗外老嬷嬷们结伴过来的絮叨声,众人适可而止地不再提起许家的事,单拿了这几日楼氏所授的课业来说话,待课业说完了,又提了几句针线的事,随后迎春便领着三个小的出了她这屋子,向贾母屋子里去。
进去了便见贾母、贾敏母女两个正坐在明间里说话,偏又说的是贾琏与许青珩定亲的事,几人不好在这边坐着,因听人说宝玉向警幻斋去了,于是彼此换了眼神,便各自心领神会地出了这边房门向前头警幻斋去。